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阳草-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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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出了城,郑鹄又问锁柱“到底是谁来找?”锁柱蹦蹦跳跳的走着,带笑道:“是你的一个熟人和一个半生半熟的人。”郑鹄上前抓住他的膀子,一手敲着他的脑门儿,嗔着脸说:“你这个小鬼头儿!尽跟我打迷魂阵!熟人就是熟人,生人就是生人;这也不是红薯、芋头,还有半生半熟的!”锁柱晃着脑袋嬉笑着道:“我说半生半熟就半生半熟,不信?见面你就知道了。”
郑鹄甚是喜欢这个小师弟,拿他毫无办法,只好由着他说去。两人就这么说笑着已到了家。郑鹄进得院来,隔着半开的窗子注意朝东、西两屋看着,见杨悦老太太和姑娘锦屏在西首屋里作着什么;东首屋窗子关着,看不见里面。锁柱一溜烟儿跑进西屋报告了娘,老太太便迎着来打招呼。郑鹄给师母问了好。锦屏在旁向郑鹄问声“大哥好。”便转身去了。
没等坐下,老太太朝东屋指了指道:“咱们往那屋里说话去吧。”郑鹄还没迈进屋门,便见那屋里迎出来两个人来;原来是燕明凯、燕明杰两个人。郑鹄有些惊异的问道:“二位怎么找到这里来了?”明杰笑了,说道:“你不是九耳灵猴吗?怎么连咱们两家的关系还不知道?”老太太在身后说道:“你哪里知道,咱们两家可是世交故旧了!走吧,到屋里再说吧。”
进屋坐下后,杨悦老太太先向郑鹄说了她家和燕家的来往关系。
原来王家的先祖就是梁山英雄矮脚虎王英;祖奶奶就是一丈青扈三娘了。因为这种关系,王化北当年在登州抗倭活动时就与明凯的父亲燕怀忠交往甚密。王化北遇害之后,燕怀忠曾多方关照她们母子。但是,为了她们母子安全起见,燕怀忠就很少在人前说到这些事,故此连明凯、明杰他们也不知道。这次明凯、明杰从家里出来时,临别父母,他父亲才特意嘱咐,让他们到这里来看望杨悦母子,说他年岁大了,走路不便,让明凯代为问候了。明凯、明杰两个到来,老太太问他们来这都有什么事情,他们说了要找郑鹄的话,以此才接上这个线。随后,明杰就问起郑鹄“这面的事情都怎样了,丁刚可在这里”的话。郑鹄便连摇头带咋嘴的说了他遇到难题和丁刚在这儿也对此束手无策。然后又说道:“这几天我正在着急你们说来,为什么还不来;是否遇到什么麻烦了?”明杰便简要说了这几日在那边的一些经过。
杨悦老太太在一旁听了他们的谈话,便叹惜史婉莲的遭际,说:“哎;那史如坚和我们家都有极亲密的交往的,不曾想他们一家竟落得这般悲惨的下场!想来,我们家不也险些落到那种光景啊!”说到这就有些悲哀起来。郑鹄一见这情景,便忙叉开话题,问明杰、明凯:“你们二位来此,还有些别的事情要干吗?”
明杰回道:“就是来看看你们的事情怎样了;完了就好一起往东平去。我应下周大捻子的话,怎可失信呢!”郑鹄挥舞着短臂,连连摆手道:“可你看吧,大捻子原说让我来寻着丁刚他们一起去海滨县帮你们解救人的;谁知那边的人没救上,倒让你们来这儿救人来了!咱们这救那救,也救不过来了。”郑鹄说到激动处,又蹿起来在地上跳着脚,抡着臂嚷嚷起来:“这不,你们看,这五个人都才入捻不多时,因为冒失,才落进官府手里。倘若就这么丢了命,今后这一方的人心该怎么收拾!你说这不急死人吗!”
