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类死亡-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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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我摇了摇头。觉得头有点疼,不是很厉害,一抽一抽的,像有人在用手轻轻捏着我的脑袋。
一个上午就这样过去了,中午的时候,欧阳提出要请我吃饭,以感谢我昨天送他去医院,我觉得这倒没必要,说起来,要不是我带他去找孟玲,说不定他还不会头疼呢,但是这话我没说出来,怕说到孟玲的名字又刺激他。
楼下的餐厅照例的冷清,我和欧阳点了菜之后,便东拉西扯地闲聊。我的头一直有点疼,时不时地用手按一按,被欧阳发现了。
“怎么,你也头疼?”他问。
“嗯。”我点了点头,连忙放下了手。通常我身体不舒服的时候,总是喜欢一个人呆着,别人问东问西的反而让我觉得很烦。偏偏欧阳是个很细心的人,发现我头疼之后,只要我一皱眉头,他就连忙关切地问:“又头疼了?”让我觉得很不好意思,在这种关切之下,再用手按压头部,简直是明显地博人同情,于是只好硬挺着,任它去疼也不敢理会了。
餐厅人虽然少,上菜却很慢。欧阳起身催了好几次,服务小姐热情洋溢地答应了好几次,还是没有等到菜上来。
“你好像不头疼了,”他无事可做,仔细地看了看我,“不过脸色不太好。”
“没事,”我赶紧说,“你呢?好了没有?”
“我当然没事了。”他扬了扬眉头。春光透过落地玻璃窗弥漫进来,欧阳的脸在明媚的光线里显得十分干净,我愣愣地看着他,觉得这样干净的一张脸,应该不会参与任何阴谋。再想到他曾经那么热情地帮我去找孟玲,甚至还因此而头疼我心中不由一动也许他对李云桐的态度会和别人不一样?
“你觉得李云桐会出什么事?”我试探着问。
卡。
虽然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我心里的失望却无以复加他和别的人一样,在提到李云桐的时候,总是需要停顿一下,仿佛有些事情需要好好想想才能回答只不过是一个同事,有什么事情需要这样去想?说实在的,我真不愿意相信有什么阴谋存在,但若不是有阴谋,又如何解释他们的态度呢?
“他应该很快就会回来吧,”欧阳心不在焉地回答,这种冷漠的态度和他平时的为人大相径庭,甚至连这样冷漠的关注也没有维持下去,他很快转换了话题,“菜怎么上得这么慢?”
我咬了咬牙,正打算直接问他为何对李云桐是这种态度,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屏幕上出现一个跳动的小人和徐丽的名字,我赶紧接通电话:“喂?”
“喂?”徐丽的声音听起来十分低沉,甚至有些沮丧,仿佛两夜之间,她就从神采飞扬的海归变成了遭人抛弃的怨妇,“你前天打我电话了?”
“嗯,”我连连点头,西出阳关的qq头像浮现在脑海里谁说网络一定是虚拟的?在我不知道对方长相的时候,网络上虚拟的头像就成为那个人在我脑海里对应的印象了,“那晚你给我打完电话之后,还给谁打了电话?”
“你就是要问这个?”她语气有些不耐烦,“别闹了,我有正经事要和你说”
她那种疲倦而不耐烦的语气让我也烦躁起来,我打断了她的话:“我说的就是正经事你还给谁打电话了?”
“余非,怎么了?你跟他分手了,我跟他可还是朋友。”
“我根本不认识他!”我气恼地说,同时心里也暗暗吃惊余非?莫非这个余非就是西出阳关?
“行了,不说这个了,”她叹了一口气,“你听说韩晓峰的事了吗?”
“什么事?”韩晓峰是我们大学时的班长,他又怎么了?难道是结婚了?知道徐丽在我之后又给余非打了电话之后,我急于知道余非是什么人,没有心思理会别人的事情。更何况欧阳还坐在我对面,不知道他和办公室里的人为什么态度那么奇怪,我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问号,当徐丽又抛给我一个新的问号时,我全身的细胞都发出了哀叹。
“他在昨天夜里死了。”徐丽听出了我语气中的不耐烦,她知道我的个性,很快就毫不含糊地说出了事实。这句话让我脑子里轰然一响,所有的问题全都消失了,只有韩晓峰大学时代得意洋洋的笑脸无限扩大,我无法置信地问:“你开玩笑吧?”
