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阳草-第1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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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跳带滑的朝着岭下跑来。她虽是身手不凡，脚有功力；怎奈到底还是天地间的一粒微尘，没待她下到岭底已经是夜幕四合、天地昏黑了。这同时，天空那一面浓厚黑重的老云与这昏暗夜色默契配合，严严的笼盖上这深崳�空谷，使得这里一下子黑成了个大墨池。刹时之间起了北风，冷嗖嗖剌人肌骨；风起处，眼前的山径也随之消失。说话间就哗啦啦落下大雨来，不一刻这王锦屏就被淋成了个落汤鸡。你想，此时正当早春时节，又在夜晚之间，她一日奔劳而肚里空空；此时此际真真是凄苦万状了！但好在她正值年轻，兼具内功，又有心怀着要追寻情人的热诚信念，有这些内力支配着，所以心定意坚，一路不停。
　　王锦屏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顶着冷风，冒着寒雨，定心敛意，运用内神挣扎摸索着身边那被风雨摇曳撕扯着的山树柯枝，往下一步步挨；心想下到谷底，只有下到谷底才可另做道理。就这样，在凄风冷雨中，深一脚浅一脚一步步的滚着爬着，蹦着跳着，好一阵，微微觉到耳边“哗啦哗啦”的潺潺水声，这声音由远而近，由小渐大，由此她知道已将临近谷底了。于是再往下没几步，探脚已是大水流。她顺着水流的方向，沿着溪边再往前摸；谁知，这谷底竟然到处是蹲伏着的巨兽般的卧牛石，走几步触上去，于是再绕开另走；但不到几步，又被另一巨石挡住，只得再绕再走。此时，凭着坚定的意志与爱意的支撑她沉着冷静，因而经过许多次触礁后，不由的暗自笑了。她笑的是：人都说当年诸葛武候曾用河卵石摆个八卦阵，困住东吴将军陸逊。素日间人们都把它当个故事讲；现在照我这儿的情形看，这事有几成是真的；石头虽然是死的，现在看只要运用得法，适逢其会，也能把活人给困住。我倘若此时胆怯心慌，说不定还会在这个“八卦阵”里丢掉性命，那岂不要让他伤心一辈子呢！
　　王锦屏想着这些，便加意镇定心神，继续摸索寻绕着向前行进着；又走了一程，觉得山谷稍见开阔，谷间溪水流淌之声也渐渐大了起来。随着环境渐佳，她的心情也放松了许多。就在这时，忽听溪水流淌声中有山石响动之声，还隐隐有“嘿儿嘿儿”的一些怪响。这意外的情况使她有些吃惊，便停住脚静听，经仔细辨别，似乎像人的笑声。这使她大为惊异：这个时候在这样的地方除了我之外，还会有什么人在这里干什么呢？谁知他是什么人？我必得小心从事。想到这儿，她便摸索着蹲身在跟前的一块巨石边，掣出双股凤毛剑，潜听着动静。这时她才觉到不知是冷呢还是惊，自己的上下牙齿已是磕得“咯咯”战响。她立时意识到这样心慌的危险，便马上敛神静气稳住心神以备应付不测。静听一会儿，那“嘿儿嘿儿”声还在时断时续的；人呢，她也不大放在心上。这倒是什么声音呢？听人讲：有一种称做“哼呼”的鸟儿能发出如老人咳嗽的沉浊声音；可是，这里的“嘿儿嘿儿”声却又夾带着巨石块磕撞声？这就古怪了！此时虽说雨停了，云也淡了，光色也照前时候亮了许多，但总归还是薄云淡雾的深夜里，百步之内依就见不分明物像。

　　四十九一双鬼怪接踵出（4）

　　四
