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玲剑-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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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浩看在眼里,眉锋微皱,默默尾随在三人后面。
那两名少年顾盼自雄,簇拥着红衣少女走向场中,早有伙计上前接待,躬身问道:“公子,小姐,想玩什么?牌九?双单?盒子宝?”
红衣少女故充内行,淡淡道:“别罗嗦,先让咱们看看再说。”
伙计连声应诺,恭谨侍候,三四个人撑众开路,将那少年男女三个,凤凰似的奉承着各处例览。
赌客们禁不住好奇,倒有大半停止下注,伸长了脖子,目光远远地随着三个人转动。
那红衣少女香巾掩鼻在场子里走了半匝,最后在一张赌盒子宝的台上前停步,指着台上那只方方的宝盒子问道:“这是什么玩意儿?”
白衣少年抢着答道:“表妹,这就是盒子宝,方盒子是宝盒,台上各门,随意押,只要你押的跟盒子里装的一样,就算赢了。”
红衣少女嫣然一笑,道:“二表哥懂的不少嘛,难怪姨妈总骂你偷着赌钱。”
白衣少年满脸变得通红,腼腆地说道:“我是看见庄里那些护院们玩过,自己从来没有赌过钱,表妹若不信,可以问大哥”
红衣少女笑道:“还问个啥,你们哥儿俩难兄难弟,有名的一对”
话锋一顿,又道:“其实,像咱们这种人家,偶尔赌钱原也算不了什么,只别沉缅迷陷就行了,赌钱也是一门学问,对不对?”
紫衣少年急道:“对!对极了,小兄就是这样,偶尔赌钱玩玩,决不会沉迷其中。”
红衣少女似笑非笑扫了他一眼,转过话题道:“咱们就押盒子宝,如何?”
紫衣少年道:“好极了,盒子宝纯是庄家跟下注的人互斗心智的玩意儿,最适合咱们武林人家玩,爹不是常说行走江湖,只须三分武功却得七分机智么。”
红衣少女截口道:“我是问怎么个赌法?”
白衣少年忙又抢着道:“容易得很,表妹请看,这台上不是画着图位么,左青龙,右白虎,这是出门,这边是归升,随便押上一门,或是挂角,穿心——”
红衣少女不耐地道:“竟有这么许多麻烦?”
紫衣少年说道:“一点也不麻烦,表妹如果不懂,先看小兄押两宝,立刻就懂了。”
红衣少女冷冷哼道:
“这是什么话?看你押,我来干什么的?”
紫衣少年敢情最怕这位表妹生气,连忙笑道:“那那就由表妹押,咱们在旁边看看,也是一样”
红衣少女眼皮一眨,见宝摊内站着一个中年店伙和一个十二三岁小孩,便问道:“你们两个,谁是庄家?”
中年店伙含笑道:“回小姐,小的父子二人,共同主持这张台子,由这孩子装宝,小的是‘宝官’,只管吃赔。”
红衣少女凝目指那小孩,不屑地道:“他这么小,也会赌钱?”
旁边一名伙计接口道:“小姐别小看了这孩子,他是保定府有名的‘玄玄手’,从七岁就开始装宝台。到现在十三岁,整整六年,他装的宝客人最难押中。”
“玄玄手”抬起头来,木然朝红衣少女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焦黄烂牙,内中还缺了两三颗,那模样叫人看了实在恶心。
红衣少女哼道:“好!我倒试试这小鬼有多‘玄’。”
说着,一伸纤手,向两个少年道:“钱拿出来。”
两个少年急忙探怀,穿白衣的手快,抢先摸出一块碎银,约莫二三两重,放在掌上,轻声说道:“琴表妹,先小小的押,试他路子”
谁知话没说完,却被红衣少女一声冷哼打断,只见她纤掌一握一张,银块已成了细粉,皓腕轻翻,全都洒在地上,娇嗔道:“这点银子,打发赏钱都不够,真亏二表哥拿得出手。”
紫衣少年虽然迟些,却正好学了乖,大手一把抓,怀中金叶银锭全都掏了出来,一面向红衣少女小手里塞,一面说道:
“表妹,放手下注吧,这些要是不够,小兄还有银票。”
那一堆银锭金叶。,少说也值千两以上,红衣少女这才脸色稍敛,自顾在赌台前一张长凳上坐了下来,望着“玄玄手”道:“说吧!咱们怎么赌法?”
宝官偷偷扫了那大堆金叶银锭一眼,暗自咽一口口水,陪笑道:“宝摊上,青龙、白虎、出门、归升共计四门,请小姐随意押,宝盒内共分一、二、三、四几种点数,一点青龙,两点白虎,三点——”
红衣少女螓首连摇,道:“咱们不要这些罗嗦,你干脆说吧,怎么是你赢?怎么是我赢?”
