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花洗剑录-第1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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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嫣然一笑,接道:“直到现在,我才发觉这鬼地方竟是如此可爱,假如有一天,我能抛开一切,住在这里,那我真的什么地方都不想去了。” 
胡不愁凝注着她,微微笑道:“只要你真的这么想,那一天总会来的。” 
水天姬道:“真真的么?”胡不愁道:“真的。” 
两人目光相遇,心头都不禁泛起一种甜蜜之意。 
巨大的包袱,在胡不愁肩上,竟是轻若无物,他大步而行,万老夫人更是归心如箭,走的自也不慢。 
片刻间几个人便召走到海边。 
阳光映着碧海,碧海连天,胡不愁放眼望去,但觉心胸一畅,七年的积郁,在这一瞬问,便已被海风吹击。 
但船呢? 
海岸边但有侞白色的浪花飞溅,哪有船的影子。 
胡不愁目光转向万老夫人,道:“船在哪里?” 
万老夫人面上早已变得惨白而无血色,四肢出似惧部僵木,声音也都已嘶哑,颤声道:“明明是在这里的明明” 
水天姬道:“明明是在这里,怎会不见了?” 
万老夫人道:“奇援奇怪奇怪奇怪”她一连说了七八个“奇怪”,似乎再也不会说别的话。 
胡不愁道:“莫非是被浪冲走?”‘ 
万老夫人道:“不可能,不可能,我明明将船” 
水天姬截口道:“若不可能被浪冲走,那就是被人驶去。” 
万老夫人道:“不可能,不可能,公孙红与梅谦明明已死了。” 
水天姬跺脚道:“这也不可能,那也不可能,但船却明明不见了,这究竟是怎么回窜?难道撞见了鬼不成?”万老夫人满头大汗,喃喃道:“奇怪真奇怪” 
伽星大师突然大声道:“那两人没有死。” 
水天姬道:“你怎知道?” 
伽星大师冷冷道 
“是我下的手,我怎会不知。” 
万老夫人道:“但我明明瞧见” 
伽星大师道:“老僧下手,难道还会没有分寸么?” 
这句话说出,再也无人和他争执——武功练到伽星大师这样的地步,下手又怎会没有分寸。 
万老夫人“噗”地坐在地上,失声道:“完了完了船一定是被那两人偷偷驶走了。” 
伽星大师仰天怪笑道:“好!好!船走了最好,大家都休想回去,胡不愁呀胡不愁,你七年的苦练,就全白费了。” 
七年的苦练俱付流水,幸福的撞倔也成泡影,这打击又岂是任何人所能忍受,但胡不愁与水天姬对望一眼,两人却笑了起来。 
水天姬道:“这里有木头么?” 
胡不愁道:“自然有的。” 
水天姬笑道:“只要有木头,咱们就能回去。” 
以帆布、树皮,以及一种这海岛所特产的树胶所搓成的绳索,是异常坚固的,甚至连胡不愁都难拉断。 
海岛上生长的树木,高而巨大。 
以如此坚固舱绳索,如此巨大的树木所造成的木筏,虽无海船的灵便,也足以禁受海上的风浪。 
又何况木筏上的都是绝顶高手,又有谁在乎区区风浪。 
二十三天后,木筏便已完成。 
水天姬兴高采烈,在木筏上扯起了五色帆。 
五色帆终于又飘扬在海上! 
航行十分顺利,一个时辰后,已瞧不见那海岛的影子,白天有海上的季节风,帮他们辨别方向。 
晚上,则有星辰。 
满天星辰,每一粒星辰,却象征着他们一个希望。 
于是朝阳又升起。 
甜睡了一夜的水天姬,在朝阳下看来更是娇艳如花。 
胡不愁喃喃道:“只要没有暴风雨,几天后咱们就可回去了。” 
水天姬嫣然笑道:“绝不会有暴风雨的,老天对咱们已虐待了七年,现在,也该是他老人家补偿咱们的时候了。” 
万老夫人立刻接口笑道:“不错,不错,以我老婆子的经验,这几天绝不会有暴风雨,水姑娘和胡大侠都己时来运转了。” 
水天姬笑道:“你倒是善颂善祷。” 
胡不愁遥注着海天深处,缓缓道:“七年故人别来不知是否无恙?” 
