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师里德勒-第1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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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子,这应该是激流城的原产吧。蒸汽,没错,是那一个自己逊位的前城主鲁格·海德恩斯的杰作。烘焙被蒸汽取代。”
“也不能说取代,两者都有吧,并存。”兰切洛斯忍不住纠正。
“烘烤面包需要干柴,在激流城这可是有明确定额的砍伐采集量,而且价格很贵。反而大量容易取得的煤石很便宜,蒸汽炊制,真是一个天才的发明。”
“或许吧。”
“你难道没有发现吗?这是一个改变激流城饮食方式和结构的重要转折点。”
“这就是一个资深探长的逻辑思维吗?”
“根据掌握的情况进行推导理解,将破碎的拼图演绎还原成图案。这是我的职业习惯吧。”
“真是不错的习惯。”
“好吧,我这样下一个结论,在激流城内城,还继续保持着面包、牛奶的传统。而在外城,平民有自己的聪明选择。”
“我对你的观察力之敏锐,必须承认,有些低估了。”
“我还有很多优点,欢迎你来发掘。”
“不错,你的确像一座矿山,有发掘的价值。”兰切洛斯抖了抖报纸,示意,“还要我继续吗?”
思诺森比划了一个“请”的动作。
“在上个月,有一位秃顶的皮毛商人在激流城尝试淤泥治疗,幸运地恢复乌黑浓密的头发。”
“嗯,我可以猜一下,这位商人不是因为年龄渐长地发际线不断往后退的老人,皮毛商人,这个身份经常接触各种油脂,他们秃顶的年龄比普通人要早几年或者十几年。”
兰切洛斯点点头:“被你说中了,这位梅罗恩先生的确正值壮年。关于头发和油脂的关系,连我这个资深的医生也只是略微听闻,你是怎么知道的?”
“观察,总结,得到结论。”思诺森有些得意地做了个扩胸的动作,他伸了个懒腰,“我在港口待了几年,那里人来人往,什么样的人都有。有一段时间我的某个同事也遇到和梅罗恩先生同样的难题。为了参加体面的聚会,他常常在头上涂抹大量的带有香味的油膏,导致头发掉落地很多,不得不戴上马鬃毛做的假发,后来我建议他用皂角好好清理他的头发,经常的洗刷,祛除了多余的油脂,终于令他再度容光焕发。”
兰切洛斯哼了几声:“光凭这一手,你也能做个没有执照的医生了。”
“放心,我不会和你抢顾客的。”
两人对视,会意地哈哈大笑,周围的邻居和路上的行人看到这两个‘疯子’都错愕地投来关注的目光。
到底都是年轻人,身体恢复速度很快,将公寓内外整理打扫后,这个恢复人气的新家总算有了改变。
通过各自渠道获得介绍人的思诺森和兰切洛斯很快前往附近的驯鹿之王的街区分教会,认识了一大票的邻居,其中有白手起家的商人,拥有几座公寓的产业租赁出去收租金的原居民,为了获得更好的生活放弃过去的信仰投入驯鹿之王怀里的外城南方人等等。
得知思诺森和兰切洛斯在贝壳街租下公寓安身后,街区分教会的许多热心教友自带酒水和食物来到二百二十一号,里里外外评头论足再稍微整理后,热闹地办了个欢乐的聚会,甚至邀请了附近邻居过来,将他们正式介绍给街区。
至此,思诺森和兰切洛斯才真的融入贝壳街。一些平时冷着脸的邻居看他们的时候也不再翻着白眼,而是露出开心的笑容。
聚会随着渐浓的夜色终于落下帷幕,思诺森和兰切洛斯原本还打算整理善后事情,结果发现教友和邻居们都自觉地将垃圾带走,而那些借用的杯盘碗碟都清洗后归还原主人。
闻着空气里淡淡的气氛,兰切洛斯敏感地发现,这座公寓不再是暮气沉沉的死物,它‘活’过来了,重新焕发了生机似的。这种改变是如此微妙,无法用言语表达,以至于思诺森都没有察觉。
总之,有了一个好的开头,一切都还算不错。
第九章 蜂鸟酒馆