明凯一旁见郑鹄这般热烈的心肠,心中暗暗偑服,但见他那种乍乎抡手的样子,又觉得有些好笑。于是就说道:“郑兄也不必过于焦急。光急也无用。依小弟想,咱们大家凑在一起人多了,‘三个臭皮匠凑个诸葛亮’;好法歹法儿总能想出一个;所以我看咱们就和你一起,找个合适地方,大家商量商量看,怎样?行吗?”郑鹄挠挠头皮儿,说道:“谁不说是啊!要不我怎么着急上火盼望你们来呢!只是,哎!啧啧啧!只是,你们去店里也不成,那是什么地方!在这里,人进人出的也不成,得防着日后连累师娘家。”他摸摸下巴,拍拍脑勺,突然站住脚,“唉,有啦!这么办:今天已竟晚了,你们先在这住着。我连夜去找个船,明天头午,你们二位到城南,五龙河边的望水台那片柳林下等着,我划船在那儿接你们;咱到船上,在河心里商议办法,那该有多严密!”明凯拍手道:“这是个好主意!”说着他又笑起来说:“我笑的是咱们这叫干的什么呀!转过身救人,转回身又是救人。这到让我想起那观音阁里的千手千眼菩萨来了。”于是他就把从金自重那里听到的关于千手观音的话说了一遍。杨悦老太太听他讲的怪有意思的,就誇奖道:“这大侄子这么博古,说起话来真是又有道理又中听。像你爹一样;咱们那辈人像你这个岁数时候也爱说爱唠的,凑到一起就有说不了的话。大伙儿说话投机,要不怎叫义气呢!”她说着就拿眼睛好好把明凯打量了一番,然后又去看看明杰。完了,又转过来紧盯视了明凯一回。
二十九衙慌城乱炙声吼(4)
四
几个人说了一回,郑鹄便要回店和丁刚、韦通二人说知明天的事,然后就好寻船去。
郑鹄临去时杨悦老太太又特意叫他到西屋去,关了门,悄悄说了好一会子话才让他去了。
郑鹄去后,备上晚饭来。由姑娘锦屏一盘一碗的端上桌;一盘鸡块蘑菇,一盘煎黄鱼,一盘煮红虾,一盘辣子丁;两个碗是瓜片汤和蛋花卤汁。桌面简洁,却样样干净俐落。老太太杨悦和锁柱作陪,锦屏姑娘只在一旁侍候着。明凯、明杰都觉得不安;明杰便向老太太欠意的说道:“我们来,让妹妹受累了。就让妹妹来一起坐吧。”老太太见说,就滿面春风的看着女儿说:“都是自家哥哥,你就来坐吧。还这么羞羞惭惭的站着,让两个哥哥不好意思吃饭。”锦屏听这么说,便大方的来挨着娘坐了。
明凯、明杰自从来到王家,就见这母子三人确是不同凡庸;老太太言谈豪爽大度;锁柱乖觉伶俐;尤其是这锦屏姑娘,仪态严冷,衣着淡素,面无脂粉,眉宇间透出一股英武飒爽之气,双眸闪烁间,似射电一般逼人。但是,燕明杰看出,自从他们到来,这姑娘总在顧盼中不时的地眼角眉稍间暗暗去打量明凯。后来在谈话中,老太太问起他们两家老小近况之后,又询问到他们两个的婚事如何;特别对明凯的事问得仔细。在郑鹄来议事毕,临离去时,又被老太太叫去西屋悄悄说了一会子才放他去了。从这种种情形看,明杰已是明白了几分。吃着饭,老太太又几次嘱咐:救人的事千万要周密行事。然后又以往事为题谈了些闲话。饭毕便各自歇息了。
明凯、明杰同锁柱睡在东屋。几人枕上闲话中明杰问锁柱:“你这么大个人儿卖菜,一天能挣多少钱哪?”锁柱闻听这话,有些不服气了:“怎么,你还瞧不起我?”明杰忙说:“哪里!哪里!我不是瞧不起你;是说你人还小,人家能担一百斤,你能担了那么多吗?”锁柱歪过头来瞪着眼睛,悄声答道:“要论担么,我还真敢跟他们比量比量,就是娘不让担那么些;一是怕累着,二是怕惹人疑心。可是,我不担一百还担八十吧!不过我有门路,卖的快。他们担一百斤进城一天卖一趟;我担八十,一天卖两趟;你说谁多谁少?”明杰听着觉得这孩子还真有些意思,便回脸看看明凯,又转来看着锁柱嘻嘻笑着问:“喂呀!看不出,小老弟儿!卖菜还有门路?那么你是走的什么门路呢?”明凯也好奇的问:“对呀,你告诉咱们,跟你学学,遇事上咱也好走个门路儿。”锁柱拍拍后脑勺儿,眨眨眼睛,不太情愿的说:“告诉你们?啊!行行。反正你们是卖药的,也不能来撬我的买卖。别人我可不能告诉。”他从枕头上爬起来,把头伸到明杰脸边说:“是这么回事;我认得本府黄总兵的小儿子——金豆子。他今年十三岁,是个独丁儿。我前年在他家后门外卖菜,担子上放个蝈蝈笼儿。装两个蝈蝈儿一路上叫得吱吱脆响。金豆子那会儿十来岁,听见蝈蝈叫,就从门里出来看,看希罕了就朝我要。我也不认得他是谁家的,就逗他玩儿说:‘牠这么叫唤是在帮我卖菜呢,你要去牠,还谁帮我卖菜呢?’他小孩子家当了真,瞪着眼睛说:‘你别忙,我叫咱家厨房大师付来买你这担菜,你可得把蝈蝈给我。’我遇上这宗事,你说乐不乐?可我只当他一个小孩子,说话能算数吗?谁知,还真算了!你们说这是为什么?”明杰见他那付得意的样子,笑着问:“为什么?”“他是金豆子呀!因为他爹娘先前只有四个女儿,直到四十岁上才得他这么个儿子。这是个宝贝疙瘩,家里谁敢不依他!莫说厨房师付,就是他老子黄总兵也得依从他一半呀!
