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镜-第9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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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慈打了个哈哈,看薛平治素手前引,无形波动扫过,一层半透明的薄壁便在数十里外呈现出来,但后面还是一片空无。
余慈大概看出,这应该是利用明暗对比,做出的幻阵,内里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薛平治并没有继续发力,这只算是打个招呼,让封禁内的修士知道有人来,以便做出反应。
不多时,在两人感应中,星空中便开启了一道门户,无法目见,只能以神意感应。两人一起进入,感觉像是穿过了一层水体,紧接着,眼前的色彩瞬间变得丰富起来。
这是死星?余慈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进入禁制之内,他首先看到的,不是什么死星、活星,而是一层层禁制的灵光,就像是轻纱薄幔一般,由无形的“支架”撑起,形成圆笼似的结构。
每一层“纱幔”之上,总会点缀着大大小小的“挂饰”,远远看去,就像是屋檐下的燕巢,非常独特。
据薛平治讲,那是前来外域修行的修士所居,同时也是“轻纱灵障”能量的提供者。
“最外‘纱幔’的直径要超过千里,下面还有十一层,不过看样子,能撑起来的,只有两三层。比全盛期,差了不知多少。”
身在域外,人们的警惕心必然极强,见又有人来,那些已经“安居”在纱幔燕巢中的修士们,纷纷冒头。
他们之间信息传递得倒快,大概也是明白了余、薛二人的身份,知道是惹不起的大高手,有些缩回去,还有的想靠上来,套套近乎。只不过,余、薛二人身外强横的灵压,实在不是太和善的样子,一时半会儿,还没人上前。
余慈神意舒展,在灵障内外打了个转儿,发现此地大部分是步虚修士,长生真人很少。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人投射过来的视线,都比较复杂。
薛平治在旁低声道:“死星附近,主要是步虚修士长居于此,这些人需要一个稳定安全的环境来修行。至于长生真人,更多是要历炼和冒险,只是把这里当一个中转罢了。”
正说着,后面虚空中,已经接二连三地闪现人影,正是那些刚做完登记,缴纳了“过路费”的修士们。
看到余、薛二人的背影,他们很自觉地绕行,不过,也总有视线飘过来。
余慈能够感觉到,这些人视线中内蕴的意味儿,和已经“定居”在灵障内外的修士们,几乎没有任何差别。
他轻“嘿”了一声,在这域外星空中,情绪神通照样好使,他的心湖便如一面镜子,将一干人等微妙的心绪,尽都倒映其间。
第七十八章 旧殿遗骨 招引天魔
一众修士大致的心绪,不外乎就是提防、戒惧,也有那么一点儿期待。
余慈知道这是为什么,他想笑,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人一多,就麻烦哪。”
余慈所指的,并非是眼下这么几十、上百号人,而是包括这些人在内的,不知几千几万想要借“死星”中转的修士们。
作为最有可能夺得“死星”的人物,某种意义上,他也就主导着一干人等的在域外的修行进程。
也许只需要一个举措,他们这些人都要给驱逐出去。
其实,之前有段时间,余慈还真以为,“死星”这边,只是上清宗修士在域外的据点,和其他人没有干系呢。
此时,他又听薛平治问起:“道友可知道死星最大的价值所在?”
不等余慈回应,薛平治已是自问自答:“是据点,而且是远离真界,完全脱离了真界之外天魔族群势力范围的据点。这片星域,距离真界的直线距离,漫长到不可思议。若不走虚空甬道,就是楚原湘、羽清玄这等人,全力展开虚空大挪移神通,也要花个几百上千年,才能回返。
“真界之外那些魔头,要穿过真界,进入这里,也很艰难。故而,对长生中人而言,在这里,可说是卸去了域外修行时最大的负担,只此一条,价值就是不可估量。”
余慈想了一想,也是明白过来。
域外天魔与修士不同,出于天性,它们几乎不可能通过修行来增长实力,提升境界,唯一的途径就是“他化”,或曰“魔染”。也就是说,必须要毁掉同级或更高境界的修士,才能从中获取“自在妙诣”,从而升阶精进。
一头天外劫魔,其不可思议的法力之下,就是一个甚至几个长生真人、劫法宗师的尸骸。
围在真界之外的天魔以亿万计,真界修士才有多少?