是啊,你一定是在开玩笑吧徐丽?在她回答之前,我在心里默默念着这一定是假的,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事呢?就在几个月前还跟我们一起胡扯的韩晓峰,他不是一直都是个喜欢穿T恤衫运动鞋的家伙吗?这样的人怎么能和死亡扯上关系?我曾经想象过很多年之后我们的聚会,在我们两鬓斑白的时候,在那个时候,我们会一起回忆起大学里的同学,一些失去了联系的同学,一些已经辞世的同学但那是在我们两鬓斑白的时候,而不是现在,刚刚离校没多久,韩晓峰对我来说,甚至还不是过去时,而是现在进行时,可徐丽却告诉我说他永远成为了所有人的过去这怎么可能呢?
“我会开这种玩笑吗?”徐丽吸了一下鼻子,“我也是刚刚回到办公室才看到同学录上的消息的,你去看看吧。”
“怎么回事?”我茫然地问。
“车祸。”她的声音里散发着潮湿的水汽,一切话语都仿佛透过水帘洞发出来一般瓮声瓮气,“你自己去看吧,我哭死了。”她真的哭了,压抑不住的抽泣声从那边传来。而我没有哭,我还不相信这是真的,我只是说:“我这就去看。”就挂了电话。在欧阳拦住我之前,我并不知道自己已经站了起来离开了座位。
“出什么事了?”欧阳仔细打量着我。
“韩晓峰死了。”我震惊地看着他,并没有意识到他根本不知道韩晓峰是谁,我只是觉得他和他身后的整个餐厅都充满了让人震惊的元素。
他没有多问什么:“你不吃完饭再走?”
我摇了摇头:“我要看看是不是真的。”没顾上看他的表情,我转身就走,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我们迅速穿过餐厅里横七竖八陈列的餐桌,穿越一段裸露的春光回到大厦里去。当那透明而清凉的春色垂落在我肩头时,我仿佛看到我们如同春天一般的学生时代,正在路的尽头缓慢消失。遥远的地方有个孩子正朝前跑去,他要跑到什么地方呢?我默默地走着,很想回忆一些关于韩晓峰的事情,但是,这是个多么可爱的季节,天色如此美好,让人对未来产生无限畅想,我发现自己无法沉入过去,脑海里只剩下一片空白。
最初的震惊过去后,我甚至连悲伤都不曾意识到,韩晓峰的死似乎并不是真实存在的故事,那好像是另一个空间、另一个我所遇到的事情,像小说里发生的事,与这个真实的我毫无关系。甚至当我回到办公室,打开电脑,在同学录上看到了韩晓峰死亡的全过程,确定这个消息是准确的之后,预料中的悲伤也没有袭来。
只有一股淡淡的惆怅,如同看不见的蒸汽一般升起,我记起和韩晓峰在一起的时光,有些事情只有我们两个才知道,虽然那不是什么秘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讲话,但是也是我大学里某段快乐的时光,从今往后,那些快乐的片段,再也没有人能够分享了,韩晓峰永远的离开,不仅仅将他自己带离了这个世界,也带走了我和他一起经历过的一些事情总是这样,一个又一个人从我们的生命中消失,一段又一段回忆再也无从寄托,就好像做过的事情没有证据,有时候会让人怀疑,那些事情真的发生过吗?
我和韩晓峰真的一起做过那些事吗?
韩晓峰真的存在过吗?
我入神地想着这些事情。不知为何,我莫名其妙地想到了孟玲,想到了流芳湖那个淹死的女人,还有李云桐、顾全、余非、许小冰等等这许多的人,他们有的如此显而易见地存在着,而有的人,甚至不能确定是不是真的存在过。
究竟什么才算是存在呢?
打住,打住!我暗暗命令着自己,和往常一样,我的思维又开始漫无边际地飘荡起来。我吐了一口长气,将注意力拉回到屏幕上来。屏幕上关于韩晓峰死亡的消息我已经看了不知道多少遍,但是我仍旧这么机械一遍又一遍地阅读着,因为在这段文字的前半段,韩晓峰还是活着的,也许这是关于韩晓峰活着的最后记录了“3月19日晚11点,我们的同学韩晓峰和他女朋友一起从外赶回,快要走到他们居住的楼下时,一辆大卡车从远方开来,韩晓峰和女朋友闪到了一边。”韩晓峰和女朋友散步,这就是他在人间最后的行动。他有女朋友了吗?我记得大学的时候他是没有女朋友的,那么说刚刚毕业没多久他就有女朋友了?
