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玲剑-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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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师爷道:“全仗老夫子鼎力成全,倘若婚事得谐,敝庄主另有酬报。”
方涛略作沉吟,道:“老朽自当尽力而为,可惜敝上不在,无人作主,诸位如能屈驾暂住几日,必有佳读相报。”
逍遥公子接口道:“缓几天倒不要紧,最好请易姑娘出来,彼此先见见面。”
方涛道:“这个这个只怕有些不便”
逍遥公子道:“有啥子不便,迟早就是夫妻了,见个面有啥子关系?”
吕师爷忙道:“公了不要太性急,婚姻大事,必须征得父母同意,如今易堡主不在,先行相见,确是不合礼仪。”
逍遥公子不悦道:“大家都是武林人,何必讲究这些虚套!”
独臂老妇摇手道:“孩子,婚姻是人伦大典,非比儿戏,方老夫子的话很对,现在咱们已经来了,也不急在一天半日,依我看,不如权且在堡中住下,等候易堡主回来,讨得确实回信再说。”
吕师爷接口道:“正该如此,只是打搅方老夫子了。”
方涛笑道:“好说!好说!能得贵客莅止,这是老朽和一剑堡的光荣。”
于是,传话吩咐收拾东西东院客房,以备安歇,一面叫厨下安排盛宴,殷勤款待接风。
厅中仆妇丫环,为了贪图厚赏,一个个兴高彩烈奔前走后,传酒送菜,太平山庄随行十二骑,自有专人招待去偏院饮酒相聚,不在话下。
康浩退出大厅,默默向后院走去,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泛起一种沉重之感。
他当下不是在妒忌那位逍遥公子,相反地,倒觉得他有一厢情愿远来求婚,令人可笑亦复可怜,姑无论湘琴有没有结识自己,就凭他那自恃多金,目中无人的俗态,婚事不谐已可断言,但是,方涛将太平山庄的人,挽留住下,显然另有可怕的阴谋。
尤其那独臂老妇,面貌虽不可见,仅从她透过面纱的炯炯眼神推测,必是功力极高的人物,假如方涛以婚事为饵,宠络得太平山庄为其臂助,这一股力理,决不在复仇会现有实力之下,确是值得警惕的事。
而且,一旦婚事不成,方涛很可能“嫁祸江东”,唆使逍遥公子迁怒报复,人此情仇纠缠,永无休止。
康浩纵然不畏惧,但这样一来,也就等于促仅太平山庄与复仇会联手,使他今后探查行动平添一大阻碍。
——康浩边想边行,直到被一声娇呼唤住,才发觉自己已经走过书门了。
书房内,袁家姊妹俩和湘琴都在,袁珠见了康浩,面颊无端的就红了起来,默然低头不语,湘琴脸上却像罩了一层寒冰,怒容遍布,也紧闭着嘴唇没开口。
袁玉招手将康浩叫了进来,反身拴上房门,低问道:“看见了么?都是些什么人?”
康浩答道:“来的人不少,除了太平山庄少庄主,还有他的义母和一位姓吕的师爷,随行的约有十余骑”
袁玉又问道:“他们究竟是为什么来的?”
康浩道:“据那姓吕的师爷说,是因久慕琴妹秀外慧中,奉命特来求亲”
湘琴没等他说完,恨恨的啐了一口,道:“呸!求他的大头鬼,我看那些混账东西是活着嫌腻,找死来了”
秀眸一望康浩,接着又道:“康大哥,你为什么不告诉方老夫子,把那批家伙统统赶出堡去?”
康浩迟疑的摇摇头,道:“我也是客人的身份,怎能说得出逐客的话。”
湘琴抢白道:“为什么不能?你是咱们的大哥,并非普通客人”
袁玉笑道:“小琴,这怪不得康少位,以他的立场,有些话的确不便出口”微顿,又道:“不过,琴妹的心事,方夫应该知道得很清楚,他为什么不干干脆脆回绝太平山庄?这却令人费解。”
康浩道:“方老夫子,已经挽留他们住下,意欲等候堡主回来,再作决定。”
湘琴大怒而起,道:“这些混蛋不知安的什么心,我倒要去问问他,究竟他是主人?我是主人?”
袁珠一直没有开过口,此时连忙拦住湘琴,劝道:“这也不能责怪方老夫子,太平山庄非同一般门派,专程来求亲,更是一件大事,正因为他不是主人,才不便作主回绝人家。”
湘琴道:“太平山庄又怎样?回绝就回绝了,难道咱们还怕开罪他不成?”