中年店伙道:“如果小姐在四门中单押一门,宝盒子打开,点数正对,就管小姐赢了,押单门一陪三,点数不对,就算小姐输了——”
红衣少女道:“能不能简单些,把四门改为两门,单点数算一门,双点数算一门?”
中年店伙道:“那也使得,这叫做‘单冲’,无论输赢,都是一陪一。”
红衣少女信手拈起一片金叶,向台上一摔,说道:“好,的押单数,你快装宝吧!”
萦衣少年慌忙将金叶抢了回来,低声说道:“表妹,得等他先装好宝盒,才能押。”
红衣少女愕然道:“为什么?”
紫衣少年道:“不然的话,你押单,他就装双,不是输定吗?”
少女脸上一红,嫣然道:“真的,我竟没想到这个。”
满屋赌客,都为红衣少女娇憨之态所引,加上那满桌金银耀眼生花,不觉纷纷停止下注。都围过来观赏这场豪赌,刹那间,便在离桌数尺处围了厚厚一道人墙。
康浩被人群推挤,身不由己,也到了桌边。
玄玄手将宝盒藏在桌下布围中,迅速装妥,向台面上一搁,宝官含笑道:“请小姐下注。”
红衣少女微微一笑,掷下一张金叶,说道:“这是第一宝,一无初始,我押单数。”
宝官拉开喉咙,吆喝一声,道:“一赔一,独闯单门,金叶子一张,重五两,开啦!”
“叭”地掀开宝盒,里面滚出一粒宝子,果然是个幺。
紫衣少年鼓掌道:“表妹,你赢了!好兆头。”
红衣少女扬扬黛眉,道:“我就知道这小鬼头会装幺点,他以为我刚才押单,这回会改押双,却没想到我偏偏还是押的单。”
四周一阵哄笑,宝官照赔一张五两重的金叶,‘玄玄手’,摸摸索索又装上第二宝。
红衣少女霎霎眼,道:
“鳌头独占,唯我独尊,单。”信手掷落,又是一张金叶。
唱宝声中,宝盒子一掀,丝毫不差,是个三点。
两个少年,喜得跳了起来,齐齐翘起大拇指,赞道:“表妹,看得准,真有你的!”
少女接连两宝,轻轻易易赢了十两金叶,兴高采烈地道:
“你没注意这小鬼头一双眼珠子,直向咱们溜转,他看咱们只三个人,所以就装了个三点。”
两个少年齐声说道:“有道理!有道理!”
接下去,怪事来了,也不知是那红衣少女手风太顺,或是“玄玄手”这回失了灵,那装宝的男孩,竟认准了“幺”和“三”,一口气连装了十九次“单”
红衣少女每次押“单”,宝宝皆中,赢来的黄金白银满满堆了一桌,估计怕不有数万之巨,只乐得眉飞色舞,忘了人挤,也顾不得汗臭,一叠声只催快引起装宝。
“玄玄手”不动声色,装好第二十次宝盒,刚端上台子,红衣少女已只手将面前那一大堆金叶银锭,向外一推,大声叫道:“单!”
全场赌客蓦然肃静下来,人人屏息静气,几百只眼睛都瞪得跟铜铃似的望着那只宝盒。
也难怪,数万巨金,孤注一掷,这等豪赌,只怕在长乐巷有史以来,还是第一遭。
紫衣少年悄声道:“表妹,他已经连装十九次老宝,这一次,恐怕会变”
红衣少女斩钉截铁地道:“不!我料定了,准定还是‘单’。”
宝官额上已经冒汗,望着那大堆金银,呐呐问道:“小姐,全都押上么?”
红衣少女扬眉道:“不错,全押‘单’,你接受不接受?”
宝官苦笑一声,道:“三数万银子,敝东还赔得起,不过小的以为”
红衣少女截口道:“既然赌得起,那就开吧!”
宝官侧目瞧瞧“玄玄手”,那孩子可真沉得住气,一脸木呆;毫无表情。
迟疑再三, “叭”地一声响,掀开了宝盒,场中爆起—阵惊呼诧叹,居然又是一个“幺”点。
宝官气得脸色发青,撩手就是两记大耳括子,咒骂道:
“去你娘的玄玄手,玄个屁,除了‘幺’你他妈的就不会装个别的?”
可怜那孩子,颊上肿起老高,眼眶一红,竟哭了起来。
赌客们又磋叹又是议论,却不便劝解,皆因事关金钱,“玄玄手’’父子受雇赌场,如今一口气替东家输去十数万银子,这数目,足够一大家人舒舒服服过一辈子,挨两巴掌又算得了什么。
赌场最重信誉,一语输赢,纵是倾家荡产,也得全数照赔,康浩冷眼旁观,不禁暗暗替骆伯伧担心,假如今夜一赌惨败,十余年苦心经营,是否就此化为乌有?
