还阳草-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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漏!非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四个姨奶奶散回后,都在背地里怨恨“一篓油”:“地窖在她屋下,丢了东西还跟别人使威风儿!”;“还不怎么些鬼八卦呢!说不准那‘秃鸠’对那双宝鞋不干心,回来讨取;她们旧情不断,里勾外连,放‘秃鸠’下地窖取去了呢!还跟咱们装假相!”几个姨奶奶说咸道淡,且不表。再说管家吉顺领命出来,令人关了大门,就同帐房先生,炮手头领等四、五个人动手搜查起来。前厅、后院、男房、女室、主子、仆人,挨房挨屋,一处不漏。一时间,直把个大围子闹得像捅乱了蜂窝一般,嗡嗡嚷嚷,闹闹哄哄。滿宅中怨骂之声不绝于耳。众人尽管怨骂,却没查出疑点,也就完了。
唯有那“调理院”的老鸨婆,被人搜摸过之后就嚷嚷要回她城里的行院去,说是她再也不想来这大围子里了!大管家吉顺不放她行,说:“你不能走。家里都搜查遍了,除了现场之外,再没见什么影像;唯一留下踪迹的,就是你这里丢掉衣物,撒落胭脂粉和绑了人;所以这事一定和你有关联。要等老爷回来对你发落毕再走不迟。”
“一篓油”因为这老鸨婆帮着吉怀仁调理那些女人玩乐而冷落了她们一班人,早就对她怀恨在心了,只惧怕吉怀仁才不敢阻拦老鸨来她家。今天要趁势开付她去,就吩咐吉顺:“让她去吧。老爷回来要查问她什么话,再去叫她,还怕她跑了不成!”吉顺只好遵命放她去了。
过了几天,这日吉怀仁得报从省城回来。他已从报事人那里得悉事情是因刘黑手弄跑了说书女子引起的风波。到家第一宗事就是把吉顺唤到面前臭骂一饨,说他是跟外贼搭了勾手,有意让团练丁勇离家。给外贼让空子;第二宗事就是命人把那老鸨婆叫来。说:“她不来就绑她来。其它如察看楼顶、地窑和丢失财物等等都不必细说。”
当日午后,老鸨被唤来。吉怀仁强压着怒火问她那一晚的前后情形。老鸨又照前番说了一遍。然后又说:“她回到行院的当天夜里,伙计在院门里拣到一个小包袱,里面包着她那天夜里在这儿丢的两件旧衣服;另外还有一封书信。信封是写给吉老爷的。现在也带来了。”说着就从衣襟里拿出那封信,递到吉怀仁手里,说:“就是这个,你老看看吧。”
吉怀仁接信,忙打开看时,见是这么写的:“嗨儿咿吱呦!我说吉老团:咱们离得远,远在鳌来天;咱们要说近,近在闲云庵。你家烂宗谱,人人有明眼;爷、父、子三代,不愧一脉传;一辈胜一辈,青色出于蓝。‘德行’积得厚,一方人人怨;‘跳圈’又‘扒灰’,霸女又欺男。‘鳌来’进古宝,‘菩萨’夜传言,左井与右坑,一环扣一环;黄条借借用,宝鞋取来玩儿;肥头暂寄存,且等日后算。示薄惩,甚抱歉;借金未立据,寄头劳你肩。宽心方胜任,恼火伤肺肝。弃刀便成佛,回头是新岸。‘交深’无不言,谢金寄片笺,执迷倘不悟,割袍当兑现!
“左是耳,右是目,前为友,后为徒;一举手、一投足、明镜在当头,黑、白毫不误!嘻嘻嘻,老哥子,莫介意呀,咿呀咿!溜之乎也咱去来,请你养福切自惜。嘻嘻哈,哈嘻嘻;嘻哈、哈嘻,嘻哈嘻!梁上君子,不拜,寄。年,月,日”
吉怀仁开头看到这上没正经话,本当做瞎扯淡,要撕碎扔掉;但,当他看到“鳌来进宝”,“菩萨传言”这些话头时,便觉出这虽是一篇嬉笑嘲骂文字,字里行间却透露出消息来,大有值得深思的意味。于是就挥手让老鸨和其它人先退出去,便一个人坐在那儿拧着眉头、咬紧牙邦骨;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一面心里琢磨:这是个什么人呢?从“远”,“近”,“友”,“徒”这些话上看,这好象是个熟人,又像似个衔恨很深的人;从“寄头”,“回头”这些话看,又像似没有生死之恨的;要说是抱不平的?近处又没听说有这样飞来飞去的人?远来的?为什么又对藏金宝处瞄的这么准?