水天姬道:“你还多想什么,反正就快见着他们了。” 
胡不愁展颜笑道:“我已等了七年,不知怎的,这几天反似等不得了,我那莫大哥、金二哥唉!他们现在想必已声名大起。” 
水天姬笑道:“凭他们的本事,想不成名都不可能。” 
胡不愁道:“正是如此万老夫人,你可知道他们近来的消息?” 
万老夫人道:“我我不太清楚。” 
水天姬失笑道:“同样的话,你已不知问过多少次了,她也不知已回答过多少次,现在你还要问个什么?” 
胡不愁道:“我总是有些不放心我总是有些不信,万老夫人在江湖中可说是万事通了,又怎会不知道他们的消息?” 
水天姬道:“万事通总也有不知道的事。” 
万老夫人赶紧赔笑道:“正是,正是。” 
过了半晌,胡不愁又道:“还有宝儿,这孩子想必已长大了,以他的聪明,我深信他必能成名,只是,却猜不到他已长成什么模样?” 
水天姬笑道:“这句话你也” 
胡不愁截口笑道:“我知道这句话魏也不知说过多少次了,但我只要一想起他以前那种调皮捣蛋的样子,就又忍不住要重说一次。” 
水天姬默然半晌,优优道:“你如此想他们,却不知他们是否在想你?” 
胡不愁笑道:“自然也想的就算不想,我也要想他们。” 
水天姬道:“但人家若不想我,我就绝不去想他们。” 
胡不愁笑道:“这就是你和我的不同,你” 
突然间,一直木然呆坐在那里的伽星大师,竟又仰天狂笑起来,笑得那么奇怪,笑得那么可怕。 
水天姬皱眉道:“你笑什么?” 
伽星大师狂笑道:“我笑你们都是在痴人说梦。” 
水天姬嗅道:“你才胡说八道,我们” 
伽星大师道:“你们再也休想见着他们了,你们再也休想回去。”万老夫人变色道:“你你说什么?”伽星大师道:“这只木筏,立刻就要沉了。”水天姬跳了起来,喝道:“你你放屁!”伽星大师冷冷笑道:“绳子立刻就要断了。”水天姬、胡不愁、万老夫人,不由自主,俱都垂首望去,只见绑住木筏的绳索,果然每一段都断了十之八九,只剩下细细的一支,维持着木筏不散,但谁都可瞧出,这是再也支持不了半个时辰的。 
胡不愁纵然镇定,此刻也不禁为之失色,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伽星大师闭起双目,冷冷道:“这自然是老僧动的手脚。” 
水天姬一把揪佐他,怒道:“你疯了?你难道也不要命了?” 
伽星大师道:“老僧正是已不要命。” 
万老夫人煌声道:“你可是生怕我不给你解药,所以才如此?” 
枷星大师道:“哼!” 
万老夫人嘶声道:“但我那是骗你的,那梅子里根本没有毒。” 
伽星大师道:“有毒无毒,俱都无妨。” 
万老夫人道:“那那你又是为了什么?” 
枷星大师霍然睁开双目,目光如电,凛注着那一包紫衣侯的武功秘笈,一宇宇缓缓道:“老僧既不能得到此物,便要它陷老僧同沉海底。” 
万老夫人手脚颤抖,道:“你疯了你疯了” 
胡不愁大喝道:“大家且莫惊慌,先镇定下来,再作” 
伽星大师狂笑道 
“胡不愁呀胡不愁,你镇定又有何用?你学会了紫衣侯的武功又有何用?还是随老僧一齐去海底躺着吧!” 
突然跃起身子,扑向胡不愁。 
胡不愁反手一掌,直切他左右双腕。 
伽星大师双臂一伸一缩,毒蛇般缠向胡不愁。 
胡不愁变招如电,划过伽星脉门。 
霎眼间,两人便拆了七、八招之多,招招俱是快如闪电,招招俱是间不容发,招招俱是妙到毫颠的武功绝学。 
水天姬与万老夫人都不禁瞧得惊心动魄,几乎已忘了自己的生死存亡,也已系于“一线”。 
只见胡不愁虽伤不了伽星,伽星也缠不住胡不愁。 
但,突然问,“喀嚓”一响! 
