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激流-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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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只怕他们宁愿战死,也不愿两手空空的回去。罢了,我替他们做主,各色财物再加一倍,也免得你我两败俱伤。”
深深望了他一眼,唐佑也果断的说道:“除此以外,再加湖丝十箱。阁下莫要推托,西摩人从帝国回返,就算别的不带,湖丝是断然少不了的。”
“好!”章扬一和双掌,随即指着阵前空地道:“我这便让他们把东西交出来,你且派数十人前去搬运。一旦财物交割清楚,你们就再也不要出现在商队的面前。”
唐佑反倒一怔,他没有想到章扬不提任何条件就同意交付:“你倒不怕我收了东西翻脸赖账?”
不以为然地笑了笑,章扬道:“这种局势下,两败俱伤还是一团和气自然由你,不过你能赖账,商队也能拼命。阁下想必明白,一个羞愤的人只有比平常更可怕!”
似乎被他的话语震动,本来渐渐变小的野风忽然又凛冽起来。唐佑眯起双眼,无声的注视了章扬半天,然后才挥挥手,作了个成交的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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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咱们真要放过他们?”看着数十个汉子已经把各种财物搬了回来,一个马贼望着商队,心有不甘的咽了口吐沫。
“我说过的话,几时反悔过?”唐佑侧目相望,脸上流露出狠厉之色。那个马贼吃了一惊,只觉得背后冷汗油然而出,当下连忙退了回去,再也不敢多嘴。他哪里知道,唐佑心中正既惊又怒,甚至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这些财物刚一过手,唐佑便知道此刻绝非反悔的时机。自己的手下笑逐颜开心满意足,商队中人却个个面露不忿,若是现在改变主意,不说马贼们能不能从满足中清醒过来,光是那些忿忿不已的胡人,就已变成了一块足以令自己头痛的硬骨头。在这个当口上前搀和,没被唐佑当成出气筒,已经是他祖上积德了。
好一个从司马!好一个烈风军参将!唐佑心有不甘的暗赞了一声,脑中千百个念头转了又转,终于还是下令就此离去。
“他们真的走了?”眼看着马贼们风一般消失无踪,拉罗舍收剑回鞘,心头悬着的石头这才落地。这支商队中,别人或许不知轻重,但历尽沧桑的他却深深明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钱没了可以再赚,命没了却再也无法重新来过。抽出布巾擦去额上的血迹,他奔到圆阵之中,一面大声招呼着众人将推倒的货物重新搬到剩余的骆驼上,一面忍不住再次注视章扬。
章扬却正在微笑,那个名叫唐佑的马贼头领既然能纵横戈壁沙漠,当然知道何时该穷追猛打,何时该见好就收。面对如许局面,再要反悔就不配担当黑风盗的首领了。他望了望空无一人的远端,回马来到中央,对着胡商们说道:“马贼此时虽去,却不可松懈,还要提防他们过几日卷土重来。”
那领头的胡商顿了一顿,像是到现在才缓过劲来,有些僵硬的面孔勉强挤出点笑容,反让人觉得说不出的古怪。他举起微颤的双手遥指前方道:“不要紧,过了这个绿洲,再有一日路程,就到了昌楼国。那里商队众多,我们只要和别人结伴而行,马贼们就没有什么威胁了。”
“就要到昌楼了吗,那我们也该转向分手了。”耳听起昌楼之名,章扬立刻转移了思绪。昌楼国虽只有一座小城,却扼住了东西南北要道。自它向北,便离开沙漠戈壁,进入了察尔扈草原。而自己要去的喀罗,也正在那条路上。他正在思考下一步该如何行动,商队中传来一阵吵闹声。凝神细听下,原来是几个胡商为刚才的损失如何分配起了争执。生死关头一过,商人唯利是图的本性自然就恢复过来。有人说自己拿出的珠宝财富最多,有人却说被杀的骆驼马匹大都为自己所有。吵吵闹闹了好一会,方才还齐心退敌的商队竟然转眼就彼此憎恨不已。
苦笑着摇头来到章扬的身边,拉罗舍操着别扭的帝国官话说道:“大人,我们恐怕要在此分手了?”
“现在就分手?你们不往昌楼去了?”
