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之父蔡元培-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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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怀,只有一如既往的援助。先生辞去大学院院长后,鲁迅的特聘撰述员曾一度因人而易。先生发现后立即疏通关节,求人弥补上才放心而去。鲁迅的晚年怨敌实在太多了,即使他死了,当局和他的对手也没有停止过一天的攻击。而先生就是这样顶着压力,怀着悲痛和愤怒,与宋庆龄一起为他组织了治丧委员会,并亲任主席。那天先生不但走了许多路去万国殡仪馆吊唁,还在出殡时亲自为他执绋。不但写下了“著述最谨严,非徒中国小说史;遗言太沉痛,莫作空头文学家”的不朽挽联,还在葬礼上庄严地号召大家:“我们要使鲁迅先生的精神永远不死,必须担负起继续发扬他精神的责任来。我们要踏着前驱的血迹,建造历史的塔尖。”
我们的蔡先生实在太累了,他怎能不累在他生命的最后岁月里,内心承受着多么沉重的苦难和责任他毕竟是一切艺术家和学者博大而慈祥的父亲,是善良的社会和庄严的人生的楷模。就在他送别亲爱的鲁迅以后,也就在1936年的冬天,他终于被一场严重的伤寒症击倒了,病势险恶得几乎生命垂危。他的门生像蒋梦麟。罗家伦和朱家骅等人,都专程赶来商量急救方案,甚至已开始考虑后事。但他还是勉强地挺了过来,先生的生命终于步入了风烛残年的最后岁月。
紧接着爆发了“七七事变”,上海也很快地沦入敌手。他不愿意随蒋介石去重庆,考虑再三,还是去了香港养病和栖身。在他最后的岁月里,经济十分的拮据。居港的开支需要用港币,而中央研究院每月所寄月薪为法币,按牌价一兑换就所剩无几战时的香港房租既贵,物价又高,加上子女教育医药等费用均需开支,每个月都是入不敷出。许多熟悉内情的朋友都说,先生的生活连当地一般肩挑背负卖苦力的都不如呵!但他总是教育家人要安贫乐道,绝不肯屈节于豪门贵族和富商大贾。直到临终前过旧历新年时,才不得已向老友王云五要求过经济上的接济。
虽然他生活清贫,心力不支,又一直深居简出,但他始终痛心山河的破碎,关心着人类反侵略战争的正义事业。他曾在一首诗里抒发了抗战必胜的信念:“由来境异便情迁,历史循环溯大原。还我河山旧标语,可能实现在今年。”
他还用生命的最后热能,为他的中央研究院,为国家的科学文化事业日夜操劳。他终于在1938年的2月,历经千辛万苦,在香港主持召开了中央研究院的院务会议。总干事朱家骅和丁西林、李四光、竺可帧、傅斯年、陶孟和等十位所长的如期到来,令他的精神为之一振。因为就在这次会议上,确定了战时院务工作的许多重大原则。
人生有小休息和大休息,我们的先生终于要大休息在他临终前不久,他又经受了爱女蔡威廉死于难产的打击。这位留洋回来的艺术家,自和林文铮结婚后,一直致力于国立艺专的艺术教学。听说她死得很惨,断气前还用手在墙上反复疾书“国难,家难”我们的先生实在太累了,终于在1940年3月3日早晨起床后去浴室时,忽然口吐鲜血跌倒在地。两天后,溘然长逝。
他死在他心爱的妻子周养浩的身边,死在他年幼的女儿蔡(目座)盎和两位幼子怀新和英多的身边。我们的先生怎么会死周养浩悲痛欲绝的眼帘前,总是闪现去年她五十岁生日时先生赋诗吟诵的表情:“我相迁流每刹那,随人写照各殊科;惟卿第一能知我,留起心痕永不磨。”记得她当时也激动地提起笔,和下了“天荒地老总不磨”的诗句。他还和孩子们过了最后一次愉快的儿童节,还说明年的儿童节请多约些小朋友一起来家里热闹。
我们的先生怎么会死记得吴玉章路过香港时,他还沉痛地谈起过中国知识分子的命运。他说康、梁、章太炎、孙中山包括我自己,算第一代人。尽管我们从不同的方向寻求救亡图存之路,结果却殊途同归,这是民族的悲哀和不幸现在历史的重任又落在你们第二代、第三代人身上。周恩来在“西安事变”中非常了不起,我希望你们寻找到中国的出路,希望你们的命运和归宿比我们好一些
一代宗师就这样静静地息影香港,一晃已悠悠六十年华。我们的蔡先生您生得寂寞,死后更寂寞,但您是属于二十世纪的。二十世纪的日月星辰已为您立下了一块高遏行云的无字丰碑,您在北京大学那座石雕巨像下永久地沉思着,您担负着普罗米修斯的责任,也许还有高加索山崖的惩罚。您难道还有什么不放心吗
安息吧!先生。您对得起国家和民族如今,我们的国家和民族已经站立起来,我们怎会忘记您一生的功绩
只要天地间有浩浩正气充盈八极,中华大地就永远镌刻着祭奠您不朽的挽联:
打开思想牢狱,解放千年知识囚徒,主将美育承宗教;
推转时代巨轮,成功一世人民哲匠,却尊自由为学风。
1999年6月28日完稿于六和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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