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女郎-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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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再度向你保证,”波洛说:“我这一生的职业生涯可说非常成功,不瞒你说,在许多方面都不是他人可望我项背的。”
芮斯德立克的反应远比他可能反应的神情更欠缺信服感!对一个英国人说来,居然有人如此自吹自擂,多少会引起他的疑虑的。
他说:“你自己感觉怎么样,波洛先生?你有信心能找到我的女儿吗?”
“也许不如警察那么快,但是我能。我会找到她的。”
“要是——要是你能够——”
“如果你希望我找到她,芮斯德立克先生,你必须把所有的情况都告诉我。”
“可是我已经都告诉了你了。时间、地点,还有她应该在的地方。我也可以给你一份她朋友的名单”
波洛猛烈地摇着头。“不,不。我要你告诉我的是事情的真相。”
“你认为我还瞒着你些什么吗?”
“你还没有都告诉我,这点我可以肯定。你怕的是什么?尚未说明的事实是什么——如果我要帮你把案子办好,我必须要知道这些事实。你的女儿不喜欢她的继母,这很显然,也没什么奇特,这是很自然的反应。你应该记得她曾有许多年私下里将你视作十全十美。这对一个家庭破裂中情感遭受严重打击的孩子,是非常可能发生的事。是的,我当然明了我所谈的事情。你认为一个孩子总会把事情淡忘的。不错。在某方面,你女儿是可能忘记你的,也就是说她再见你面的时候,也许不认识你的容貌与声音了,她会自己为你制造一个形象。你抛下她远去,她渴望你回来。她母亲,无疑地,会设法劝阻她谈起你,也正因为如此,她可能更想念你。你在她心目中也就更加重要。因为她不能与自己的母亲谈到你,她就会产生一般孩子常有的反应——将离去的父亲(或母亲)的错处,全埋怨在留下来的母亲(或父亲)一人身上。她会自圆其说地告诉自己:‘父亲喜欢我,不喜欢我的是母亲。’这样,她在与你的冥冥联想之间,就把你理想化了。一切都不是她父亲的过错。她根本无法相信这种事实!
“的确,我敢担保,这种情形经常发生的。我多少懂得些心理学。如此,当她获知你要回来了,她要与你团聚了,许多搁置多年不愿再拾起的记忆,会一下子都回头了。她爸爸回来了!他跟她会一辈子快乐地在一起!可能在她见到继母之前,根本没有意识到她的存在。于是她会无比的嫉妒,我可以告诉你,这是最自然的事了。她所以如此强烈地嫉妒,部分原因是你这位夫人是个很美的女人,风华娴雅,这又是女孩子通常最表反感的,因为她们本身常常缺乏自信。她本人可能笨拙且有很深的自卑感。因此,她见到继母是如此能干、漂亮,就很可能恨上了她;而这种妒恨都是属于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的心态的。”
“这——”芮斯德立克踌躇地说:“我们去请教医师时,他也是差不多这么说的,我是说——”
“呵,”波洛说:“这么说你们的确去跟医生谈过了?你们去找医生总得有个理由吧,不是吗?”
“那也不尽然。”
“喔!你可不能对我赫邱里·波洛这么说啊。没什么不尽然的。事情一定很严重,你最好还是告诉我,因为我搞清楚了这女孩子的心事之后,才好进行这桩事情,也办得更快些。”
芮斯德立克沉默良久之后,下定了决心。
“你能绝对保密吗,波洛先生?我可以信赖你——在这件事情上我能得到你的保证吗?”
“绝没问题。到底是什么麻烦?”
“我——我,我不能肯定。”
“你女儿对你太太采取行动了?而且不只是幼稚的无礼行为或是说些不中听的话,比这要厉害——要更严重。她是不是对她作了身体的攻击?”
“不,不是攻击——不是身体上的攻击,可是——又没法子证实。”
“的确,这点我们要认定。”
“我内人身体愈来愈不好了——”他吞吞吐吐的说。
“呵,波洛说:“是的,我明白了她得的是什么病呢?消化系统方面的,可能吧?一种肠炎?”
“你的脑筋真快,波洛先生。是的,正是消化方面的。我内人老觉得不舒服,情形又很费解,因为她身体一直非常健康。后来,只好送她去医院,作他们所称的‘观察’,也就是检查。”
“结果如何?”