拉罗舍遗憾的望一眼正在散成两半的商队道:“是的,我的雇主带来的货物大都损失了,现在其他人又不愿意承担。所以只好重回帝国,另行组织商队。至于那些见利忘义的小人,是死是活就看他们的运气了。”
章扬看着头上裹创依然精神抖擞的拉罗舍,心中忽然冒出一个荒谬的念头。他拉住说完话正要离开的拉罗舍道:“慢着,你等一等。”拉罗舍闻言收住步伐,却好奇地看见章扬迅速随地展开笔墨,草草书了一信,递给他道:“你到了京师,就拿着这封书信到左领军卫柳大人的府邸,然后等他的决定。帝国没有奴隶,而你也不该是个奴隶。”
“我也不该是个奴隶!”喃喃自语了两声,拉罗舍沉寂的心弦在这一刻猛地颤动起来。
第八章抉择
星星点点的篝火在夜空下无声摇弋,草原的野风带着几分料峭春寒,轻轻拂动着荒草胡杨。浅绿色的嫩芽,在皎洁月光下映射出幽淡的光泽。
喀罗汗帐内,烛火如炬暖意洋洋。喀罗族长密查满脸笑容,左手高擎牛角杯,面朝章扬等人热情地说道:“来来来,尊贵的客人们,请尝尝我们喀罗人酿造的青苗酒,它虽然没有帝国的十里香、醉花阴来的浓郁,但此酒满齿留芳余味悠长,更能舒筋活血,诸位可千万莫要小看啊。”
没奈何的苦笑了一下,章扬等人只得各自举起了酒杯。那日在昌楼国与商队分手后,他们径自直奔喀罗。急行十余天后,终于顺利进入了喀罗的腹地。由于密丹的存在,使团很容易就见到了执掌大权的现任族长喀罗汗密查。然而减免轻松并不意味着此行的使命就会因此而简化,面对可能影响整个族群生死存亡的抉择,密查充分显露出他的老辣和坚忍。连续七八天来,他每日大宴小宴不断,却绝口不提自己对于帝国提议的态度。虽然章扬等人早知道这件事不可能一蹴而就,但随着时间不断的推移,也渐渐生出些许焦躁。
“喀罗汗,美酒虽好,我等却无暇品尝滋味,不知今日能否给在下一个明确的答复?”和他连续对了三杯后,章扬终于按捺不住,起身向他发问。
抬手洒脱的挥了挥袖子,密查举杯的手臂在空中划出一个优雅的半圆,他从容道:“将军好性急,现在正是酒酣人醉之时,提那败兴的话题作甚。”他见章扬还要说话,抢先作出一副恍然的模样:“噢,是了,既有美酒,焉能不见佳人。将军无趣,罪在密查啊。来人,歌舞助兴,今日我与诸位不醉无归!”
他放下酒杯,双手高举过头,重重的合击了三下。不多时,帐外已奔进十余妙龄女子。密查袍袖微扬,刚刚进入汗帐的琴师连忙识机奏起曲来。几声牙板轻响后,胡茄声声而起,正是那急旋急舞的漠北民谣。这曲声一起,在座的喀罗勇士俱都神情振奋,齐齐将目光投向了大帐中央。此时那些女子已疾步舞入场中,一时间只见轻纱飞扬发辫翻飞,几如彩蝶扑花又似云霞变幻。众人迭声叫好,生恐自己的声音被他人盖过。密查眼角余光过处,望见章扬脸上依旧不为所动,右手便朝着琴师方向作了个极隐蔽的手势。几息过后,胡茄稍稍一缓慢拍数声,正当众人以为这一场表演就要结束时,调子突俄再起更急更烈。那些刚刚放慢节奏的女子眉角耸动,动作却丝毫没有迟疑半分,十余人随着胡茄声反身弓背,足尖点地玉臂为轴,瞬时旋舞起来。这一舞,帐内是烛影摇动,帐外是星月黯然。落在众人眼里,疑见繁花朵朵时高时低,忽而如蓓蕾含苞,忽而若优昙绽放,更有那幽幽体香徐徐淡淡,不知不觉便占满了帐内气息。只可惜任你如何眼尖,再也无法看清那些女子的容颜。
瞳瞳人影中,密查终于看见章扬露出了惊艳的神色,就在他自豪满意的笑容里,胡茄嘎然而止。那些女子一个急停,微微泛红的面颊稍稍急促的呼吸,越发衬出她们肤色白皙体态曼妙,忽闪忽闪的眼眸中,艳光似水明波荡漾,岂不正是察尔扈草原上最具盛名的喀罗美女。
仰头痛快地饮下一杯美酒,密查微斜头颅,带着几分得意向章扬问道:“以将军看来,这些女子算得上美人否?”