一个良好口碑的拥有善心的医生来到贝壳街对于周围的人来说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尤其是居住在附近不远的外城的平民,廉价的收费和细致的治疗手法赢得了大多数人的喜爱。
相对于还没有将自己名气打出去的思诺森,现在手头上接的委托都是热心的街区邻居帮忙介绍,只能获得菲薄的收入,兰切洛斯总不能看着自己的朋友饿肚子,因此他经常以各种名义请他去离公寓不远的蜂鸟酒馆,以前便衣探长可以接受的方式帮助他熬过艰难地创业期。
蜂鸟酒馆是一座两层高的普通公寓改建而成,它的招牌是涂满白漆的圆盾,里面有盛放的月季花,振翅的蜂鸟俯下脖颈啜饮花蜜。资深佣兵尤根脱团后经营着这间小小的酒馆,偶尔他也会从二楼下来,用锡杯从马槽里舀些麦酒,坐在某个角落里,听客人们喝醉酒后熏熏然的各种口音的脏话和平日里难得一闻的趣闻。
有些第一次光顾的客人喝酒后经常会借机撒酒疯,砸东西,甚至打人,来发泄自己平时积累的怨气和愤怒。如果只是普通人,手脚灵活的酒馆侍应往往第一时间将他们制止,然后抓起手脚丢进后门的小巷里让他们冷静下来。至于一些老兵油子和街上混日子的流氓混混,拳头发痒的尤根就会亲自出手,在这位资深佣兵千锤百炼的直拳和重腿前,至今还没有人能抵挡住几个回合。
尤根并不是一个普通人,他的身后站着激流城著名的血斧佣兵团,整整三百个壮年汉子。几年前,这只佣兵团以数十个兽人的头颅换来了一块骑士领地和勋爵的封号。尽管这个爵位并不能传承给尤根的子孙,至少在他的有生之年,尤根都是一个激流城乃至北地都认可的贵族,有资格出席在城主府召开的宴会而不至于被拒之门外。
和其它还在四处游荡居无定所的佣兵团相比,尤根·血斧的确是幸运的,可惜他年龄渐长,无法更进一步突破自己,照这样下去,只能作为“骑士”随着岁月的流逝渐渐在激流城的贵族舞台上做个看客,然后慢慢地隐入幕后。
在战火中与几位大骑士认识并结下深厚友情的尤根·血斧有幸得到一些点拨和暗示,亲自为他授勋“铁马冰河”海瑟·隆多曾这样劝慰:尤根,无论是体能还是技巧,你都已经达到骑士的巅峰,继续折磨自己无济于事,你得从骑士的八柱信仰里吸取其中之一成为你的源泉,你的基石,你的火种,然后尝试将缠绕在身上的琐事、职务、责任、权力全部抛弃,它们像藤蔓一样纠缠着你,夺走你的阳光和雨露,吸走你的养分和营养,使你的茎干不能茁壮成长,继续往上攀升。而另一位来自橡叶骑士团的莫斯特·战锤则暗示尤根投入驯鹿之王教会,让教义贯穿身心,期待神恩降临,得到神赐的种子,以虔诚和信仰浇灌它,获得来自米特斯汀领域的常青之气。
尤根·血斧最后选择海瑟·隆多作为他的园丁,他用大剪刀裁去缠在尤根身上的藤蔓和枯枝败叶,让这棵渐渐老朽的树木再次沐浴在阳光和雨露下焕发生机。和其他深入人迹罕至的山林尝试与自然融合的野性武者不一样,尤根并没有选择封闭自己的过去,而是独自撑起蜂鸟酒馆,以平民的身份,凡人的视角,品味着普通人的生活。渐渐地,他将过去刀口舔血的记忆埋藏在脑海深处,偶尔学着吟游诗人的花腔,即兴创作欢快的旋律,以市井百姓的日常生活见闻编制成朗朗上口的歌词,即使腔调已经完全走形地不像话,也敢在酒客们的哄笑声中高歌一曲。
渐渐地,在它脚下丛生的杂草已经干枯凋零,“忠诚”的“领地”和“精神”的“灵性”、“爱情”已经萌发出稚嫩的芽胞。坚实的枷锁开始崩裂解体,只是欠缺一个契机,尤根就能获得令人震惊的突破。一位“大骑士”足以使他的爵位晋升,并使它能传承给子孙。
至于关键的契机,就连身为园丁的海瑟·隆多也无法预料,“对任何人而言,这根本没有统一的标准可言,有的在曙光刺破黎明的夜幕获得晋升,有的在劳作后伸了一个懒腰全身放松而晋升,有的在阅读骑士法典时苦苦思索无一收获却灵光闪现而晋升。尤根,我有一个忠告,刻意去追寻反而让你的脚步离它越远,保持平常心,我相信,对你而言,荣耀的一刻随时都会到来。”
因为这番话,尤根·血斧呆在蜂鸟酒馆,已经有几个年头了。
他最近离开角落坐在长条的吧台上,认识了不少人。
