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锷啸魔天-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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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望着竹篮中的食物,北季鹰的肚子里咕咕直叫,饥饿难捺的他,忍不住伸手拿起一块又香又甜的面糕送向嘴边,耳边却又一次回响起狱卒于四的古怪话音,手一下子僵在了空中,缓缓地把面糕放回篮中,心中暗道:“莫非,他们要下手了?”
作为锦衣卫二号人物的他,焉能不知在镇抚司狱中,狱卒可以按照皇帝、或者权阉宠臣的授意,采取各种隐蔽的手段,肆意杀害处死犯人,不明不白死在这里的朝廷官吏,可说是难以记数。
就在现任指挥骆养性刚刚上任不久,因为言语触怒崇祯皇帝的朝臣姜采、熊开元二人,被投入镇抚司狱,当天夜里,宫中的太监,手持皇帝的密令前来,要秘密处死姜、熊二人。不太熟悉锦衣卫内部事务的骆养性,明知这么做有违国法,但又不敢顶撞皇上,左右为难,不知如何应对。急忙派人找他来商量。当时自己虽然认为皇帝对臣子太过酷毒,却也不能直言谤上,只好用旁敲侧击的方法进言道:“骆公,您可不要忘了,昔日卫帅田尔耕的所作所为呀,那可是咱们的前车之鉴啊!”
这个田尔耕乃是魏忠贤的头号走狗,在其做锦衣都督期间,奉主子魏忠贤的旨意,大肆屠杀东林党人,欠下了累累血债。待到魏阉倒台,他也落得个身首异处,且祸及宗族。刚刚过去十几年的事,骆养性岂能不知。
当下敷衍内使,推说直接杀死太便宜他们了,该先让姜、熊二人尝遍镇抚司的各种酷刑,方能替皇帝出这口恶气,总算是把传达密杀令的太监搪塞过去,两位直臣也好歹逃过了一场灭顶之灾。
想到此处,北季鹰仔细听了听,料定门外没人,便将竹篮提的草铺上,拿起面糕往嘴边胡须上使劲蹭了蹭,其余的都塞在草垫子底下,然后躺在铺上,静观其变。
没过多久,镇抚司镇抚乔可用,带着四五个亲随进了牢房,瞥了一眼空着的竹篮子和北季鹰胡子上沾的糕点渣子,一抹得意的神色掠过他的眼眸,哗的抖开了一个黄绫子卷,大声吆喝道:“罪臣北季鹰接旨!”
这一瞬间,北季鹰已经猜出,饭中掺的肯定是缓慢发作的毒药,否则大可不必再来宣什么旨。当即故意装出一副十分虚弱的样子,慢腾腾的下了草铺,跪倒在地接旨。而乔可用的话音却令他惊喜交加,一时间百感交集,以至于圣旨中其它的内容都未听得真切,耳轮中只是反复回荡着那句:“念其以往追查逆案有功,特法外开恩,予以削职归籍”
“没事了,官丢了,反正早就有挂冠之意,也罢,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若是早走半年,又怎么会遭受这等牢狱之灾?”北季鹰心中自语,叩头谢恩,站起身来暗忖:也许是自己杯弓蛇影太多心了,要是那些面糕上并没有什么毒,倒是糟蹋了过兄的一片苦心。
“恭喜你了北大人,圣上皇恩浩荡,不忘你昔日之功,快走吧,限你在三日内离开京师。”乔可用阴阳怪气的说着,率领众人匆匆走出了牢房。
重见天日,好半天才适应了耀眼的阳光,踯躅在繁华的闹市,颇有两世为人的感觉,摸了摸下巴上蓬乱的胡须,再瞅瞅身上肮脏不堪的衣裳,苦笑着摇了摇头,加快脚步走向白塔寺附近的家。
离着还挺远,便看到有个人在自己的家门口,正在用扫帚打扫门前的台阶和路面,心里纳闷,再近一点,认出了是自己的老管家,心里登时涌起一阵阵暖意,抢步上前动情的喊道:“老哥哥,难为你啦!”