一个浪头抛来,木筏立时四分五裂。 
水天姬失声呼道:“胡不愁” 
呼声未了,她身子已被海水淹没。 
隐约间,似乎也有人高声唤道:“水天姬” 
但呼声已被海浪声,与枷屋的狂笑声扰乱,水天姬虽想挣扎着向呼声处游去,却总是辨不出方向。 
幸好她水性津通,三两个浪头过去,她身子已浮起。 
只贝海面上到处飘流着木杆、断索,以及一些由海岛上带来的食物,贝壳但却瞧不见人。 
水天姬突觉悲从中来,立刻泪流满面。 
她关心的不是伽星大师,更不是万老夫人,也不是她自身的生死安危,她关心的只是胡不愁。 
她突然发觉,她对别人竞也会比对自己更关心,这简直连她目己也不能相信,不敢相信。 
她伸手攀佳一根木头,嘶声呼道:“胡不愁胡不愁你在哪里?” 
呼声激荡在海上,海浪也似在陪她呜咽。 
她眼前渐渐模糊,也不知是海水,还是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她声音渐渐嘶哑,渐渐什么也瞧不见了。 
她晕晕迷迷,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发觉有一只手在抚摸着她的头发,一个低沉的语声在她耳边温柔地说道:“醒醒,醒醒,我在这里” 
水天姬斗然自晕迷中醒来,胡不愁果然已在她身畔。 
一时之间,她心情之激动,实非任何言语所能形容,她再也顾不得一切,紧紧抱住了胡不愁,喃喃道:“你不要走你永远再也莫要离开我” 
胡不愁只觉嘴里咸成的,是海水?是泪水? 
他什么也说不出——他什么也不必说了。柔情虽美,蜜意虽甜,但现实却更残酷。两人暂时虽忘却了一切,但渐渐就觉得手掌发疼,发麻,身手地发疼、发麻——两人还在怒海中。 
海天茫茫,怒海无情。 
他两人虽能暂时依附着这根木头,但又能支持多久? 
对爱的阳光,此刻也变得更可恨起来,照得他们眼发花嘴发干,全身皮肤发裂。 
终于水天姬道:“万老夫人呢?” 
胡不愁道:“不知道。” 
水天姬道:“伽星” 
胡不愁道:“不知道。” 
水天姬道:“看来只有我们两人还活着。” 
胡不愁轻叹道:“不错。” 
水天姬嫣然笑道:“只要我们还活着,就能回去。” 
胡不愁道:“不错,我们一定能回去。” 
水天姬道:“我们不久就会见到你想见的那些人了,莫不屈、金不畏、公孙不智,还有方宝儿是么?” 
胡不愁道:“还有我的师傅,你的母亲” 
水天姬笑道:“我们不久就能喝到甜甜的水,那比海水要甜得多还有舒服的床,新鲜的水果是么?” 
胡不愁道:“你想吃什么,就有什么。” 
水天姬嫣然笑道:“我想吃水蜜挑,大白梨,还有西瓜,又甜又大的西瓜” 
“瓜”字还未说出,突然放声大哭起来,痛哭着道:“我们何苦还在自己骗自己,你知道,我也知道,我们是再也不能回去的了,什么人我们都已见不着。” 
胡不愁黯然,只有抚着她的头发,喃喃道:“莫哭莫要哭” 
除了这句话,他还能说什么? 
他的确知道,他们的生命的确已不能再活多久。 
水天姬也不知哭了多久,方自怞泣着道:“你可知道,自从我生长后,就只有笑,就只有瞧别人哭,自己从未哭过,但今天,我我竟哭了两次。” 
胡不愁道:“你我” 
水天姬道:“其实我不该哭的,我本该笑的有你在旁边陪着我,我还有什么遗憾?我还要再求什么?” 
她果然笑了,但这笑,却比哭更令人心碎。 
胡不愁哑然道:“想不到想不到你会对我” 
水天姬道:“我也想不到我会对你这样这是缘,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