“牡丹娇矣,比之犹失丰腴;幽兰洁矣,较之稍逊婉约。”章扬一眼便看出这些女子定是喀罗族中拔尖的人物,密查能让她们出来献艺,一来是自夸,二来倒也摆出了尊重自己的姿态。所谓投之与桃报之与李,自己又何必吝啬几句好话。
汗帐中一片欢笑,将领勇士们固然得意非凡,就连密查也是笑容满面。喀罗男子,素来为族中妇女天生娇媚而骄傲,如今能得到帝国使节的赞赏,至少证明喀罗人并不是把野草当鲜花的井底之蛙。
章扬突然也笑了一下,只不过并非为了眼前女子而笑,只听他声音洪亮,压过了众人的嘈杂:“我在军中,曾听传言道喀罗女子历来是铁勒战士最喜欢的赏赐,今日观之,此诚非虚言。”
脸色蓦地一沉,密查立刻明白他是暗讽喀罗久为铁勒欺凌而不敢彻底决裂。任凭他如何老奸巨滑,如此嘲讽之下,终不免为之色变。眼见场中气氛忽然变得尴尬,那些听不懂帝国官话的勇士纷纷交头接耳询问原因,没过多久,等到众人弄清了原委,章扬等人顿时处在无数双眼睛怒视之下。这激将之计用的虽然正是时候,但座中贤人莽夫不一而足,又有几人能知他的用心,大多数人只当他藐视喀罗语气骄狂,若非密丹一边劝说一边全力阻止,怕是早有人一跃而起向他挑战。饶是如此,密查身后的侍卫也已手握刀柄杀气腾腾,只等他一声令下,便要喋血五步。
紧盯章扬的双眼眨也不眨,密查看见的是一张面带微笑毫不畏惧的脸庞,那眼神中没有取笑没有蔑视,有的只是事实如此的坚决。他闭目玩弄了几下酒杯,忽然叹了口气道:“将军说得不错,我喀罗壮士却是愧对族中妇女啊。”
“既然知道有愧,如今一雪前耻的机会就在手边,为何又迟迟不决。”起身逼近一步,章扬毫不客气的追问下去,竟是丝毫也不打算放松。
此刻帐内已有人品出味来,一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方才还足以燃起大火的愤慨仿佛被水浇了个冰凉,再也无人持刀相向。密查嘴带苦涩,望着满帐垂头丧气的族人,心中内疚委屈份沓而来:“让不畏死亡的勇士忍辱负重,藏起他复仇的钢刀,有时候只需要一个小小的理由。”他抬头望向帐顶,略带花白的胡须随着话音微微抖动:“将军,密查实有不得已的苦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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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喀罗族汗帐不足两里的一顶帐篷里,一名铁勒男子正在依榻沉思。北谅帝国使节的突然出现,对他是一个巨大的震动。自从数月前奉吁利碣之命前来监督喀罗是否遵守盟约起,期间反反复复波澜重生,可即使是在得知密查私下退兵的那一瞬间,他也没有像此刻这般心神不安。
那瀚与喀罗,就是悬于铁勒背后的两柄短剑,用得好了,可以借之以杀敌,用得不好,那将会反噬伤己。可惜的是,两族与铁勒之间的仇恨绵延千年,根本就不存在把臂言欢亲密无间的可能。而这,也正是吁利碣扣留人质逼迫他们同意会盟的起因。只是现在人质已经脱困,铁勒丧失了手中最强有力的工具。那么,还能继续把喀罗捆绑在滚滚向南的战车上吗?
“宗令大人,北谅帝国的特使又去了密查的汗帐。”帐篷口,身着喀罗服饰的密探匆匆赶回来报告。那男子闻言点了点头,道:“喀罗各部可有异动?”
“没有,所有的万夫长都去了汗帐赴宴,军营中和以前一样平静。”
“嗯,知道了,你先下去吧。”那男子挥了挥手,便又陷入沉默之中。帐篷口的空地上,散落着明暗不定的光线。早春二月的阳光,一如他的心情,有点暖又有点凉。他思索了良久,终是难以得出对策,最后只能唤了几人进帐,吩咐道:“这几日给我提起点精神,没事不要胡乱走动。如今喀罗人质脱困,咱们手中的这些东西就是最后的法宝了,万万不可再出差错。”
吁利忽没有想到,在他为帝国使节的出现而烦恼时,有人也同样为他的存在而焦躁。望着一早便来到营地,吱吱艾艾说出个中情况的密丹,章扬皱着眉头问道:“你是说有铁勒人在喀罗?而且还是正大光明引为上宾?”自从昨晚夜宴密查自言有苦衷开始,他心中一直郁闷难消,语气难免显得恶劣。想想也是,喀罗与铁勒前有世仇今有新恨,居然还让铁勒人堂而皇之的呆在喀罗的土地上,未免太过离谱。
伸脚在地上不安的碾了几下,密丹脸上泛起一丝佗红,和老奸巨滑的密查相比,他究竟还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恩便是恩仇便是仇,在他的眼里,一切本该黑白分明,容不得半点马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