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镜-第1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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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边用得上的法器也有那么三五件,用处也都都不小,但入手的时间短,头绪又多,祭炼层次就见不得人了:双钩索化成的宫绦祭炼两层,道经师宝印祭炼四层,手边的红纱倒有六层,还是为了易宝宴紧急下手的。
照神铜鉴好一些,是用“一器一法”的手段祭炼,日日不缀,但想来也就在十五六层之间,算起来,几件法器的祭炼层数加起来,也就是刚碰到朱老先生的标准。
对了,和他手中红纱同源的百芒化灵纱倒是一件将近三重天的法器,但那是褚妍生前祭炼的,余慈拿到手之后,也就是草草祭炼六层而已,根本发挥不出来其全部的功用。
翻一遍家底,余慈不免有些尴尬。朱老先生早就看出他的根底,淡淡道:
“既然你准备去剑园,我们就事论事,谈谈出行前的准备。散修和小门派不论,各大宗门通神上阶的修士,配置的法器最起码也是祭炼三十层以上,实际以六重天为主,还丹修士则是将七八重天的法器作为主流配备,你要去剑园,免不了和这样的人打交道。真动起手来,你怎么应付?凭你那把破剑,还是其他的连三重天祭炼都达不到的破铜烂铁?”
其实余慈很想说,有些东西并非纯靠祭炼层次,不过现在傻子才和朱老先生犟嘴,更何况,老人说的全在理上。
那他该怎么回应呢?他再看梦微和李佑,女修露出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李佑则是干脆别过脸去,只做不知。
余慈很久没有遇到这么窘迫的场面了,偏偏又生不起气来,只能苦笑着“送死”去:“那个随机应变吧!
“砰”一声响,老人重拍桌案,把李佑后半截话全堵回肚子里去:“孺子不可教也!”
看老头吹胡子瞪眼,余慈在心里翻白眼儿,还记得上回见到这位老先生,收获的评价可是恰好颠倒过来的。
“你的《上清聚玄星枢秘授符经》呢?这本符书,乃是当年上清宗魏大先生编制的《上清无量大典》中的一册,由魏大先生亲选一千四百五十四个最具代表性的符箓收录其中,按部就班修习,可收事半功倍之效,有此符书,你又修炼玄元根本气法,正是相得益彰。一日修行,抵人十天,可你看你干了什么?”
朱老先生体形虽瘦小,此时却是中气充沛,声音宏亮,在安静的书舍中更是了不得,一时间周围埋头找书的修士都探头探脑,不知道这位一贯和气的老先生,为什么发这么大的脾气。
余慈不是让人几句话便给动摇之辈,但眼下却因为之前毁了书理亏,也知朱老先生没有恶意,只能垂头听着。
哪知朱老先生训斥几声还不解气,竟不知从哪儿拿出个书卷,劈头盖脸地敲下来,上面并无丝毫内息,可架不住这太狼狈不是?尤其是周围那些修士的视线齐齐落在他身上,又是瞠目又是好笑,余慈有生以来,还真没碰到过这种场面,一时大为尴尬,又不好还手,只能护着脑袋往后闪,一脸郁闷。
还好,老头儿敲了几下,便让梦微和李佑上前拦着,连迭地劝阻,朱老先生看起来修为并不高,挣了两下不成功,便怒道:“放开我,我不和他一般见识!”
梦微便先松了手,李佑干笑两声,又把老先生半挟着,放在桌后的太师椅上上才松开,然后有多么远就闪多么远。
经了这么一出,朱老先生倒是平静了些,就坐在椅子上,沉沉道:“我相信你的剑术远超同侪,是对敌的不二选择。然而你终究不是剑修,剑使得再好,能聚煞归元,生就‘剑胎’么?你的造化终究还是在金丹大道上,想要金丹,你的剑带不来,但你的符法玄功却能做到!
“我曾听解良说起过,你心志不俗,有长生向道之心,所以我说的你肯定明白,只是你为眼前的强大迷了眼,把这些道理给忘记了!是不是这样?”
不管余慈心中想什么,此时都只有点头应是。旁边的梦微和李佑都是苦笑,他们也都是练剑的,朱老先生几句话,可说是把他们也一杆子放翻。
朱老先生也不为已甚,挥了挥手:“你要去剑园,我不拦你,但那些破铜烂铁实在没什么用处,祭炼也不是一朝一夕。这样吧,你今后一段时间,每天到这儿来两个时辰——阴神到了也行,我传你一部‘诸天飞星’的符箓”
余慈一愣,却是没想到有这种好事儿落到他头上,非但是他,梦微和李佑都是惊愕,没想到事情竟是这般峰回路转。还好余慈是最机敏不过的,当下躬身拜谢。
朱老先生瞥他一眼:“罢了,日后好好习练就是,要知道,剑意入微,未必就强得过符法通神!”
