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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部分

九州·缥缈录ⅴ-第50部分

小说: 九州·缥缈录ⅴ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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挥刀横扫。这一刀准确地斩中了一匹白狼的鼻梁,削去了它的双眼。白狼刚刚哀嚎着立起来,更多的孛斡勒冲上,十几个人围在白狼身旁,用刀插进它的腹部。
  他们围住那名狼骑兵和垂死的白狼,举刀劈斩,那股疯狂比狼更像狼,让人想起群狼扑在死去的野牛身上抢夺肉块。但这小小的胜利没有维持多久,后面的狼骑兵狂怒地掷出数十柄战斧,把这些孛斡勒砍倒在白狼的尸体旁,此时狼和它的主人已经血肉模糊辨不出面目。
  木犁提着刀在孛斡勒中四顾,他始终没有冲锋,可是他的子弟兵越来越少了,只剩下几十人围绕着他,狼群则如铁桶一样包围了他们,再外一圈是朔北骑兵们高举武器呼吼着助威。
  “蒙勒火儿!”木犁忽然吼叫起来,“蒙勒火儿!你出来!我知道你在这里!你出来!”
  没有任何征兆,随着木犁吼叫,周围忽然安静起来,所有白狼往后退却。孛斡勒们周围忽然空出了一片雪地,狼骑兵们隔着几十步看着他们。白狼们俯下身去,狼骑兵们离开狼背,站在雪地里,也俯下身去,贴近地面。
  这时候只剩下一匹白狼依旧站立,四条粗壮的腿撑得笔直,风掀起它的长毛,狼背上的老人轻轻地抚摸着那些长毛,看着木犁,血红色的眼睛里透着怜悯和叹息。风暂时停下了,晶莹剔透的雪花垂直落下,落在木犁的刀和蒙勒火儿的钺上,三十年后这对夙敌相遇,隔着雪幕对视,很久没有说话。
  “木犁,你老了。”蒙勒火儿低声说。
  “蒙勒火儿,你还是老样子,喜欢说那些故作高深的话。”木犁目光如电,牙刀空挥,放声咆哮,“来啊!你还没死,我也还没有,在北方是不是等得很着急?你现在很开心?来!杀了我,你会更加开心,杀了那个曾打败你的奴隶。蒙勒火儿我知道你心里很着急,恨不得冲上来咬断我的喉咙,我给你这个机会!”
  蒙勒火儿出人意料的镇静:“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为了战胜我?还是要把你自己的命葬送在这里,尽你对青阳部的忠诚?”
  木犁不再说话,提刀扑上,快如奔马。蒙勒火儿挥手,阻拦在他和木犁之间的狼骑兵们迅速地闪开了一条路,蒙勒火儿单手提钺指向木犁。木犁距离蒙勒火儿只剩下几步距离,忽地跃起,右手牙刀划出萧煞的弧线,带着迫人呼吸的力量向蒙勒火儿的肩膀斩落。
  蒙勒火儿没有移动,动的是他胯下的巨狼,那头狼偏转头,准确地咬住了木犁的牙刀,那柄东陆出产的名刀在狼牙下轻易地碎裂了。又是一道萧煞的弧线,铁光直指蒙勒火儿的脸,那是木犁左手拔出了一直捆在背后的重剑,那是郭勒尔·帕苏尔生前的佩剑,是他统帅青阳大军的凭证。
  蒙勒火儿忽然收回了钺,以钺柄的铁木横封,架住了木犁的重剑,这必杀的一剑在蒙勒火儿那里仿佛一个孩子把戏。木犁还未落下,蒙勒火儿左拳猛地击出,命中他的胸膛,把木犁瘦小的身体凌空击出一丈!
  木犁在雪里翻滚,按着胸口爬了起来,面容狰狞,脸上青筋跳动:“来啊!老狼!再来!别停!让我杀了你!”
  “木犁,我曾经那么欣赏你啊!那时候你在我眼里是一匹凶狠的狼,磨尖了牙齿和爪子,想要扑上来咬断我的喉咙。那时候你还是个没有地位的奴隶崽子,除了那些刀一无所有,你要用我的颈血换取你的自由和荣耀。和那样的木犁对敌,让我激动得手会发抖。可是看看你自己,看看现在的木犁,你只是青阳部的一头老狗,吼叫着要为主人尽忠。”蒙勒火儿喟叹,“看到你这样,我有些难过。”
  蒙勒火儿调转狼头,缓缓地离去。
  “蒙勒火儿!”那份羞辱让木犁撕心裂肺般地吼叫,他高举重剑,奔向蒙勒火儿的背影。
  蒙勒火儿抓着白狼的长毛,并不回头,随手摸到了自己的战斧。他半转身体,把战斧掷了出去。木犁看见一个黑影逼近,不由自主地竖起重剑挡在自己面前,战斧呼啸着盘旋,击中了剑刃。木犁感觉到自己心口刚才被蒙勒火儿击中的地方忽然痛得像要裂开,他退后一步,吞下了一口腥咸的唾液。被反弹的战斧在空气中划过巨大的弧线,重新回到蒙勒火儿掌中。蒙勒火儿勒马回顾,直视喘息着的木犁,微微摇头。
  “木犁,不要白费力气了。你现在只是想死,失去了求胜的心,你的人生已经结束。”蒙勒火儿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他看着木犁,笑了。他胜利了,三十年之后他彻底摧毁了这个桀骜的奴隶崽子。这不靠他的斧和钺,是靠意志,他摧毁了木犁的信心,把他从骄傲的青阳英雄打回一个将死的老奴隶。这是一个男人最大的快意,杀了木犁怎么能和这种胜利相比?怎么能有一种复仇像这样畅快?