他在屋里先是坐着想,后又倒背手在地上来回走着想,又不时的把那信笺拿起来瞧上两眼。这样琢磨了很久,最后判定:这桩事是里勾外联,远近勾结干出来的。里面,不出马、卢、刘、孟四个人,和自己老婆尤宝珍;至于老鸨婆,她没有这个胆子。再说她也不知道藏宝之处。马维则等四人,对他的家事十分熟悉,素日讨好、打拱,暗中是在嫉妒他的财势。至于尤宝珍,那大概就是和那“秃鹫”旧情不忘,暗有来往;还因为一些年来冷淡了她。尤其是“秃鹫”留在她肚里的孽种,赖在了他的头上,成了吉家少爷的吉威的媳妇——小杏花儿被他弄上了手,这件事更使宝珍大奶奶忍恨在心里。而“秃鹫”对那双“翡翠鞋”,当时就是因为受了美女脂粉计的圈套,不得已而出手的,实在不是干心情愿,因而后来曾有话要取回去。这样的江洋大盗不是正可以干出这等事吗!除此还能有谁呢?
此事还没理好,这天,巡抚那里又打发两个家人送来信,信中说:吉怀仁前日所送宝镜,经人鉴定,是个西洋人用以在窗户上当糊窗纸的,叫做“玻璃”的玩艺,根本一文不值。信中倒是一付体谅的口气,说:中国人少见此物,吉怀仁心存礼敬,由于无知,故不责怪他欺骗之罪。只提醒他以后当心就是了。话虽如此说的好但也无须说,送信来说明此事也就表明:既非重礼,向上荐拔之事也几不必提了。
吉怀仁前事未清,又遭此挫折,立时肝火大发,雷吼般的命人速唤马维则、刘黑手来,见面不由分说,抡起马棒就给每人一顿胖打,只打得二人额青脸肿,鼻口流血,跪地上鸡啄米也似的磕头讨饶。吉怀仁尤自怒气不息;最后吩咐:把两人都捆起来,不查清盗案就拿他们是问,送衙门治罪去。又命吉顺去把那假充明公的霍掌柜唤来说话。此后又斥退孟柏兴、卢陆胜两个帮闲,让他们远离此境,永远不许重来胶东。又一面催促即墨衙门加紧缉盗。他又在家里细究细考一番;并把尤宝珍赶出采花园,让她住到中庭厢房里去,让三、四个老妈子看守着。
放下吉怀仁这面的一番里外折腾不说,再讲郑鹄。他那日五更混出门来之后,便左拐右弯来到镇外一个僻静处,去了伪装,便一路奔金口而来。在海边早有两个捻子驾船候在那里。上船后,两个捻子接着,船出丁字港,就来田横岛会合早候在这里的付振扬。原来接走香竹姑娘的就是接郑鹄的这条船。当下大家相聚,让郑鹄讲述了夜里这番经过,众人都惊叹不已。当时人们深深佩服他的耳目灵通,身手轻捷,临机睿智,就送他“九耳灵猴”这个绰号。
当下大家高兴的谈论一回,便又商议如何安置湘竹姑娘。振扬说他已问过了,是想回天津,还是另有别的什么打算,小姑娘说她一是不敢单身走这么远的路程,再又那里也没什么可以投靠之处,就请求在这儿给安置个安身处。众人作难一回,最后,一个捻子想到在青岛渔港有个姓李的一对老夫妇。他家只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儿,老两口心肠又好,可以安置香竹到他家去。振扬、郑鹄觉得这样也好,就先商议湘竹,这头说好,便让那个捻子摆船去青岛李家说去。郑鹄告诉说:湘竹的衣食费用绝不累苦他们。捻子答应着去了。
捻子往青岛走后。郑鹄向振扬说:给吉怀仁通警告的事还是得他自己去,只是得振扬帮他写封信。当下由郑鹄说着大意,振扬按照他的语气写了。
次日,去李家商议的捻子回来,说李家愿意收养。郑鹄便同振扬一起找香竹说知,香竹到了李家,看着一家三人都极其朴实和善。李家两老见湘竹姑娘也讨人疼爱;这样,两方就都没的说了。香竹给两老行礼,认干娘干爹之后,就这么住下了。
郑鹄和付振扬悄悄一商议;要就把从吉家弄来的金条留一跟给湘竹做糜费,又怕重金招惹祸事。想了一想,就先让同来的捻子给垫补上柴米钱,日后再变通着供应来。当下此事已定。临分手,香竹姑娘又再三拜谢搭救之恩。郑鹄、振扬又安抚一番便回崂山来了。
次日,郑鹄要办自己的事去。临行前拿出十跟金条给付振扬做大同会的费用,剩下的金条和那付翡翠鞋自己带在身上,准备捻党之用。付振扬也不推辞。便互道珍重,分了手。