几个小辈都是面面相觑,忽然有些醒悟:刚刚,或是不小心刺痛了这位老先生的自尊心?
第二百六十七章 过海
余慈从深沉的入定中醒来,手中道经师宝印发出柔和的白光,照亮方圆十尺区域 张衍就站在他身旁,低声指挥着图家兄弟:“不要泄劲儿,注意控制流向。”
稍定了定神,从心内虚空那奇妙的天地中彻底脱身,余慈感觉到,他的身子略有些摇晃,剥离张衍的话音,耳畔就是水流冲刷的微响,他身下的竹筏便在其中微微起伏。
在白光区域之外,是黑沉沉的空间,余慈运化神意,将道经师宝印的光芒收敛,这边光线昏暗下去,而外围黑暗中,则有一层朦胧的蓝光泛起,无边无际,延伸到视线的尽头。
这是一片蓝海。
余慈今生还没有见过大海,不知道传说中无边无涯的水天景色,是否与此有些相似之处。不过,他们到这里来,也不是为了看景的。
这里是法天秘界下层。
法天秘界分为上下两层,余慈和图家兄弟等人就在上层闭关,其实人们都知道,下面一层,也是可以用作修行的,里面的灵气纯度比上层只高不低,其浓郁程度甚至凝滴液化,成为一片无边的灵气海洋,也就是余慈等人现在乘筏飘流之地。
不过,这里同时也是离尘宗山门屹立于虚空之上的根基之一,内里禁制重重,就算知根知底,一个不慎触发了,说不定就要形神俱灭,故而宗门对入其中的弟子要有很多限制,一般来说,至少要是还丹境界之上,才有机会入内一游。
至于在上层修行的弟子,屁股底下就是广大灵海,可以说他们就是吸纳着灵海的蒸气增进修为的。蒸气已如此,灵海本身又如何?据说凿穿十丈崖层,便可触及。可惜,这里洞壁、地面上都有禁制,异想天开要动手的,有的是苦头吃。为此,弟子中有搞怪的,便作歌曰:
“法天之有镬兮,煮灵海于其中;法天之有箅兮,蒸吾类于其上”
“镬”即大锅,“箅”乃蒸笼,如此形容,还算形象。不过说又说回来,山门弟子中想给“蒸一蒸”的,已不止千百,至于要“煮一煮”的,十个里面恨不能有十一个!
如今余慈就在令人羡煞的“煮一煮”的行列中。
他能进来,毫无疑问是沾了张衍的光。以张衍身份,出入法天秘界并无限制,进入第二层,也只需要报备一声,至于携个人下来,只要没有人和他较真儿,也没关系。
“差不多到了,准备!”
张衍的行动相干脆,尾音还在耳边回荡,余慈脚下的竹筏已经凭空消失,身上一凉,全身都浸泡在蓝海中,直坠下去。那竹筏本就是张衍祭炼的一件法器,寻常的物件也很难在这片蓝海中保持形体。
在水下,余慈按照张衍的提示,做了一个深呼吸,果然,在这里可以正常呼吸,只不过呼进呼出的,不再是寻常的空气,而是精纯至极的灵气液滴。他眯起眼睛,紧跟前方张衍的身形,在他左右,图家兄弟以阴神之身紧随。
张衍一直在沉降,速度如箭,余慈紧随其后,身体与水体激烈的摩擦,使得周围温度骤升,似乎在烤炙皮肤,阻力却是越来越小,这是凝为液滴的精纯灵气重新气化的现象。
余慈包裹在里面,初时只觉得热,后来热气滚沸,自毛孔浸入,他便像是浸泡在酒水中,几乎给熏得醉了,感觉比在上层的“蒸笼”里可要强烈太多。体内“先天一气”受到刺激,分外活泼,在体内蒸腾流转,渐渐的竟似与这精纯元气失了界限,化在里面。
“跟紧了!”
张衍再次提醒,非常及时。这时候余慈肉身的感觉都开始模糊了,张衍的声音便如同一个冰块,直塞进衣领中,让他激零零打个寒颤,肉身瞬间变得实在起来。
“小心些,在这里化去心神,没人帮你们再聚拢起来!”
