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心指-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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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未流罢了,胡楼主昔日声威远震,名扬四海,如今虽已归隐多年,其煊赫之慨仍不稍减,承胡楼主抬爱,青睐有加,我们十分感激,不过,却因要务在身,急需赶路,胡楼主的盛情高谊,我们只有心领了”龚凡忙道:“兄台何须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江湖中人,红花绿叶原是一家,各位凑巧路经寒山之下,有此机缘,也是难得家主人满腔热诚,一片挚诚,欲待接纳各位,各位岂好这般推托?不该不该”“笑天魔”胡钦此人,业已于十年前自江湖退隐,他的一身本领异常精深浩博,不在帮,不在派,为人行事也是个不正不邪的人物,他在道上闯荡之际,名气相当的大,是个拔尖的角色,武林中人,有的说他好,有的说他坏,可谓毁誉俱掺,但因他出道的时间距关孤出道的年代中间有一段距离,是而关孤对胡钦并不算太了解,他所知道的也就是上述这些而已,关孤还晓得胡钦自江湖洗手之后,便斥巨资盖了一座豪华楼阁,悠哉悠哉的过着其富家员外般的生活,这座楼阁,即是“含翠楼”,可是关孤却想不到,“含翠楼”竟然就在这附近,以前,他甚至还不清楚“含翠楼”,是建在何处呢关孤沉吟着道:“我久仰胡楼主的大名了,而且知道他拥有一幢美仑美矣的‘含翠楼’,却未曾想到‘含翠楼’竟然就在燕境,而且更在这座山上!”
龚凡笑吟吟的道:“这山便叫‘如黛山’,家主人在‘如黛山’上建‘含翠楼’,业已有七八年的时间了”关孤平静的道:“我出道晚,胡楼主归隐得早,中间隔了一段年岁,况且以前亦未往来过,所以对胡楼主的生平为人尚不甚了了”龚凡踏前一步道:“此去小留一时,兄台不就会彼此了解了么?家主人豪迈磊落,心性爽朗好客,包管能与各位一见如故,开诚相纳,兄台,请吧?”
关孤忽然问道:“我们进此山坳之时,十分谨慎隐息,请问,令居停是如何发现我们的?”
深沉的一笑,龚凡道:“非常简单,‘如黛山’山顶,我们有一座高搭的了望哨隐于林丛之内,每日十二个时辰,俱有人于哨中负了望之责,以防万一对本楼不怀善意的恶客,人在高处,可以俯瞰四周动静,清晰明确;老实说,各位在路上前行,尚未转进这山坳斜坡之前,业已被我们察觉了,家主人闻报之后,立即登上哨亭注视各位动态,见及各位转入这山坳之中,不禁异常喜悦,认为乃贵客上门,不可慢待,这才令兄弟即来迎迓各位至‘含翠楼’把晤小憩,兄台放心,家主人绝对出自挚诚,毫无他意!”
一边,丰子俊仔细仰头向山顶处打量,但除了满目葱翠青郁之外,却什么也看不出来,龚凡似是知道丰子俊心意,忙笑道:“这位兄台,兄弟方才业已说过,那了望台乃隐掩于树影林丛之内,由上往下看一目了然,但由下往上看,却无法察觉有异之处,况且那座了望台尚经过一番悉心伪装了的,它与青山绿树融为一体了!”
关孤安详的道:“朋友,你们楼主以一代之霸,方面之尊,没事却经常亲自跑到了望哨台上去张望过往不相干路人?”
哈哈一笑,龚凡道:“说得好,兄台,但你可知道一个人成天太过单调无聊,难以消遣之际,可就是喜欢随时找些无关重要,不值一笑的事情借以消磨时间呐!”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家主人自退隐至今,一直未尝再返江湖,他老人家一旦从极度的紧张生涯转为极度的空闲,日子就难以打发了,因此家主人十分渴盼能多交些朋友,多与人畅谈、解闷,甚至陌生人亦在欢迎之列,在实在没有人到‘含翠楼’的时候,家主人便常常跑到山顶了望台去俯瞰山下景色以为排遣”关孤低沉的道:“你说得却也有理,一个老人,尤其是一个曾经叱咤一时的老人,他在归隐后的生活往往便是这样的,沉闷、无聊、枯燥,极喜与人攀谈交往”龚凡欠欠身道:“兄台能以了解,当是再好不过了,现在,我们走吧!”
回身行出几步,关孤对跟在侧的丰子俊道:“如何?”
丰子俊小声道:“你是说接受他的邀请,到‘含翠楼’去歇一会?”
关孤点点头道:“是的。”
丰子俊犹豫了一下,道:“关兄,你对这胡钦的底细清不清楚?”