郑鹄回到即墨城外寻店住下,于当晚二更十分入城将衣包夹信投进老鸨婆的院内。此后的几天里,他都隐匿在愚山镇左近之处,哨听大围子里外的一些消息,直到听得了满意的结果才罢。
明凯兄弟听了这些经历后,又问郑鹄:“那么,那付先生现在还在干什么呢?就是说:他加入你们的捻子里没有呢?”郑鹄摇头道:“没有。他不想加入捻子,而是另起炉灶,办起个叫做‘大同会’的派别。”
三十七立意大同匡敝世(1)
三十七节燃热血指画天下敞胸廓
阅尽人间诸颜色立意大同匡敝世
一
原来这大同会的起因是这样的:自从第一次中、英鸦片战争后。中国人民大众看清了滿清朝庭的腐败无能;也认识了西方强盗的虎狼心肠。付振扬周围一些有良心的青年人怀着滿腔忧愤,又无处发泄,便在饭后茶余,三三五五凑在一起偷偷议论这些,但总是空谈一回之后怅惘而罢。付振扬把这些看在眼里,便拣着机会瞅准那些事理通达明晓大义的青年,和他们有意攀谈,这么一来二去,慢慢的便和几个常见面的混得熟了。由此,每当闲睱,这几个人就不时来付振扬这里闲聚聊天儿。所谈的多是忧国忧民的话。这些人知道振扬是闯荡过海外的;而对于清国的黎民来说,只知道天是圆的,地是平的;五湖九洲之外的什么海,什么洋则一无所知。这情形,对于那些衣食子禄之辈而言,本不算什么一回事;可是对于这些心怀天下。忧心国事的青年学子就有要了解它的渴望——因为洋人给他们的刺激太深了,怎能不想知道一下那红毛鬼子的来路呢?因此就常在闲谈中向付振扬提问一些“天边外国”的事,让给大家讲讲。付振扬起初因为交浅而不便多谈,便只是试着讲些风土人情,趣事见闻之类的家常话。他首先讲的是哥伦布如何发现美洲大陸;麦哲伦和他的伙伴们如何由东向西航行,绕地球一周,最后又回到原地。通过这些,看来像似无意义的探险旅行,证明了地球是圆的,从而开阔了人们的眼界。而我们中国人却只知道,天倾西北,地陷东南,这些古话。要说海呢,就谈什么海上仙山、方丈,瀛洲之类的无稽之谈;除三宝太监下西洋记记沿途风光之外,就没有人去认真的脚踏实地仔细考察我们所在的世界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他墙壁上张挂有阿伐丹送给他的一幅《世界地域图》,让大家看,因为是英文标记,他就一处一处指给他们,使大家对世界有个整体认识。然后又着重讲解亚洲、中国在地球上所占的地理位置。接着又说明了麦哲伦的探险路线和哥伦布所发现的新大陸都在哪些地方。对这些,大家都觉得十分新鲜有趣。从那以后,付振扬的寓所就磁石一般吸引着这班青年。常来的童国靖,是个罢闲小官儿的儿子。因为父亲一心让他读书,以便将来取功名、图仕进,所以自糼入学塾读书。他人很聪明,书也读得不错,因此也想从仕途一道争取成为人上人。好光宗耀祖。但自从中英烟战后,父亲做为禁烟派,被免职罢官,他也同时感受到了打击,从而看出了朝庭朽败、官场的险恶、世道的混沌、民生的艰难;更有痛恨洋人。凭着年轻人的热血,便放弃读书,日夜思谋着改变身家、国人命运的方法。但任他怎样冥思苦想,终是无计可施;闷极无聊,出外走走散闷中。在朋友的引荐之下认识了付振扬。他所以要结识付振扬,是因为知道这人是流浪海外多年的,一定对外方事情见闻多。果如所想,待几次聚后,使他收益不小,心怀豁亮起来。这使他大喜过望,自以为是得到一个良师益友。从此相处日渐深厚。付振扬也特别喜欢这个有理想、怀大志的年轻人。所以二人差不多是日日相聚。
此外,还有关志平、汪仲年、凌汉、班佐、巴东等几个心强气盛的青年;这些好友每次聚会都要牢骚一番。对国家,民族怀着深深的忧虑;但是,虽立志救国却又投效无门,空有力气无使用处。付振扬看到这些人的心思之后,便因势利导,春雨润物样的启发大家的奋斗热情。
这一晚,大家又来付振扬这里聚会。老医药先生的儿子汪仲年,讲起日间他父亲的医室里接珍一个病人。此人先前当过营兵,在那会与英国鬼子的鸦片战争中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