在接下来的纪录中,韩晓峰的生命由生到死,只是一个瞬间。我执拗地想要在这些文字中寻找一条分割线,以区分活着和死亡的时刻,但是我发现,生死之间原本就没有明显的分割线“卡车从他们身边经过时,韩晓峰倒在了卡车面前,他女朋友还来不及反应,卡车就开过去了”韩晓峰的死应该从什么时候开始算起呢?是从他倒在卡车前的那一瞬间吗?但是他怎么会突然倒在卡车面前呢?写这个条记录的同学情绪很激动,有些地方语焉不详,我反复考虑着韩晓峰究竟为何会倒在地上,以及其他一些我自己都无法用语言表达的问题。这些问题让我头疼欲裂,最后我倒在电脑前睡着了。朦胧中依稀听见同事们在和欧阳说着什么,但很快也听不见了。
26
要不是欧阳将我推醒,我可能会一直睡下去。朦胧中感觉有人在叫着我的名字,还有只手在不停地摇晃着我,可我就是不想睁开眼睛,脑袋沉甸甸地,怎么也抬不起来。费了很大力气睁开眼睛,慢慢清醒过来,听到欧阳在小声叫我:“醒了吗?”
“嗯。”我慢慢坐直了身子。头好像疼得厉害起来了,有些恶心,全身阵阵发冷。
“你感冒了吧?”欧阳盯着我看。
“为什么叫醒我?”我按着头,有些烦躁地问。不仅仅是头疼,全身的肌肉都好像疼了起来,我碰了碰鼠标,屏幕保护程序退去后,同学录上的消息又显示出来,最上方一条粗大的黑体字提示,韩晓峰的葬礼后天晚上在城东殡仪馆举行。我猛然挺直脊背,这才真正清醒过来。
韩晓峰死了。
李云桐失踪了。
还会有更糟糕的事情发生吗?
“你脸色很难看。”欧阳探手摸了摸我的额头,那只手掌显得格外的冷,我打了个哆嗦,赶紧避开了。
“你真的发烧了。“欧阳说,”刚才我从你这里拿资料,就觉得你的身体滚烫,温度好像不低呢。”
“是吗?我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果然是发烧了,怪不得全身肌肉都疼。
好,还有更糟糕的事吗?我暗暗地跟不知道谁赌起气来,望着窗外明亮的天色,我觉得奇怪:为什么在这么美好的日子里,会发生这么多让人难过的事情呢?
我觉得有些口渴,站起来准备倒杯水喝,眼前一阵发黑,连忙扶着桌子的边缘。
“哎,你还是坐着吧。”欧阳赶紧扶着我坐下,小耿和徐阿姨也走了过来。徐阿姨摸了摸我的额头,又摸了摸她自己额头,点了点头道:“至少有39度。”
“你回去休息吧,”欧阳说,“脸色这么难看,真是。”
徐阿姨给我倒了一杯热开水过来,我趁热喝了下去,出了一点毛毛的汗,觉得舒服了些,站起来也不头晕了,只是全身还是很疼。欧阳准备送我回去,我坚持自己一个人走。不过是发烧而已,又不是多大毛病,还要人送回家,未免有些矫情。徐阿姨抿嘴笑道:“你就让他送送呗。”我觉得徐阿姨的笑容有些怪,连忙摇了摇头,跟大家道声别就出门了,欧阳还在身后喊着:“一定要去看医生,别自己乱吃药!”
“哎。”我朝身后胡乱挥着手。
直到离开公司同事的视线,我才回过味来徐阿姨那样笑,不是以为欧阳喜欢我吧?我翻了翻白眼,这误会真大了。
不过,真的是误会吗?我想了想,好像也并不完全是误会吧?欧阳这个人好像也不错正在胡思乱想,电梯上来了,我回过神来,不由狠狠地骂自己:一个同学死了,一个同事失踪了,我居然还有闲心想这种事情,真是太无聊了。我强迫自己去想韩晓峰和李云桐,然而,一想到他们,头疼得更加厉害了。我发现自己什么也不能想,就这样脑袋空空地上了车,在车上似睡非睡地摇晃着,一直到下车为止。
在云升街下了车,看看两边,这条老朽的街道在春光里也显出前所未有的精神,路上的人多了点,冷风阵阵吹来,我觉得自己好像烧得不那么厉害了,遂将欧阳的叮嘱抛到了脑后,沿着街道朝前走,寻找着药店。
走了一阵,向几个人打听了一下,又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