关孤轻声道:“这人大约有六十岁上下了,当年在道上红过一段时日,功夫至佳,为人介于正邪之间,声誉有赞有毁我只知道这一点,但对一个人的底蕴来说,只知道这一点是绝然不够了解的;我一直和这人没有任何来往,是而也难以明确他的心性,你呢?子俊兄。你是否多少也晓得点?”
苦笑一声,丰子俊道:“我向来在关外混世面,中土的情形十分隔膜,了不起就听过些传闻而已,这胡钦我以前虽也听人提过,但知道的却比你更少”关孤沉吟着道:“胡钦忽然派人来请我们到他那里小聚,虽说举止有些冒失,但照情理来说也有可能,一个老人的确是怕寂寞的,尤其是他曾经渡过一段绚灿的生活之后,因此,在他的动机上我们不妨认为是善意的,主要,子俊兄,我不是为了这个才加以考虑,我是为了我们自己当前的困窘”丰子俊忙道:“怎么说?”
关孤低声道:“如今,我们是步步艰难,前途布满荆棘,敌人非但早已在我们必经的关口上蓄势以待,而且游骑四出,伏兵重重,我们随时可能遭遇到狙击及拦截,在这种情形下,对舒家母女来说是极端不妥的,我们全希望一路平安的护送她们出关,谁也不敢想象有了差错的后果是如何严重舒家母女的安全乃代表我们的一种决心,一种精神,亦是你们兄弟俩的莫大责任,我本人的良心代价,如今形势既然这等恶劣,我的意思,是否正好借此机会暂避一下风头?也好叫舒家母女透一口气”丰子俊颔首道:“好当然是好,怕就怕出纰漏!”
关孤轻轻的道:“我也一样担心,不过,我以为这个险值得一冒,不一定的危险总比一定的危险来得容易选择!”
丰子俊叹口气道:“但愿别又像在‘洪家庄’那样搞了个鸡飞狗跳才好”关孤深沉的道:“你的意思?子俊兄”丰子俊想了想,终于毅然道:“好,我们就碰碰运气吧,正如你所说,不一定的危险总比一定的危险来得容易选择,我们当然就选那不一定的危险喽!”
关孤冷冷一哼道:“老实说,如果胡钦有什么花巧要使,别看是老江湖,我也一样能摆成他三十六个不同的样子!”
丰子俊由衷的点头道:“我完全相信。”
顿了顿,他又笑道:“也许根本就是我们自己在疑神疑鬼,庸人自扰,那姓胡的既不知道我们是谁,更与我们无怨无仇,他何必坑我们?再说,他极可能和‘悟生院’一点关系也没有,连我们与‘悟生院’的这桩公案都不见得会知道呢”关孤淡淡的道:“希望是这样才好,彼此全不吃亏。”
这时
南宫豪匆匆走近,低促的问:“怎么决定?到不到那什么‘含翠楼’去?”
关孤悄细的道:“老夫人与姑娘意下如何?”
南宫豪笑道:“还是全看关兄你的意思!”
丰子俊接口道:“我们去,至少可以先避避风头!”
望了那四个等待得有些焦急了的白袍人一眼,南宫豪又凑近了点:“这几位仁兄和那什么胡钦,不会有问题吧?”
关孤平静的道:“现在看是不会,也希望不会,但谁敢确定?不过,我与子俊兄的意思是,宁可在这里冒次险,也不愿拿着舒家母女的安危去一路和他们硬干!”
南宫豪点头道:“对,就这么办吧!”
丰子俊小声道:“大哥,你去向舒嫂子说一声。”
于是,南宫豪快步行向舒家母女那边,对面的龚凡似已有些不奈了,他陪着笑脸,高声道:“各位,家主人恭候各位大驾已经多时了,是否可以请各位这就赏脸偕往?务请各位不要见外推托”关孤一笑,道:“好,龚朋友,我们去!”
龚凡大喜过望,兴奋的道:“多谢各位给兄弟这个面子,家主人定然更为愉快顺心,各位,这边请”上前一步,丰子俊道:“龚兄,我们的车辆坐骑?”
龚凡忙道:“不劳兄台挂心,这山助于后面看似无路,其实却有一条窄道被林莽遮掩住了,那窄道尚勉可通行一车,兄弟自会交待手下代替各位将车马赶至楼后妥为照料,各位只管随兄弟前往就行!”
说到这里龚凡细眉微挑,笑道:“哦,兄弟真是糊涂了,尚未请教各位尊姓大名?”