  木犁看懂了蒙勒火儿的笑,他忽然觉得自己说不出话来了,他失去了说话的力量。他的脑海里有千万人对着他大喊:
  “你的人生已经结束!”
  “你的人生已经结束!”
  “你的人生已经结束!”
  这让他想起他还是个小奴隶崽子的时候,做过一个可怕的梦,梦见那些贵族围绕着他,俯视他,指着他,每个人都大喊说:
  “你是个奴隶崽子!”
  “你是个奴隶崽子!”
  “你是个奴隶崽子!”
  他剧烈地喘息着,双手抓着剑柄,剑尖无力地垂在雪里。
  “你的人生已经结束你是个奴隶崽子你的人生已经结束你是个奴隶崽子”那些人的喊声要撕裂他的耳膜。
  “不!我不愿意结束我还没有结束!”他想要大吼,声音从喉咙里出来,却是嘶哑的呻吟。
  他的视线模糊了,蒙勒火儿的背影慢慢远去,他拖着脚步往前挪动,忽然那股被他咽下去的咸腥唾液重新涌了上来。他用手捂住,吐了出来。他移开手,怔怔地看着掌心的红色。他感觉到生命和血一起慢慢从他的身体里流淌走,他意识到自己真的是老了,其实早该死了。蒙勒火儿看穿了他的把戏,他并不是来求胜的,他来求他自己的结局。其实他自己心里都不知道,原来他是那么渴望蒙勒火儿巨钺劈下的瞬间,那是将军木犁应有的结局。
  蒙勒火儿那个魔鬼,不仅是杀人,也把人的心作为玩具。他不给木犁英雄般的结束,木犁可以死,作为一个战败的奴隶。
  狼骑兵们重新跨上狼背,跟随着蒙勒火儿离去。蒙勒火儿去向了西边,这意味着他暂时放弃了夺取北都城,孛斡勒和浮桥被毁使他损失了宝贵的时间,此时青阳溃军已经重新集结起来,靠着接天的北都城墙,他们应该可以守住。大队骑兵跟随呼都鲁汗的黄金苍狼旗,尾随在白狼团之后。剩下几百名朔北骑兵们带马上前,砍杀最后的几十名奴隶武士。
  木犁在奴隶们的哀嚎中仰起头,默默地对着天空,雪花飘落,在他的瞳孔里变得越来越大,晶莹剔透。漫天的雪多年之前也是这样一个雪天,十四岁的木犁杀死了他的主人。后来这样大的雪总在他的梦里飘飞。那个十四岁的孩子杀死了主人之后仿佛丧家之犬那样在雪地里逃亡,背后是嘈杂的吼叫声和马嘶声,他感觉到自己就要被这个世界的寒气冻死了,他的生命随着体温渐渐流走,他跑不动了。
  就这么死了吧,他想。他扑倒在雪地里,扑倒在一匹黑色的马前。他抬起头看着马背上的人,想看他怎么杀死自己。他看见的是个陌生的年轻人,眼睛里有一道白翳,冷峻威严。那个年轻人叫郭勒尔·帕苏尔,是他新的主人,他的朋友,他的君王。而现在郭勒尔已经死了,再没有人能救他。
  所以他就要死了。
  木犁缓缓地跪下,仰首对着天空。
  最后一名孛斡勒旋转着倒在雪地里,朔北骑兵们围绕着木犁。现在只要轻轻一刀,他们就可以取走这个垂死老人的命。但是朔北武士们犹豫着没有动,因为蒙勒火儿并未说可以杀死他。短暂的沉默后,一个巨大的身影从人群中闪出,他大步走向木犁,臂上的铜盾中弹出了一截厚重的剑刃。
  那居然是一个身高达到一丈五尺的夸父。夸父武士沉默地抬脚踩在木犁的肩上,抓住他的头发,把剑刃压在他的后颈里,朔北武士们一齐退后。
  夸父武士听到了急速逼近的马蹄声,他从那声音里面觉察到危机,于是扭过头。那是匹青黑色的战马,沿着河岸而上,以迅雷之势切开了朔北骑兵的队伍直冲进来,马上的人影双手撑鞍,在马背上站了起来。他跃起了,双手握刀,刀长五尺,旋身劈斩。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优雅中透着肃杀之气,完全不是蛮族武士的大开大阖。朔北骑兵们甚至来不及反应,已经被他逼近了木犁。
  夸父武士不得不回身防御,他一脚踢开木犁,以剑刃荡开了那柄长刀,觉得手腕一震。对方那名武士落地,立刻俯下身体,仿佛跪拜。夸父武士还没有明白这个动作的目的时,已经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凛冽杀机。他几乎是本能地向后跳跃,以夸父的身高和步长,他一次全力后跃就掠过了近乎一丈的距离。也正是这一丈距离救了他的命,在他后跃的一瞬间,足长五尺的青色刀光飞扬而起,仿佛空气中扬起的一幅青绢,刀上的寒气森严刺骨。