袁珠道:“话不是这么说,人家远道而来,并无恶意,就算要拒绝他,也得婉言相告,方不失待客的礼貌”
湘琴连连摇头道:“我不懂礼貌,只要把那些厌物赶出一剑堡去,谁不走,我就砍断他的腿。”
袁珠笑道:“瞧你又闹孩子脾气了,人家是慕名而来,跟你又没有仇恨”
湘琴发横道:“有仇!有仇!就是有仇,我讨厌他们,听到‘太平山庄’四个字就生气,惹恼了我,他们一辈子也别想‘太平’了。”
袁珠忍不住笑道:“依我看,他们求亲不成,算是幸运,如果讨了你这不讲理的媳妇回去,只怕当真没有‘太平’日子好过了。”
湘琴自己也不禁好笑,白了袁玉一眼,啐道:“你讲理,你去嫁好了。”
袁玉格格娇笑道:“可惜他们有眼无珠,没有这份福气,若是求到我二姑奶奶头上,我就先替你们改个名字,叫做‘受罪山庄’,让这批东西好好的受一辈子活罪——”
袁珠笑骂道:“死丫头,就会疯疯癫癫胡说八道!”
这一笑闹,湘琴的气了消了,两人嘻嘻哈哈直闹到起更时分,才离开书房回后院安歇。
临别,康浩觑个空隙,轻轻向袁珠道:“在下先去后园等候,请姑娘尽快过来!”袁珠没开口,只红着脸,点了点头。
后园门邻近上房,实际上就是堡墙下的一道侧门,只因上房系女眷居室,后花园又是堡主夫人幽居念佛的地方,堡丁们夜间巡查,如无特殊事故,都很少到后园门来。
康浩选择这儿和袁珠相见,除了地方僻静,便于商谈之外,更为了监视园门通路,以防方涛潜入后花园,对欧阳佩如有所谋害。
这时,一弯新月斜挂树梢,园中,只有低沉而规律的虫鸣声,微风指过,月影婆姿,花香扑鼻——夜,显然那么安详,那么幽美。
但康浩却全无心情领略这份怡人夜色,他贤锁着剑眉,立身墙影之下,不时仰望上房楼头的灯光,心里正默默盘算应该如何对袁珠说明自己的计划和安排?
远处梆鼓敲过了二更,花径上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康浩连忙迎上前去。
月光下,只见袁珠披着一袭黑色风衣,轻摄裙据,一步一张顾,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娉停停,怯生生蹑足而至。
康浩道:“袁姑娘”
袁珠一惊,身形顿止,及待看清是康浩,不禁举手连连拍着胸口,道: “唉呀!你怎么躲在墙脚下?吓了我一大跳!”
康浩道:“在下等候近一个更次,还以为姑娘不来了呢!”
袁珠脸上忽然一红,俯首笑道:“既然答应你,怎么会不来”接着,又赧然问道: “你究竟有什么事?一定要等到夜静更深才能够说?而且,要着小琴她们”
康浩招招手道:“此地不便详谈,姑娘请随我来。”
说着,一纵身,飞登上墙头,举目回望了一遍,再次腾身飞掠,竟跃上后园内一株大树枝,紧傍着树叶浓密处坐下来。
袁珠初时有些犹豫,见康浩接连招手示意,只得也提气飞身而上。
两人坐在树叶掩蔽下,虽然不虑被人发现,但袁珠却芳心扑扑乱跳,更不敢坐得太靠近,隔着树干,自己另觅一条横枝坐下。
刚坐下,就低声催促道:“康少侠,有话请快说吧,我不能耽得太久,这样被人看见也不好”
康浩点点头,道:“在下邀约姑娘到这里来,有一宗极重要的事相商,希望姑娘能让在下说得详尽些,同时请留意附近,提防有人潜近偷听。”
袁珠道:“为什么要这样慎重?”
康浩道:“事关重大,不能不慎重,在下先告诉姑娘一个消息,如今的一剑堡,已经全在复仇会控制之下了。”
袁珠大吃一惊脱口道:“谁说的?”
康浩道:“是在下亲目所见,亲身证实,那负责暗中指挥行事的人,就是方老夫子。”
袁珠变色道:“这怎么可能!”
康浩道:“事未目睹之前,在下也认为不可能,但此事非仅千真万确,甚至方老夫子也亲口承认了”接着,便将放探后花园用风铃剑射方涛,以及搜获血衣证据,却遭方涛下毒夺去等经过,详细说了一遍,其中只略去欧阳佩如要求带走湘琴的一段,暂时未提。
袁珠听了,却有些半信半疑,沉吟道:“照你这么说来,今天早上咱们三人都曾中了迷香,是么?”