关孤用“渡心指”的黑犀骨剑柄摩挲着下额,一笑道:“江湖落难客,名姓不提也罢。”
连连点头,龚凡满脸恍悟之色,忙道:“是,是,各位既有隐衷,兄弟自不便多问,呃,冒昧之处,尚请各位海涵,嘿嘿海涵”他一回头,向旁边的三名白袍大汉道:“你们这就将各位贵宾的车马赶到楼院厩棚里头,加点意给马匹上料洗刷,车子也要好生弄弄干净。”
三名白袍大汉躬身退去,关孤拱拱手道:“有劳龚兄了。”
哈哈一笑,龚凡道:“哪里话来,各位贵宾自远方来,兄弟竭诚欢迎唯恐不及,些许小事何足一道?太客气了,真是太客气了”关孤一拂头巾下摆,道:“我们走吧,莫叫楼主久等了。”
龚凡告了声罪,在前领路,关孤随着,后面,丰子俊扶着舒老夫人,南宫豪搀着舒婉仪,李发便照应着银心,一行人开始沿着坡林中的间隙往山上行去。
这片生满了相思树的斜坡是与后面那座名叫“如黛”的山连接着的,山势并不太陡,且有樵道相通,走起来尚不太觉吃力,他们往上攀了几盏茶功夫,便开始绕转向山后行去,关孤这时明白,难怪他们未曾发觉那幢按说十分华美的“含翠楼”,原来这幢楼阁乃是建筑在山背后呢”山是青翠的,绿郁的,有一种清新凉沁的韵息,微风轻轻吹拂着,更加抬人,走在其中,不觉充满了安详宁静的感受:周遭仍悄寂,风翻动青绿的树浪叶花,别有一股舒泰的恬适走在前面的龚凡回过头来笑道:“不急,慢慢走,就快到啦,喏,转过前面那道山弯,再经过一片桃林,就能看见‘含翠楼’的飞檐了。”
关孤沉稳的道:“很好,目前来说,一切全很好。”
又一行人继续前行,转过一个弯,“含翠楼”已然在望了。
那是一座绿色的楼阁,建筑的格局非常精美,非常典雅,也非常壮丽;两层楼台上覆以翠亮的琉璃瓦,檐角雄挺上翘的四面,形成一种人字式的双边体,楼上楼下,俱见朱栏相绕,曲廊回折,门窗皆雕花,配以青纱,在宽敞的门循上浮雕着一条栩栩如生白龙的大门外,是一道雪白的大理石平台。
平台四周围着同样为白色大理石雕刻成的低矮栅柱,柱头,却镂成一只,惟妙惟肖的狮子蹲球形像,楼阁的背景是一片苍翠欲滴的绿树,左右却衬以两丛桃林,红绿相映,越俱情趣。
这座名副其实的“含翠楼”,确然称得上画栋雕梁,美仑美矣了,若非腰缠万贯的富家翁,只怕是难得在这深山之中盖起这幢华厦来的。
跟着龚凡走完六级石阶路上了平台,关孤打量着眼前这幢楼阁,微微笑道:“龚兄,‘含翠楼’果然气势不凡,造形高雅,尤在青山翠谷之中,更是悠然如神仙府第了。”
龚凡回头一笑道:“不给兄台客气,这座楼阁确实耗了家主人不少心血,而且多年积蓄,全花费在这上面了”踏着光滑明亮而纹理细密的大理石地面,关孤沉声道:“此地不产这种石块,想是自远处购买运来的吧?”
龚凡点点头,道:“可不是,这种大理石非但价格昂贵,生产又少,家主乃是从邻省三个不同产地以高价购来”接着,他又有些炫耀的味道说:“这每块石头,其长俱为五尺,宽厚则为一尺,块块全打磨得尺寸相同,自产地以骡马车驮至此,再经人工搬上山来铺整妥当,加上雕刻修饰之费,每块石头的所耗,折算一下,差不多业已接近它本身重量的两成银子了!”
关孤一笑道:“好惊人,如此一来,光是铺砌这座平台,怕就得上万的银子吧?”
龚凡颔首道:“详细数目兄弟不太清楚,不过,也差不多”回头等着舒家母女“绝斧绝刀”等五人上来,关孤吸了口气,道:“此处景致逸人,气息清新,真是个出尘脱世的好所在,龚兄,令居停可以称为雅士了!”
龚凡谦了一句,指着那两扇雕花的棕褐色桧木大门楣,道:“兄台,看看那条门媚上浮雕的白龙”循声望去,关孤端详着那条工笔细腻,刻搂精巧的白龙——龙身是舒展开来的,龙须伸张,龙角峥嵘,甚至连每一片鳞片也显示了出来,那是就着门媚上的横木雕成的,技艺不凡。
关孤道:“嗯,手工很妙,是名家杰作,龚兄,这道门,想乃‘白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