老管家见是主人,眼中登时噙满了喜悦的泪水,欢天喜地的丢开扫帚,迎上来颤声道:“大人,您可回来了,真是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主仆二人激动万分的抱在了一起。好一阵才分开。
北季鹰边扯去家门上的封条,边向老管家道出自己被革去官职谴返原籍的事。主仆二人相携入院,但见满目凄凉,本来就家无长物,经过锦衣校尉们的几番搜抄,更显清贫。还没等他们进屋,打院外风风火火的跑进来一个半大孩子,喘着粗气道:“哪哪位是北大人?有人让我给他送一封信。”说着递过来一张折叠着的纸。北季鹰刚接过来,那孩子便掉头跑了出去。
展开那张纸,上面的字迹十分潦草,却又那么熟悉,是邓中离的笔迹。北季鹰不禁心潮涌动,暗自心道:“好兄弟,半个月来音讯隔绝,不知你的境况怎样,有没有受苦?”急忙阅读,邓中离在字条上说:自己于前几天在押解刑部监狱的途中逃走,现在藏在城中的朋友家,正打算劫狱相救,却发现他已被释放,但是不敢相见,约他去香山主峰会面,一叙别情。
北季鹰兴奋不已,折好纸条,十分珍惜的揣在怀中,冲正忙着打扫灰尘,归置东西的老管家道:“老哥,我有要紧的事情,得马上去西山一趟,这里不用收拾了,你先归拢归拢必须的物件,等我回来,咱们就离开京城,回江南老家去。”言罢兴冲冲的出了巷子,直奔西直门。香山距京城不到三十里地,以北季鹰的脚力,用不了半个时辰就能赶到。
西直门的城楼上,镇抚乔可用眯着一对母猪眼,盯着北季鹰出了城门放步西奔,朝左右的七八个锦衣旗校呲牙冷笑:“行了,门公公和端木大人的计划,这下算是大功告成了,咱们也该动弹动弹了,好把这出大戏唱完。”
北季鹰的家中,老管家正忙着收拾常用的衣物和器具,打成包以便于携带,他是北家的仆从,跟随北季鹰已经快三十年了,如今主人虽然被罢了官,但是人能够保得平安,又能回到阔别已久的江南故里,老人家的心里还是喜滋滋的,手脚也麻利的很,不大工夫就已经捆扎了五六个包裹,正打算坐下来喘口气歇歇乏,冷不丁的听得门外传来一阵爆豆般的马蹄声,紧接着杂乱的脚步声快速逼近。七八个锦衣卫卒横眉立眼的直闯进来,二话不说,扯着老管家的膀子就往外拽。
老人家又喊又骂,拼命挣扎,又怎敌得了如狼似虎的旗校,给生生拖出大门外。眼见得大门重又被锁死,并贴上了封条,老管家气急了,扑上去就要用手把封条撕掉,结果,被锦衣校尉三拳两脚,打昏在门前的台阶上。乔可用笑得是前仰后合,带着一干手下呼啸而去。
第07章 西山遗恨
乔可用等人前脚刚走,过百龄后脚赶到,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位英俊少年,竟是林逸。十天之前,林逸来到了京城,本打算再找北季鹰核实一下,厂卫之中到底有没有那三个凌辱姐姐,杀害师兄们的凶手。
经过太白山的短暂相处,少年感觉北季鹰,还算得上一个清正的官员,可以信赖。当得知其为了上次的事已蒙冤入狱,亦不禁为之不平。偶遇过百龄,乃是少年仰慕已久的围棋国手,几天来,与他形影不离,探讨棋艺,商量营救北季鹰的办法。过百龄也甚是喜欢这个天资聪颖、善良果敢的美少年,短短几日,老少二人已然成了忘年之交。
林逸来京城的另一个目的,是找小师姐张紫薇,可是,按照她以前所说的地址去打听,才知道她舅舅谢员外家早已经失势,被人排挤到外城去了,几经查找,仍毫无头绪,只得作罢,正要跟过百龄道别,去城郊再找找看,忽然听说北季鹰已经获释,便与过百龄急急赶来,还是晚了一步。
林逸替老管家点穴推拿,将其救醒,并从其口中得知北季鹰归而复去,以及锦衣卫出尔反尔的经过,过、林二人俱是睿智过人,业已猜出北季鹰的香山之行是凶多吉少。
“过大叔,您先带这位老伯想法出城,到正定县的九州客栈住下,我找到北大人后,就去那里找你们。”话音未落,人已经消失在了巷口。
香山,本是京西名胜,平时游人不少,但眼下时值隆冬,到处冰封雪覆,便鲜有人迹了,尤其是顶峰鬼见愁,险峻无比,更是令人望而却步。
北季鹰急急赶路,恨不得立时见到忠实的属下和挚友。心中盘算着如何帮他安全脱身,浑忘了饥饿与疲惫。当他吃力地攀上峰顶时,迎面望见形销骨立的邓中离,不由得鼻子发酸,扑上前双手相执:“贤弟,是哥哥我拖累了你呀!”