康浩道:“正是如此,若非顾忌姑娘的安全,当时在下宁舍一条手臂,也不肯将到手的证据再还给他。”
袁珠摇摇头道:“可是,一个人若中了迷香蒙药之类的东西,醒转的时候,必然会有头晕或呕吐的现象,为什么口削门今天早上醒来,一点异样感觉都没有呢?”
康浩道:“那可能是他们所用迷香,不是一般武林人使用的平常药物。”
袁珠又道:“如果要对咱们姊妹施用迷香,只有上房的贴身丫环才办得到,据我所知,上房侍候的春兰和秋菊两个丫环,都是从小服侍琴妹的人,而且是十几年前就:买来的,若说她们也是复仇会的爪牙,的确难以置信。”
康浩道:“方老夫子也是入堡十年以上的老人,若非亲见,谁又相信他又是复仇会高手?”
袁珠默然有顷,道:“这件事关系太大,必须查到真凭实据才行,我看,最好能告诉湘琴”
康浩忙道:“决不能告诉她,小琴的脾气你是知道的,无论她信不信,风声一定泄漏,方涛发觉秘密败露,必然会下毒手。”
袁珠道:“依你该怎么办呢?”
康浩道:“在下想到两个方法:一个是请你们暂时迁入后花园跟易夫人同住,自炊自食,不用任何丫环仆妇,由在下单独对付方涛,以免后顾之虑。”
袁珠道:“这方法虽好,只怕易伯母不肯,而月咱们突然搬入后花园,也就等于告诉方涛已经发现他的秘密了你再说说第二个方法。”
康浩道:“第二个方法只有不动声色,由在下先带小琴,离开一剑堡,表面上,就以拒婚太平山庄作藉口,留下贤姊妹暗中保护易夫人,这样谅必不致引起方涛的疑心,待在下将小琴送到安全之处,再回来接易夫人和贤姊妹”
袁珠道:“你的意思,是要咱们分批逃出一剑堡去?”
康浩点头道:“此地已是复仇会的天下,住下去随时都可,能发生危险,只好暂时避开了。”
袁珠道:“可是你有没有想到?这一来,你就成了诱拐小琴私奔,易伯父回来,岂肯与你甘休?”
康浩道:“只要问心无愧,误解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袁珠想了想,又道:“你准备带她到什么地方去呢?”
康浩道:“现在还没有确定的地方,大约不出豫冀二处。”
袁珠正色道:“我觉得你应该再想想后果,女孩子家以名节为重,倘若轻率从事,坏了小琴的清白名声,这可是关系她一辈子的大事。”
康浩听得一愣,暗忖道:这话不错啊,我已经决定以昭雪师冤为己任,难保没有危险,倘若中途发生什么意外变化,岂不害苦了湘琴想到这里,不禁默然俯芦,无话作答。
正犹豫问,突然有人接口道:“事急从权,古人早有明训,何况我这作娘的同意了,谁敢说这是诱拐私奔?”
话声来自头顶,两人齐吃了一惊,不绝而同站起身来仰面上望,却见欧阳佩如一身黑衣,坐在树顶另一支枝叶浓密的横干上。
袁珠忙道:“伯母,您老人家怎么也在这儿?”
欧阳佩如冷冷道:“我早就坐在这儿了,只是你们自顾着说话,没有留意树顶罢了。”
袁珠脸…上一阵热,赧然笑道:“真的,咱们只有注意树下,竟没想到伯母会在树顶上”
欧阳佩如低喝道:“现在也别尽注意树上,当心那边有人来了。”
两人连忙缩身回顾,果然看见两条人影,正沿着堡墙向后园如飞而来。
康浩双眉微剔,探手按按胸有剑囊。
欧阳佩如沉声道:“不要出手,先看清楚是什么人?”
那两个藉着墙影掩蔽,身法迅捷,快得有如两条轻烟,霎眼间已到了后园门前人影敛处,现出一男一女两个劲装少年。
康浩顿感眼中一亮,敢情那两名少年男女竟是逍遥公子的随身侍女和书僮。
当时在大厅上,康浩只觉得两人面貌颇为清秀,未曾特别留意,现在见了他们轻功身法,心里才暗暗吃惊——看来“太平山庄”之能名列武林三庄之—,的确并非幸致,这两人的身份,不过是侍女和书僮,轻功已有如此火候,那逍遥公子一身武功,不知更要高强多少倍了。
只见两人在门前略一张望,便双双跃上了堡墙,那侍女耸目远望,扬手指点着道:“你看这座花园,单独建在山脚下,除了一道园门,几乎与外界隔绝,大约就是堡主夫人养病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