张衍是对图家兄弟说的。无论是余慈还是张衍,都低估了这二人的脸皮厚度,听说他们到法天灵海中修行,就死皮赖脸跟过来,又是以阴神出游,若非早准备了护持阴神的法器,此时早给融化掉了。侥是如此,二人阴神也是闪闪灭灭,形体扭曲,看上去非常可怕。
“还有多远?”
余慈警醒之后,便再不惧这浓郁到可以融化心神的精纯灵气,但图家兄弟的情况看上去可不妙。
“马上没感觉到吗?”张衍的声音此时显得有些缥缈。
余慈凝神,果然发现有一震荡从外围灵海中传递过来,细细感应,那实是一股庞然吸力,带动灵海深层元气,形成巨大的漩涡。现在,他已经看到外围海水流动的轨迹了。
“这里就是通往山门之外的闸口,是内外元气交迸转化之地。要顺应流向,一股作气冲出去,不能硬抗!”难得张衍说得详细,甚至他还主动放慢速度,以照应后面三人。
余慈冲他点点头,手中道经师宝印铺开一道白光,其中有千百颗星光,横亘其中,有若一条缩小的天河,在蓝海灵波中降下,照着这边几人当头一刷,当即星光附着身上,如同披了一道星钻点缀的外袍。
张衍也就罢了,图家兄弟受这天河星光一刷,立时觉得有一层屏障隔绝在阴神和蓝海灵波之间,便如一个筛子,将过量的元气蒸腾之力排开,使阴神压力骤减。对比如此强烈,让二人喉咙里一个“好”字差点儿就蹦了出来,好险给压住了。
但就是如此,二人也不由得面面相觑:“这样的符法余慈他也能使出来?”
从某种意义上说,图家兄弟也算是现阶段和余慈最“亲近”的几人之一了,余慈大部分时间在法天秘界中修行,和图家兄弟比邻而居,双方又经常“切磋”,他修的什么,炼的什么,图家兄弟都知道,可越是如此,二人就越是难以置信。
他们两个专修阴神,其攻伐之道往往就是驭器、符法之流,对余慈的手段认识更为深刻。
“倾沧浪,洒星光,亘古长河绕天疆。”
这是“天河祈禳咒”,绝对上乘的符箓秘法,若是修为足够,一道符光罩下,便有天河星光绕体奔流,结成法衣,可辟万邪,寻常三五重天的法器迎面直轰都未必能够撼动。
余慈现在还差得远,但隐然已有气象在此,护体安神,功效一流。
“阿哥,这就是他从灵霄阁学来的本事?”
“唔唔”图日伦面对兄弟的疑惑,也不知该怎么说才好,末了才勉强道:“灵霄阁朱老先生深不可测,那个,自有授业之法。”
这理由连鬼都不信,实际上,他们隐约是知道其中某个答案的。
两人心意相通,齐齐冒出一个念头:“画符若知窍,惊得鬼神叫此人在符法上已知窍通窍,得传玄元根本气法,再以此演化符箓,精进神速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这一点就是余慈的优势了,图家兄弟羡慕也羡慕不来,倒是有个念头越发地强烈了:“这人有如此根基,若还不能在符法上精修猛进,老天爷都要咒他了啊!”
便在图家兄弟一团混乱的思绪中,两人两阴神已经深入到蓝海深处的漩涡里,在激流中飞速旋转沉降,身畔隆隆之声已经压过了一切。
对强大力量的挤压,余慈倒不在乎。此时他睁大眼睛,看着漩涡深处,那一点越来越明晰的光芒。
“到了!”
在张衍的沉喝声中,两人两阴神体外的压力骤然一轻,已经从蓝海深处甩出去,瞬间进入到外间无穷无尽的虚空中
高空罡风呼啸,锋利如刀,“飒”地一声,余慈和图家兄弟身外的天河法衣便给吹得光芒明灭,随时都有崩溃的危险。这里的罡风吹刮,竟然比蓝海蒸腾元气的压力还要大上许多。
“喝!”
张衍在此刻发威了,他手上微动,便有一道虹光飞架苍穹,当空微弧,形成一个巨大的斜面,上面波光潋滟,却是剑气与高空罡风相撞产生的波纹。凭借他精纯的抱丹真煞剑气,暂时护得余慈等人周全。
在来此之前,余慈和图家兄弟已经知道,这里不是别处,正是远去大地五千丈之遥的罡风带最顶端。
由高空十里到三十里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