这种僧多粥少的局面,也就催生了一种现象:几乎每个长生中人,都是在天魔族群中挂了号的,至少有一头天外劫魔盯着,伺机而动,随时准备他化魔染。
极端点儿的例子,就像是叶缤。
据说是在步虚境界,就被“末法主”级别的太阿魔含盯上,只待她修为境界足够,便毁其道基,借此再进一步。
事实证明,太阿魔含的眼力是有的,可是运气糟糕透顶。
东华虚空一战,叶缤完全是踩着他上位,一举成就绝代剑仙。
说这例子极端,就是因为太过少见。
天底下有几个能和叶缤一样的?
就算是叶缤,成就长生之后,也是压制修为数百年,避免与太阿魔含直接对抗,直到时机成熟,才一举建功。
对任何一个修士来说,“天魔”这种负担,能减就减。能在外域找到一个避开天魔滋扰、猎杀的清净地方,岂能不趋之若鹜?
很显然,就是薛平治这样,不怎么关心世事的,都看出里面的猫腻,邀他到死星来,也是存了点醒之意:
对死星有需求的,绝不只是步虚或真人,那些劫法修士,甚至是地仙大能,都有用到的时候,如果处理不慎,后果真的会非常麻烦。
余慈知道薛平治是好心,所点的问题也非常关键,而且她所说的只是问题的宏观层面,若落到实处,麻烦只怕要更多。
比如,作为拥有者和管理者,这里明显需要有一位强者坐镇,对当年的上清宗而言,没有任何问题,可如今,账面上只有两位拿得出手的人物,难道要分出一个在这里坐监吗?
他现在真的挺厌烦的。
真正深入到洗玉盟内部才发现,不论是做什么事,都要受人心掣肘,反而不如最初,你来我往,乱打一通来得痛快。
看似一记“万古云霄”,压得洗玉盟失声,可在最初的震撼之后,那些深谙世情人心之术的老家伙们,就开始一点点地往回扳。碧霄清谈上的“分云斗符”只是一项,就是让给他“死星”,也要给他添点儿堵:
洗玉盟给的轻松,却是将所有的利益和相应的压力全抛过来。
自碧霄清谈以后,做出的任何有关死星的决议,都将是以余慈为代表的上清宗一家之言,所引起的一切后果,自然也要由他一家承担。
若上清宗还是以前的上清宗,不管做什么决定,各路修士都只有听从的份儿,就算千夫所指,也没有任何意义。
可如今,只有两三号人挑大梁的“新上清宗”,真的没问题?
余慈叹了口气,并非是手足无措,其实他很明白,应该怎么做。
洗玉盟让他“得罪”人,他同样可以“招揽”人,坐拥死星这个关键资源,稍微倾斜一下,就可以拉拢相当一批人?
可是,这要耗费多少精力?动用多少心机?
说到底,这种软刀子杀人斗心眼儿的手段,实在非他所长。相反,洗玉盟那些老家伙们,倒是个个儿精擅此道。
若任由其划疆立界,设立条件,预设战场,余慈难有任何胜算。
所以说,真正的挑战,要在碧霄清谈之后。
薛平治见他思虑入神,也不再多说什么,引他一块儿突破外围纱幔,往下层去。
临到第二层的时候,附近就有个大胆的修士叫道:“渊虚天君,您是要打开死星的中枢秘阵吗?”