  夸父武士喘息而敬畏地看着他的敌人,他现在不得不正视这个身高只有他一半的蛮族人类了。那样缜密的武术中杀机四布,青阳武士在落地的瞬间已经进入了下一次进攻的准备,他那个似乎是跪拜的动作是为了积蓄力量发起破空的杀手刀。两次进攻中间不容发。
  “桑都鲁哈音。”他以双盾护在自己的胸前,低声报上了名字。
  他略略有些惊讶,因为他发觉他的对手不过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一身小牛皮甲,外罩白色的大袖,乌黑的头发在头顶扎成辫子,是地道的蛮族装束,神气却仿佛东陆纤秀的贵族少年。年轻人清澈的眼睛里隐隐流露出怒气,他绷紧嘴唇,右手森严妖异的长刀虚挥一记,五尺长的刀刃完全阻挡了桑都鲁哈音再次突袭木犁的道路。
  年轻人的背后,木犁虚弱地倒在雪地里,木然的双瞳望向天空中,仿佛一具尸体。
  一骑黑色的骏马从朔北武士们后面走出,马背上的老人一身黑色的大氅,风帽垂下来遮挡了他的面容:“青阳部,吕归尘·阿苏勒·帕苏尔。”
  “你知道我的名字?”阿苏勒心里一颤。
  “因为你曾在战场上和雷碧城宿命般地相遇,雷碧城告诉我他遇见了一个少年,天驱的神器‘刀中影月’在他手中复活了。我们曾以为幽长吉之后,不会有人再能唤醒这柄邪刀。”
  “辰月。”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阿苏勒强行克制住战栗。惊惧仿佛一个水泡从他心底极深处幽幽地浮起。任何一个曾经目睹殇阳关惨状的人,再次听到辰月的名字,都仿佛被毒蛇缠绕。老人的装束和雷碧城一模一样,辰月的使者总是用黑色的长袍笼罩自己,像是来自死人之国的使者,他们步履所到之处,战火燃烧。阿苏勒预感到这场战争背后隐藏着更可怖的东西,辰月教徒出现在朔北部的军队里,这是危险之极的兆头。
  “山碧空追随诸神的脚步,已经七十年。”
  “那么,我们是敌人了!”阿苏勒微微俯身,他亮出了拇指上的鹰徽,“铁甲,依然在!”
  最后一个字脱口而出的瞬间,他把长刀交到左手,反手持刀,全力蹬地,向着山碧空发起了冲锋!山碧空没有机会冥想,他在呼吸间足以令天地色变,可他甚至没有时间做一次悠长的呼吸,阿苏勒的进逼如同一只大雕在半空中转折向着猎物俯冲而去,他发动的瞬间,山碧空已经感觉到眉心中间有一道渗入骨骼深处的寒气,仿佛是那柄邪刀的刀锋紧贴他的皮肤。
  桑都鲁哈音在几乎同一刻发动,向着右边平行移过五尺,完美地阻挡在阿苏勒和山碧空之间。他双手在面前交握,小臂上两面铜盾架起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阿苏勒侧转身体,右手按住影月的刀柄,借着前冲和转身的两重力量,影月全力斩击在铜盾的中央。
  息衍的“逆手鹭行双合斩”!
  金属撞击的巨响让双方都感觉到牙齿酸痛,夸父的巨大力量此时占尽了优势,桑都鲁哈音的身体只是稍稍后挫,仿佛一张巨弓微微弯曲,就抵消了阿苏勒的全力挥斩。影月的刀刃没入铜盾中两分,但是铜的韧性令盾牌在巨响中保持原状没有崩碎。
  阿苏勒左手撤离刀柄,按在影月的刀背上,用尽全力恢复了身体的平衡。
  桑都鲁哈音深深吸气,挡住对方的冲锋,下一轮的进攻就轮到他了。他还有余力未发,他占尽了优势。就在这个瞬间,他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无法继续,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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