　　王锦屏悄声静察一会儿之后，心想：这东西不弄个分明也不成，万一我这里行动不慎，被它所乘，而吃了它的亏岂不失算！倒不如先发制人，惊动它一下，让它显露形迹，也好明来明去的对付它，然后才可放心走我的路。思想到这，便贴着巨石站起身，高声喝问：“那边有人吗？！”连喝几声那边也没有应声，她知道那一定非人，说不定什么怪物或兽类？但是她发问之后，那“嘿、嘿”之声好像是往近处移动过来了，越来越近。她知道那东西是闻听到喊喝而向她奔过来；既然来了，就得做好应付的准备；于是她先就地摸两块茶杯大小的石块在手。这时已听出搅动水的声音和捣动河石响声。再仔细向小溪里看去，已见出有个不很大的黑影在活动，这时距她这里已只有三、两丈远的光景了，看样子並不是人，像似猴子或黑猩猩之类的样子。见不是人，王锦屏再不多顾虑，甩开右手将一块石头投向那面去，随后又连投两块，这一惊动，那个东西原弯着身子低头寻找着什么，一下两后腿挺立起来；这一来才看得分明：牠统不过二尺多不到三尺高矮，但那脑袋之大却和斗口一般；身躯粗壮，尾巴细小；由于光亮暗淡，也看不清面目。就在说话之间，那东西已跳上岸边，四上张看寻找袭击者呢。王锦屏见状，便乘牠愣神之机，手握双剑蹑手蹑脚向着牠挨过去：待和牠相去丈巴远近时，那东西似乎发觉了她，立时猛转过来舞动着双臂“嘿儿嘿儿”惨声嚎叫着发起威来；那声音怪调尖利，十分难听。
　　此际对牠的面目也看得较为分明了。她不看也罢，这一看，真可说是让人心胆俱裂：只见这怪物那颗雄狮般的大头四周颈毛蓬松而蛮密黑亮；紫洼洼的一张脸，眉骨高突，两眼深陷又露贼光；一个血红的大长鼻子如似雄鸡冠一般悬垂着；两侧脸皮雏巴堆累，那深而又密的道道褶纹犹如淋漓的蓝殿一般，甚至是蓝得发紫；一张巨嘴、满口獠牙，恶鬼一样呰在外边；嘴巴四周满是白胡须。浑身浓灰毛，一支小尾巴；世尽有丑，也没有比过牠！那丑陋、凶恶的样子就比她在永泰寺神殿上所见过的泥塑鬼判还要丑恶多少倍；况且此际又正在直直的对着她历声惨嚎！在这雨夜空谷中，那叫声真是比鬼哭还要�｝人。王锦屏虽说武艺在身，但毕竟是个年轻女子，生平哪曾见过这个；立时就嚇得倒退几步，靠在一块石头上了。不料那东西见她后退，就舞开双臂寸步不让紧逼着扑上前来；王锦屏见状，知道退却是没有用了，索性把心一横，一就是一就了，看你倒有多大的历害，当即挺剑纵身，一个螳郎舒臂猛剌过去，双股剑分胸带腹剌中牠，那东西便悽历历长嚎着应声栽倒，四肢狂蹬一阵之后，开始痉栾、抽搐、少时便再也一动不动了。
　　王锦屏拨剑挺身，又回头对牠连踢两脚，见其已然气绝身亡，这才松了口气，並觉到自己也已是通身热汗，心口突跳了。
　　王锦屏当下定定心神，然后在溪水中洗涮了双剑，拭干归鞘。之后便蹲身去检视那兽尸，见那剑伤处殷殷的涌着热沸沸的鲜血。她又拽巴着反复仔细的看，见这东西的臀部还有两大块淡红色臀疣；並且还发现这是一只雄性的。只是她却无法叫出牠的名字。看罢一时，安定了心神，这才觉出自己浑身的湿衣服在散发着湿而又汗酸的气味；同时也饿虚了，紧张、饥寒，她实在是疲乏了！便想找个地方稍稍歇息一下再往前找宿处。于是周围打量；天上，黑云过后，一些凌乱的碎云朵儿飘忽来去，间或的闪出阵阵星光；借这微弱的天光，摸索着四下寻觅，终于在山脚处觅得一个岩石突出之下的小石棚。这儿虽挡不得风但可遮雨，所以地面是干的。在这儿有几块巨石相靠形成的小石栏，中间可容十来个人坐卧。这总算是聊可依傍的栖身之处。她在这里脱下外罩湿衣裤，搭在石头上晾晾干；又在石缝中找来些被风吹刮而窝积下的枯草败叶，把这些收集在一起絮成个暖窝窝。这时节她不用担心蝮蛇、毒虫之类的袭击，于是便放心大胆的靠在窝儿里歇息着。这时她从星象上看，约摸已是二更过后接近三更了。
　　王锦屏在那儿歇了约小半个时辰，由于贴身都是湿衣服，肚子又饥饿，山风袭来，瑟瑟抖索，寒冷实是难耐，她还哪里有一点睏意；于是便时时提醒自己：要加意活动身子以免寒凉透脾而致病。她一面起身做势活动身子，一面仰望星空；在满天星斗中，最惹眼的要属着织女星了。由织女星又想到牛郎星，又由这想起那“迢迢牵牛星，昭昭河汉女，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的古诗来。由此，她又想到自身；感叹牛、女双星虽不得语，却是仅仅相隔盈盈一水之间；而自己和明凯却是远隔千山万水；为了见上一面，才这么千里迢迢，历经艰险的来寻他。今晚在这前不着村后不靠寨的荒山空谷里，我若是冻死、饿死，或是让那个怪兽给吃了他都不知道！可怜我这个痴心女子啊！……