音波通过禁制传过来,余慈从思虑中惊醒,瞥去一眼,笑了笑,没有回应。
此时,薛平治的声音清晰入耳:“此地最为鼎盛之时,十二层轻纱灵障全开,各层之上,密密麻麻,全是各路修士的巢居。上清道兵巡卫于各层禁制之中,维持秩序如今,纱幔只开了三层不说,还是多处残破,想要恢复以前的人气,还不知要花费多少时间。”
她是在暗示接手死星之后的做法吧。
余慈沉默不语,便在薛平治的介绍中,二人突破三层灵纱光障,这时候,前方的光线一下子黯淡了。而回眸再看,上方的轻纱灵障却变得完全透明,连那些挂上的“燕巢”都不见了,非常奇妙。
中央虚空中,是一颗孤零零的星辰,直径最多就是两三百里,且外形并不规则,像是一块未完工的人头雕像。
按照域外法则,如此体积所生成的重量,很难挂住空气,故而是与外域星空全方位接触,没有任何缓冲,星光照下,阴影斑斑,冰冷孤寂。
余慈居高临下,正打量的时候,却见有三个修士,从星体背后绕过来,都是真人境界,围着星辰打转。
他们倒也是全情投入,完全没发现上面又来了人,有时候还下去,摸索敲打一通,想也知道,十有**是要打上清宗遗宝或者是中枢法阵主意的。
余慈也不恼,饶有兴味地看他们忙活,足足过了半刻钟,其中有一人偶尔抬头,这才发现了余、薛二人,当下就是一惊,忙叫过同伴。
三人嘀咕几句,看着是想上来见礼搭话的,不过这时候,倒是薛平治有些不耐,略摆袖子,虽未言语,已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那三人也算知机,只是遥空向这边行了一礼,讪讪而退。
等他们飞得远了,余慈和薛平治才落在星体表面。
余慈已经感觉到了,这里完全没有真界地表那坚实的下坠的力量,轻飘飘随时可能飞走。
就在附近,他看到了一些断壁残垣,还有些尘土沙砾,似乎受到某种吸力的作用,环绕飘浮其间。
薛平治顺他的视线看过去,想了想道:“如果记忆没错,这里应该是贵宗当年‘灵官殿’的遗址,一应道兵、神将,均由此而出,若有大股天魔犯境,殿中便有“显圣”之法,化为玉枢火府天将灵官,接引太阳真火,焚灭一切妖邪。”
余慈“哦”了一声,更用心看这片遗址,还有地面上隐约可见的残缺符纹。
以他的上清符法造诣,虽是目视残垣,却也能大概见出大殿的完整结构,符纹的刻印排布。依稀可以怀想当年,天将灵官镇压,千百道兵巡视的盛景。
薛平治悠悠叹息:“还记得当年,这里香火鼎盛,就算不是玄门中人,也会到这里上一炷香,请得一线灵光护身,可挡下寻常天魔滋扰如今终也是面目全非。”
余慈不言不语,静静看着。
薛平治也笑起来,自余慈与她结识以来,恐怕所有的笑容加起来,也比不上今日。
“我自从遭劫之后,受七情倒错的限制,专门的修行罕有,只偶尔到外域采集药材,便是那有限的几次,也都是通过死星跳转,在这里都还有一处居所”
她的话音倏地断去,目光则指向上空。
余慈一怔,顺她的视线往上看,因为“轻纱灵障”的特殊性,看到的仅仅是一片虚无,还有更远处深邃的星空。
“元君?”
半晌,耳边终于传来薛平治的慨叹:“不想当年旧物,原来还能见出几分痕迹。”
说话间,她宽袖中响起一声震音,在极度稀薄的空气中,也颇为清亮,显然传播的介质比较“讲究”。
奇妙的波动扩散开来,本来空无一物的虚空之上,竟然隐有回音。
薛平治有点儿期待的样子:“上去看看?”
“好!”
两人纵身而起,飞高百余丈,转身下看,便见有一层“阴霾”正呈现出来。
细看去,那实是一层破损的“膜”,类似于外围的轻纱灵障,上面甚至还沾着尘埃,观其形制,应该是十二层轻纱灵障中,最内层的一部分。
一层纱幔,就是一个完整的结构体系。
余慈早就想到,当年上清宗在铺设禁制的时候,应该是用了“虚空凝符”之类的手段,将符纹深印入虚空之中,而作为整个禁制最内层的部分,当年消耗的能源应该最多,死星破败之时,也该是第一个“熄灭”。
但反过来看,其在虚空中留下的印记也该是最为深刻。
如今,不知薛平治用了什么手法,激发了上面留存的部分残余能源,使之重又显形。
此时,便听薛平治叹道:“道友可知,此膜中央偏左的位置,就是当年我建起的一座丹房?”
竟是如此?这可真是巧了。
余慈兴致大起,看薛平治一袖拂出,罡气扫荡,吹散尘埃,灵光织就的轻纱也是缓缓摆动,随时可能崩灭掉,但最终还是支撑下来。
薛平治道:“既然内层都能有所留存,还吸附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