“我看他们也说不出所以然来检查之后,好像身体又复原了,也就回家了。可是,之后病情又复发了。我们对她的饮食作了很周全的检查。她好象肠子中了毒,但是又找不出任何原因。我们又进一步把她吃的食物作了检验。每一种食物都抽验过之后,确定在许多食物中都存在有某种物质。而抽验的每一种食物都是只有我内人一人爱吃的。”
“说白了,也就是有人给她下了毒。对不对?”
“正是。份量很轻微,但是到最终会有累积的效果。”
“你怀疑你女儿吗?”
“不。”
“我想你是怀疑的。除了她还会是谁?你是怀疑你女儿的。”
芮斯德立克深深地长叹一声。
“坦白说,我是怀疑她的。”
波洛返回家中的时候,乔治正在等他:
“一名叫艾蒂丝的女人打电话来,先生——”
“艾蒂丝?”波洛皱了皱眉头。
“她是——据我猜——是在奥立佛太太家帮工的。她叫我通报您奥立佛太太现在在圣·吉尔斯医院里。”
“她出了什么事?”
“据我所知,她被人——呃——敲了一棍子。”乔治没有报告剩下的口信,那是:“再告诉他,都是他的错。”
波洛咋了咋舌头。“我警告过她——昨晚我打电话给她时,心头就有些不踏实,没人接电话。女人!”
阿加莎·克里斯蒂 著
第12章
“我们得买只孔雀,”奥立佛太太突然没来由地冒出了这句话,说话时眼睛并没有睁开,声调虽充满愤怒却十分低弱。
三对惊惶的眼睛投视在她身上,她又开口说:
“敲它的脑袋。”
她将对不住光的眼睛困难地张开,费力地想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她首先看见的是一张全然陌生的面孔。一名青年拿着一本记事簿在写字,手中的铅笔拿得很稳。
“警察。”奥立佛太太断然地说。
“对不起,您说什么?夫人?”
“我说你是个警察,”奥立佛太太说:“不对吗?”
“对的,夫人。”
“暴力殴击罪。”奥立佛太太说着颇为得意地闭上了眼睛。待她再睁开眼睛时,周遭的环境就看得较清楚些了。她躺在床上,据她判断:是一张那种相当高、看着极卫生的病床,那种可以上下左右随意调整高度与方向的病床。她不在自己家中,她四下瞄了一番确定了自己所处的环境。
“医院,或许说不定是所疗养院。”她说。
一位修女一派权威地站在门口,她床边还站着一名护士。她认出了第四个人。“没有人会认错那撮大胡子,”她说:
“你在这里干什么?波洛先生?”
赫邱里·波洛往床前迈了一步。“我告诉过你要当心的,夫人。”他说。
“谁也难免迷路的,”奥立佛太太略带含混地说:“哎唷,我的头好痛。”
“那还用说嘛。依你推测,有人在你头部敲了一击。”
“是的,是那只孔雀干的。”
那名警察不安地吃了一惊,说道:“对不起,夫人,您是说您被一只孔雀殴击了吗?”
“当然了,我始终有一种不对劲的感觉——一种气氛,你懂吧。”奥立佛太太想要挥手适当地描述一下那种气氛,却痛苦地把手缩了回去。“哎唷,我看我还是别再晃动了。”
“我的病人是不能太激动的。”修女以制止的口吻说道。
“您能告诉我这次袭击是在什么所在发生的吗?”
“我怎么知道?我迷了路。我从一间画室出来,又脏又乱。另一个年轻人有好几天没刮脸了,一件又油又脏的皮夹克。”
“就是这个人袭击您的吗?”
“不是,是另外一个。”
“您能不能就告诉我——”
“我这不是告诉你了吗?我跟踪他,从餐室一直跟起——可惜我不太会跟踪人。练习不够,比想象中要难得多。”
她将视线焦注在那名警察身上。“我想这你一定很在行。我是说,你们学过跟踪的课程吧?唉,算了,不要紧。你看,”她说着,速度突然加快起来:“很简单。我在世界尽头广场下了车,我想该是那个地方,我想他该跟那几个人留下的,或是走了另外一条路。谁想到,他却跟到我身后来了。”
“这人是谁?”