红衣少女欣喜无限,笑着道:“数数看,咱们总共赢了多少?”
两名少年匆匆计数,桌面总计,共折合银子十一万四千三百余两,帐房“鬼脸书生”毫不迟疑,立即按数签出银票,翌日兑现。
红衣少女仍将银票搁在桌面上,催促道:“再装宝啊,咱们还要押下去。”
众人全都一怔,谁也没想到,红衣少女平空赢得十余万巨金,竟然意犹未足,还是要继续下注。
按赌场规矩,客人要求下注,场主是不能拒绝的,除非场方亏赔过甚,宣告倒闭,从此关门歇业了。
宝官恶狠狠瞪了儿子一眼,低喝道:“该死的东西,装吧!”
玄玄手可怜兮兮,一面拭泪,一面低头装宝,眼泪鼻涕糊满了一脸,模样令人好笑。
宝盒装好,红衣少女把面前人武部现金银票一古脑推了出去,动默然未语。
宝官心头一寒,颤声问道:“小姐你还是押单?”
红衣少女笑了笑,道:“别忙,先让我想一想。”
转眸回顾,对两名少年说道:“赢了这宝,也该回去了,你们身上还有多少银票?”
两名少年翻衣扒袋,倾囊而出,全部银票凑起来,约有三四千两,都交给了红衣少女。
红衣少女望望“玄玄手”那张红肿的面颊,狡黠地一笑,银票轻掷桌面,道:“这一次,我押双。”
赌客群中爆起一阵轻呼,许多精于此道的客人,都不期暗暗赞许,别看这少女初涉赌场,这一室竟押在众人心坎上,试想那“玄玄手”连出二十次“单”,输去十余万银子,文挨了他爹一顿臭打,论情论理,这次宝盒中准定换上了“双”。
如果红衣少女这一宝押个正中,长乐巷赌场就有得热闹啦!
惊叹赞佩声中,那宝宝脸上也变了颜色,豆大汗珠,一颗颗向下淌落,双手颤抖,竟没有勇气去掀那只宝盒,只顾将两只眼珠,死命瞪着“玄玄手”。’“玄玄手”正低头垂泣,肩头一耸一耸的。好像早把装宝子这件事忘记了。
白衣少年催促着道:“怎么啦,还不开?”
紫衣少年也扬眉笑道:“不开可以,只要宝官认输,照注赔钱。”
白衣少年阿谀地道:“琴表妹今儿个真是鸿运当头,初试身手,就净赢一二十万银子,这笔钱,真不知该怎么花呢!”
紫衣少年连声道:“快开!快开!宝子装定了,想改也没办法改,尽蘑菇有啥用。”
那宝官被逼无奈,把心一横,用力一横,用力一掀宝盒,叫道:“一赔一,独押双门,开啦!”
宝盒掀开,满屋骇呼顿起,里面的那粒宝子,赫然仍是个“幺”。
千百道目光,即惊又诧,齐注在“玄玄手”身上,可怜那孩子仍在委委屈屈,眼泪还没干哩。
宝官长长吁了一口气,边抹汗,边收钱、金叶、银票都进了台后那只大抽屉。
红衣少女“虎”地站了起来,粉脸煞白,凝目冷笑道:“好一个玄玄手,原来你们爷儿俩演双簧”
紫衣少年面色铁青,愤愤道:“表妹,咱们上他的当了,这小鬼,真该杀!”
白衣少年怒哼一声,右手已搭上腰际剑柄。
赌客们眼看要出事,哄然夺门四散,刚才只恨挤不进来,现在就恨挤不出去,刹那间,桌翻椅倒,乱成一片。
康浩见此情形,不禁怒起,挥掌拨开人群,挺身而出,冷冷一哼,道:“这位公子,赌场耍钱,有赢就有输,何须如此强横?”
白衣少年身形疾旋,扬目向康浩打量了一眼,沉声叱道:
“你是什么人?敢出头多管闲事?”
康浩道:“在下本来是局外人,不过适逢其会,得睹这场豪赌,其实赌场胜负,虽关机智,亦有几分运气,方才这位姑娘连押皆捷,人家赌场净输十余万金,如数照赔,也没有作为,这一下,为何三位输了,就要拔剑杀人呢?”
白衣少年语塞,愣了愣,冷笑道:“啊!我明白了,敢情你就是赌雇来抱台脚的打手。今天碰上小爷,算你瞎了狗眼,你知道小爷们是什么人吗?”
康浩缓缓道:“在下相劝纯出善意,这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