这担菜卖的我长了不少心眼儿。从那以后,我宁肯饭不吃,也花工夫去掏弄那些小玩艺送给金豆子;像那蛐蛐啦、蚂蚱啦、黄雀啦、鹌鹑啦,得到了我就送给他。打那以后,不但他家,连兵营里也因为金豆子爹说了话,也专等我给送菜,反正他们总得吃菜呀!再说,因为我岁数小,还不用防备我走漏军情啊!”
明杰听罢这番话,哈哈笑着在锁柱后脑勺儿拍了一下道:“哎呀!行啊,小老弟!交上总兵老爷的公子了,够个硬门路!”明凯一旁却郑重的说:“还真别当笑谈。你看,这一来,他买卖好了,一家三口的衣食不也就周到些了吗!”锁柱听了这话,更来了精神,随口应道:“对呀。”但遂即有些犯难的样子说:“咱俩交往熟了,他什么事都让我帮着干。前些时候他又说让我给打听着找个师付,要学飞檐走壁呢?”明杰就试探着问锁柱:“那么你不能交交他吗?”
锁柱就摇头表示回答明杰的问话,嘴上回答明凯道:“你们不知道。这小小子跟先生唸书,一唸就头痛,所以‘诗云’、‘子曰’、一点学不进,可是偏对那些‘秦琼卖马’‘程咬金称王’和‘黄天霸’、‘连环套’、‘五鼠闹东京’这些个特别喜好。他爹对这不但不脑,还直高兴,说这是‘将门出虎子’,照这样长去,将来准能像老子一样有出息。将来当个武官,在这内乱外侵,刀兵四起的年月,武官比文官有出息。先生见这样子,也就不去深管他了,这么一来,金豆子整天只要离开先生眼睛,就去看那些鼓词、唱本。一面看了‘打登州’、‘瓦岗寨’一面就觉着自己身上有了神力,好像自己就是那力大无穷的李元霸、裴元庆一般。
后来,他又从《三俠五义》、《小五义》等话本上看到,那些俠客们都是‘飞檐走壁’、‘穿房越脊’的,並且有不少都是十来岁的孩子就有那么大的能耐,这可正合了他的心意。再看这些飞俠的能耐都是从师傅那学来的,所以他就生出这拜师学艺的想头来。
我倒是跟娘和姐姐学了一点招法;可是俺娘早就嘱咐了,咱们不能显露这个,怕因此再招惹事非。所以宁肯让我去卖菜营生,也不敢显露武艺;不然就凭俺娘和姐姐的身手,设场教徒或是当街卖艺,哪用我去买菜?”
明凯、明杰俩人听到这里都暗暗点头。明凯就问道:“那么你准备怎么答对那金豆子呢?”“现在还没想好主意呢。”明凯当下在心里划了个圈儿,便以很随便的神情说道:“啊,那好哇。这几天先别回答他,推一推一再说。”
锁柱孩子心正盛,一面“哼”、“哈”答应着明凯;一面还因为明杰说他小而不服气,伸胳膊撩腿非要跟他掰腕子不可。明杰摆手不干,明凯见锁柱聪明可爱,一时高兴,就伸手要和他较较力,可锁柱又嘻笑着不和他掰腕子。明凯问道:“怎么不和我掰呢?”锁柱只晃着脑袋“嘿嘿”笑,並不说出因由,还只拉住明杰不放。明杰推不过,便伸臂就枕上和他比试一回,並不板倒他,怕他孩子家恼羞。二人只以平局收场。但是,锁柱是有些功夫在身的,明杰让他,他自然明白,只是嘻嘻笑着,一竖大姆指,表示心领了。当晚,三人说笑一回,也就安歇了。
次日早饭后,明凯、明杰告知王老太太,说是“为了昨天郑鹄约下的事,今晚就不一定回来了,还许要有几天的耽搁。”老太太千叮咛万嘱咐:“事毕一定要回来,要远走也定要从这儿走。还有要紧事相商。”二人答应了,便辞出,往约定地点而来。
二人到柳林河边,果见郑鹄同两个人摆船等候在那里。再看仓里,丁刚、韦通也都在里边。郑鹄当即将二人迎上船去。小船便顺流向下游划来,行约十余里的样子,在一个僻静处泊下。
三十亏有女师收糼徒(1)
三十闪失如梦醒悟得受算发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