“那只孔雀。”奥立佛太太说:“告诉你,他可把我吓着了。发现事情正好颠倒过来时,的确挺吓人的。我是说结果是他跟上了你,而不是你跟踪他——当然稍前是的——而我心中一直有些嘀咕。其实,老实说,我很怕,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怕。他说话挺斯文有礼的,可是,我就是怕。总之,他就在那儿,他对我说:‘跟我上去看看画室。’我就跟他爬上了一道很不稳当的楼梯,一种象梯子式的,上头有一个年轻人——那个很脏相的青年——他在画画,有一名女郎在充当模特儿。她倒蛮干净的,也很漂亮。我们大伙谈了会儿,他们很好也挺有礼貌的。后来,我说我得回家了,他们就把回到国王大道的正确路径指点给我了。可是,他们一定不可能把正确的路径告诉我的。当然了,也可能是我自己弄错了。你晓得,人家指点路径的时候,什么第二条巷子左转,第三条街右转之类的,有时候会正巧搞反的,至少我自己会的。反正,我来到靠河边的一处贫民区所在。我那时候,心中已经不太怕了。我想那孔雀敲我头的时候,我一定是太没戒心了。”
“我想她一定是有点精神错乱。”那护士用解释的口吻说。
“谁说的,我才没有呢,”奥立佛太太说:“我知道我自己在说什么。”
护士嘴张得大大的,挨了修女责怪的一眼,又赶忙闭上了。
“天鹅绒、缎子的穿了一身,又长又鬈的头发。”奥立佛太太说。
“一只穿缎子的孔雀?一只真的孔雀,夫人?您说您在契尔西区河边附近看到一只孔雀?”
“一只真的孔雀?”奥立佛太太说:“当然不是。真是神经,一只孔雀跑到契尔西河岸去干什么?”
这个问题,好像没有人能回答。
“他自鸣得意,”奥立佛太太说:“所以我给他取了个绰号叫孔雀。炫耀,你懂了吧。我该说是虚荣,对自己的外表很骄傲,也许还有别的自感得意的方面呢。”她看着波洛说:“他叫什么大卫来着,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您说这个叫什么大卫的青年在您头上敲了一棍子?”
“是的,没错。”
赫邱里·波洛说话了。“你看见他了吗?”
“我没看见,”奥立佛太太说:“我什么都不清楚。我只觉得后头有声响,在我能转头去看之前——事情就出来了!只觉得好象有千斤砖头砸到我身上来。我想,我现在该睡会儿了。”她最后加了这么一句。
她轻轻挪了头部,脸上现出痛楚的表情,就陷入了看上去十分安逸的昏迷状态中。
阿加莎·克里斯蒂 著
第13章
波洛进入自己的住宅很少用钥匙,他循老派摁门铃,等那可信的听差乔治来开门。不过,此刻,他自医院访客归来,开门的却是李蒙小姐。
“您有两位访客,”李蒙小姐将声调调得十分可人,虽说不算低语,却比平常的声调低了几个音阶。“一位是高毕先生,一位姓名是罗德立克·霍斯费尔德的老先生。不知道您要先见哪位?”
“罗德立克·霍斯费尔德爵士,”波洛沉思着说。他作这项考虑时,头部侧向一边,有点象只知更鸟,他在判断这项最新的发展可能对整个事体有何等的影响。然而,这时,高毕先生却一如往常般自专供李蒙小姐打字用的小房间里突然出现了,显然,稍早她是把他安排在那里的。
波洛脱下大衣,李蒙小姐为他挂在过道上的衣帽架上。
高毕先生依照他的习惯,这次是对着李蒙小姐的后脑勺发话。
“我去厨房跟乔治喝杯茶,”高毕先生说:“我的时间属于我自己,我自己留着。”
他乖乖地走入厨房。波洛先生步入客厅,只见罗德立克爵士虎虎生风地在那里来回踱方步。
“逮住你了,小伙子,”他和蔼地说:“电话真是了不起的东西。”
“您还记得我的名字?我真受宠若惊。”
“呃,我并没真的记住你的名字,”罗德立克爵士说:“你知道,我对记名字从不见长,却绝忘不了面孔。”他颇自豪地又说:“我是打电话给伦敦刑事警察厅的。”
“喔!”波洛显露了一丝惊讶,虽然他晓得这种事情正是罗德立克爵士这样的人喜欢作的。
“他们问我要找谁,我说给我接顶尖的上司。跟你说,人生处事就得如此,小伙子。绝对不要跟次要的人接洽事务,没用。找顶高的大头儿,这是我的作风。告诉你,我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