吧台转角,两位刚刚搬来的邻居经常在这里出没,身家丰厚的身上带有救死扶伤味道的一位年轻人常常掏钱付账,而另一位神态萎靡眼里却经常露出锐利地像刀锋似的目光的青年,扫视过尤根这位酒馆老板的下巴时,短碎的胡茬常常悚然而立。
‘嗯,一个以职业将自己伪装地很好的雏鹰,和一头在陌生的山林漫步忍不住露出獠牙的野猪。’尤根·血斧感觉到这两个年轻人有些扎手,不过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的座位挑选地非常好,能将酒馆大部分动静都置入耳目范围中,因此尤根注意到身边一位面有饥色的青年画家,常常在晚餐时间过后,来到蜂鸟酒馆,以非常便宜的价格买走干冷发硬的面包。
脚步匆忙地拉开侧门进来,和熟悉的吧台女侍应打招呼,趁着整理面包的空当聊上几句话,随后付账,又匆忙地离去。
他的时间一直掐地很准,就像胜利广场的钟楼,以至于酒馆老板尤根有些同情这个年轻人。
‘一个吃苦的穷学生,画家这行当没有人赏识和推荐,很难站稳脚跟。’
酒馆的女侍应是刚从外城搬进来的黛芬妮,她的父亲眼光不错,用辛苦工作攒下的钱投资皮革生意,从一些没人要的下脚料开始,慢慢积累资金,最后生意越做越大,成为相当有名的皮革商人。为了扩大自己的生意,他将一大部分钱长期租下贝壳街的一栋临街公寓,为了缓和家里紧张的资金缺口减小开支,体贴的黛芬妮和姐姐在附近的蜂鸟酒馆做吧台侍应。
青年画家在晚餐过后来蜂鸟酒馆买剩下的干面包,对他心生好感的黛芬妮常常主动接下这个活计,她的姐姐看出黛芬妮的心思,主动地谦让,甚至制造机会让妹妹与穷苦生活中的画家说上几句话。
这一天,画家又来了,对他憔悴的面色和泛起血丝的眼窝感到心疼的黛芬妮自作主张地在面包里加了一片黄油,做完这个大胆的举动后,惴惴不安的黛芬妮低下头躲在吧台下面,好久才站起身,像小心谨慎的旱獭左右环视警戒后,发现毫无异常,才渐渐平复心情。
酒馆老板尤根早就注意到了,不过他没有说什么。
过了没多久,青年画家怒气冲冲地走进来,他的身边有一位年长的同伴在小声劝说。
“谁在面包里夹黄油,它把我害惨了。”画家用力地拍打吧台的桌面,发出咚咚咚的声音,就像一阵急骤的战鼓。
尤根不想事情闹地太僵,就主动地站出来:“怎么回事?”
“画家”的同伴露出苦笑:“他叫乔什,是激流城市政厅直属工程与建筑院的绘图员,最近在忙着做外城的改造规划图,薪水都花在公寓的租金费用上,用面包修改铅笔留在图纸上的线条。本来图版就快完工,那块夹着黄油的面包把一切都搞砸了。”
“交给市政厅的图纸必须整洁、干净,那一块油迹斑斑的污点,浪费了我一个月的心血,必须推到重来。可惜时间不够了,该死的。”绘图员双手抓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发出痛苦的呜咽。
‘啊,黛芬妮的善心竟然办了一件坏事。’尤根搔了搔头发,不知道该说什么。
坐在附近的客人们没有留意这里已经渐渐平息的小事,他们敞开自己广阔的胸怀,任由冰凉的酒水在嘴角遗落,直到醉地不省人事,躺倒在地板上,发出饱嗝声。
思诺森注意到泪水含在眼眶里就要滴落的黛芬妮,他用手肘捅了捅身边的兰切洛斯:“嘿,看到那边的小姑娘吗?”
“怎么了?”兰切洛斯吃过丰盛的晚餐后,用手帕擦了擦嘴,随后细心地折叠放进口袋里。
“事情是这样的。”思诺森将刚才发生的一切,以及自己的推断告诉兰切洛斯。
“哦,用面包擦掉铅笔的痕迹,这是很常见的办法,据我所知,面包里有一种麸质,它的黏性能够粘掉铅笔印和其它不能擦掉的痕迹。面包里黄油,沾染了图纸,这有点糟糕,不过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
“说说看。”
“最简单的方法,找一位巫师用咒语将‘黄油’净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