邓中离的面颊痛苦地抽搐着,似乎是有意避开对方挚切的目光,口中道:“大人,您可是一个人来,会不会有人跟梢?”说着煞有介事地向峰下指了指。
北季鹰下意识的回头张望,说道:“不会吧,一路上行人很少,如有人跟踪,我肯定会发觉的,难道你还信不过哥哥啊——”话未说完,他的肋下已然刺入了一柄锋利无比的短剑,他本能地振臂推掌,惊怒之下已是不遗余力。
邓中离短剑撒手,向后摔出老远。北季鹰低头看看自己左肋上插着的短剑,又惊愕的盯着从地上挣扎坐起,口鼻溢血的属下:“你,你”一时说不出话来。
锦衣卫千户邓中离虎的跳起,口中狂声叫道:“北季鹰,吾与你拼了。”合身扑来,呼呼连攻两拳,凶猛霸道。北季鹰晃身剪臂,化去对方拳力,曲肘翻腕,五指如钩已搭在邓中离的咽喉,沉声喝问:“中离,你竟然帮门犀他们来暗算我,到底得了什么好处?”语气中少许愤怒与憎恨,被刺心的痛苦所淹没。
邓中离昂头不动,大缕的鲜血从鼻孔和嘴角滑下来,用极低的声音从牙缝中迸出:“快走!”二字,双臂死命一推,北季鹰只倒退了三四步,而他自己则被反冲之力震出丈外,仰面摔倒。
北季鹰心弦剧震,瞬间已经明白过来,是自己错怪了邓贤弟,他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手握剑柄,鲜血顺剑身滑下滴在脚下的血地上,刚刚向前跨了两步,周围已出现了不少人影,飞快地逼拢过来。
端木典、鹿中平,还有八名蓝袍番役,实乃是东厂的精锐力量。
“北季鹰,就别怪你的伙计临阵倒戈了,你倒是想想看,他的老婆、女儿,都在我们手里,那还不是让他干什么,他就得干什么。怎么样啊,那一剑刺得不浅吧?实话告诉你,那剑上还涂着毒哩。而且,你临出镇抚司时吃的东西里,也渗了化功散,现在感觉如何呀?还有力气与本官动手吗?要是觉着不行,干脆就用那把剑抹脖子算了,也省得我们费事。”
端木典之所以在那儿唠叨个不停,其用心绝非是想叫北季鹰死个明白,死个痛快,而是在有意拖延时间,等着北季鹰毒发自毙。别看北季鹰伤成这个样子,他也不敢贸然上去动手,生怕这位声威赫赫的大刀客垂死一击,会要了自己的性命。
望着雪地上气息奄奄的邓中离,北季鹰肝肠寸断,抬眼怒视端木典及其手下爪牙,面色如霜,嘴角凝固了一丝冷笑,抢步上前,单腿跪地,悲声呼唤:“中离,我的好兄弟,你就放心去吧,。我一定替你报仇!”
“仇”字出口的同时,他的左臂如电挥出,那柄原本插在他肋下的短剑,拖着一缕鲜血,犹如怒矢劲射,直袭得意扬扬的东厂魔头。
“啊——”端木典大叫一声,佝偻了身子,向前踉跄了几步,一头栽倒在雪地上,身体翻了过来,那柄短剑赫然插在了他的小腹之上。
短剑掷出的同时,北季鹰已如猛虎一般,扑向了鹿中平。此人可不象端木典那般得意忘形,以至于乐极生悲。眼瞅着端木典所设下的毒计一一实现,鹿中平的心中好不懊恼,因为如果这一次端木典能成功除掉北季鹰的话,必定更加被门犀看重,果真那样,自己日后将再无出头之日了。所以,他暗地里一直在巴望着能出一点乱子,而且是越大越好。
北季鹰从肋下拔出短剑的一刹那,他就已经察觉,暗自提防,要是短剑是掷向自己的,便可用鹿角钢叉击落,待他看清目标是端木典时,心想最好是一剑毙命,好替自己搬去一块拌脚石。这等事你想他高兴还来不及,又岂有告警之理。眼见北季鹰朝自己猛冲过来,急忙展开鹿行功,蹿蹦跳跃,在山顶上兜起了圈子,意在耗得强劲对手气尽毒发。
如此一来,那八名蓝衣番役可遭了殃,除了两个乖巧的架起死狗一般的端木典下山之外,剩下的六位,不屑片刻,已被雁翎刀客的重拳铁掌捣死三个,劈翻一双,最后一个倒霉蛋,实实在在挨了一记窝心脚,尸身飞坠深谷。
峰顶上只剩下了北季鹰和鹿中平。北季鹰肋部衣袍已被鲜血浸透,还是他事先封住了伤口周围的穴道,否则早已经血竭而亡了。更令他担心的是,短剑上的毒既然要置自己于死地,其毒性之烈可想而知,却又为何这么长时间,只是伤口附近略有麻木之感外,并没向全身扩散,似乎毒性甚弱,不禁令他匪益所思。
鹿中平也是既纳闷又着急,想不通毒药为什么没能放倒北季鹰,眼见其连毙六名蓝袍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