　　王锦屏正在这么自叹自怜自艾自怨的时候，忽然耳边又有个奇怪的声音传来：只听得“咦呜！咦呜！”的由远而近。尖历悽哀；那韵味如同丢失伴偶或仔崽的母狼嗥叫一般凄历扎心。在这样的时候和这样的地方，就愈法让人毛骨悚然！她本就有些寒颤，此时又再受这声音剌激，立时毛发直竖。当下再仔细听去，这声音就在不远了。从方向上辨辨，似乎就在刚才杀死怪兽那地方。她马上警觉起来，同时意识到：怕不就是那怪兽的同类或者就是牠的配偶什么的来寻找牠来了？要是这样，我在这儿怕是就呆不得了；但也躲不得！于是她明白：一场拼搏又是在所难免了！想到这儿，她便毫不敢迟疑，麻俐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裤，握剑在手静候动静。
　　不料，她这里的响动引得那声音向这边移过来，转眼之间她眼前黑影一晃，出现一个与前一个差不多大小的怪物。论形容也和那一个不差许多，只是脑袋低平，嘴巴较短，颈毛少些。王锦屏心想：这一定是那个的配偶了？
　　没等她多想，就见那小怪物直立着两脚一颠，一个虎扑便向她面门抓来。王锦屏此时已有了前番经验，知道牠们也不过如此而已，並没有什么大历害之处；这一回倒要好好耍逗戏弄牠一番，就便也活动一下血脉，以便暖身。因此就不急于结果牠。等牠扑到切近，她便向旁一侧身，让牠扑到她身后的大石上；岂料，这东西却甚是灵巧，虽扑跌在石头上並没有跌重，当即四脚着地历叫一声，就地打了个旋子，瞪眼张牙，喷火般的怒视她发威。这时她已站到开阔处了；那小怪物左右打量一下，一颠脚跳上身旁的那块巨石；于是居高临下，向着王锦屏历声狂叫着发威！锦屏见这小东西还真有些意思，便认真的要耍耍牠；于是就地揀起块核桃大的一块石头，擎在手上向牠连晃几晃，假作要抛但又不抛出手。那怪物早已扬着两臂做着迎挡推拒的姿式，一连几次落了空。遭这样戏耍，牠更加暴怒了！当即拼力一跃，对准她的头顶扑来；在牠刚刚跃离石顶的一刹之间，王锦屏两脚一叫劲儿便蹿到身后的一棵树上，踩着树枝用力摇晃，以此来戏逗牠。小怪物扑空落地，抬头见她还在那树上挑逗戏耍，愈法怒不可遏了，便就地疾转了几遭，然后，乘那树枝再度下摆的机会，瞅准最低点，踴身一跃，两爪抓住枝干便悬到那上，然后在不住的摇摆中，两爪交替着捣动到离她近前之处，再一纵身就站立到她的面前，扬起双臂要来攻击。王锦屏看得清楚，不等牠施为前扑，便一手扶枝，一手握剑，对着牠的双臂迅扫一剑，那怪物历叫一声，没了前爪，站立不牢，扑咚一声掉将下去。又在地上嚎叫着滚了两滚，然后又跳跃而起，又见锦屏从树上跃到牠跟前，牠便胡乱的挥舞着两只断臂，瞪大血红两眼，大张着满是利牙的嘴巴，勇跃着做拼死搏斗。这时鲜血也抹糊了牠的全身，同时也溅到锦屏脸上身上。
　　王锦屏觉到被溅了血，才深悔自己的轻率，没有一剑结果了牠的性命，以致弄得如此不堪；想到这里，于是乘牠狂乱之机，瞅个空儿，一下滑到牠的侧后，迅力使个螳螂舒臂功，单剑剌去，剌中那怪物的肋间，用力一挑，送出十多步远，把牠重重摔在一块大石上，牠便再也动不得，少时便毙了命。
　　王锦屏又经此一番斗杀，身上已是温暖过来了。此时看看天象，已是三更过后近乎四更的当儿。当下盘算，觉得这里不可久待；今已杀了这两个怪物，倘或牠们再有同类来此寻找或聚会，岂不又该有麻烦；不如早些离开的好。想到这儿，便去看晾晒的衣裤，见已稍干，时不容缓，说不得带些潮气穿上了。收拾已毕，抬脚要走，但她还想要弄个明白，看看才刚杀死的这一个怪物和前一个是否同类和双对。于是就去到跟前翻动着反复拨弄验看，两相比较，后一个除身形、嘴巴短些之外，都和前一个没大两样，两者是同类无疑。再进一步验看，她明白这两个是雌雄一对。她心想：这后一个所以和她拼命，原来是为报杀夫之仇哇！于是又想到，世上不单是人类懂得情感；就是一些飞禽、走兽，像这两个丑陋、凶恶不知名称的精怪也是这样的重情义，以至为此丧了生！触景生情，心中暗暗感叹一回。
　　现在阵雨新霁；天净星辉；山谷里湿泥与径路较为分明，所以虽不及白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