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玲剑-第1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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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伯母看看是不是这一枚?”
欧阳佩如尚未伸手来接,脸上已经变了颜色,及待接过玉符一看,神情更显震骇,沉声问道:“这东西你是从那儿得到的?”
康浩赦然说道:“这枚玉符,是小琴送给晚辈留作纪念的,不料,却是先师的遗物”
欧阳佩如不悦道:“琴丫头不懂事了,这般重要的东西,怎么可以随便送人呢!”说着,竟将那枚玉符揣进自己怀中,然后又腼腆一笑,接道:“并非我吝啬区区一件饰物,其实,这玉符虽然和令师那一枚很相似,却并不是同一件东西,这是我私下仿造的,本来准备用它为黄莲花殉葬,后来又觉得那样一来,反令她在九泉之下,徒增伤感,所以就留下来,算是咱们相交一场的纪念—这东西你留着无益,还是由我收回好,待会儿我一定让琴丫头另外送你一件更有价值的物品,你看如何?”
康浩摇头道:“那却不必了,既是伯母的东西,理当奉还给伯母。”
欧阳佩如沉吟了一下,又道:“我要收回这玉符,还有一个缘故,老实说,当年你那师娘如果没有那枚玉符,咱们未必肯相信身份,黄莲花也就不一定会仰毒戒了,可见它虽然名为‘护符’,实际却是个不祥之物。”
康浩听了这话,心中忽又一动,暗忖:既然如此,你又何须特意仿造一枚?而且保存了二十年当作纪念品呢?他心里尽管怀疑,自上却不便说什么,随即站起身来,拱手致谢道:“多承伯母赐告当年经过,此事是非曲直,晚辈不敢置喙,但愿有朝一日,能寻到那位姓吴的师娘,相信一切都会大白于世了,伯母请休息,晚辈告退。”
欧阳佩如点点头,道:“我也希望有那一天,能够再见她一面,她是个无辜的女人,如果为了当年那件事,使她得不到令师的谅解,竟被冷落了二十年,那真是令人惋惜的事。”随亦起身下床,亲送康浩直到茅屋门口,临别,又歉然问道:“孩子,你该不会为这枚玉符而耿耿于心吧?”
康浩笑道: “晚辈怎敢如此放肆。”
欧阳佩如轻拍他的肩背,欣慰的道:“好!去吧,晚上和琴丫头早些来,我在水潭边等着你们。”
口口口口
康浩回到上房,湘琴和袁玉已经清醒,正向袁珠复述变故经过,两人见了康浩,都愧作的低下头去,深悔自己太性急孟浪,以致将事情弄到不堪收拾的地步。
袁珠面带忧容,低声告诉道: “刚才老夫子到上房来过了”
康浩忙问道:“他怎么说?”
袁珠道:“他问起出事的起因,咱们不便提到伯母,只推说小琴不满太平山庄前来求亲,约那老婆子谈判,谁知春兰和秋菊两个丫头竟在菜中下毒,引起这场误会他听了未置可否,只冷冷道:‘堡主明天就到,天大的事,等堡主回来亲自处理吧。’”
康浩惊道:“他可曾提到堡主明天什么时候到?”
袁珠摇头道:“没有,但照往例推想,易伯父可能今天晚上抵达长安,最迟明天午刻可到,如果得到急讯,也可能连夜赶回来。”
康浩不禁跺足道:“他若连夜赶回,那就糟了”
湘琴却接口道:“怕什么?爹爹回来自有我担待,我就说他们逼我答应婚事,我不肯,才跟那老婆子动起手来。”
康浩无法对她细说,苦笑一声道:“无论如何,咱们伤了人家总是亏理的,且待我到西院去一趟,看看能否化解得开这份仇恨。”说完又匆匆离开上房。
湘琴见他神色仓惶,颇感不解,诧异地望袁氏双姝,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康大哥怎会变得这般胆小了?”
康浩分明听见,只作未闻,自顾大步向前堡去——他本来准备等人夜以后再将欧阳佩如所述故事与黄石生商议,现在却因时间促迫,必须提早跟黄石生见面,以便决定应采的步骤,若等一剑堡主易君侠回来,只怕又有意外变化。
不料他匆匆赶到西跨院,却见空屋寂寂,人踪渺然,那些假扮太平山庄的人马,早已走得一个不剩。
康浩吃了一惊,忙又折往东院,方涛也不在房中。
再赶到前厅,才遇见方涛步履阑姗由堡外回来,康浩急问:“太平山庄的人呢?”
方涛耸耸肩,两手一摊,说道:“走了。”
康浩道:“你怎不挽留他们多住一日,等堡主回来再定去留?”
方涛摇头长嘘道:“谁说没有?怎奈人家不肯,连那位吕师爷也劲不住唉!走了也好,如果勉强留下来,说不定会闹出更大的乱子,反而不可收拾了。”
康浩道:“他们临去有没有留什么话?”他想,黄石生必因巫九娘重伤残废,月眉姊弟不肯甘休,才暂时决定离堡而去,但他总该留话和自己保持联系的。
谁知方涛却摇摇头,道:“亲家变成冤家,还有什么话可留?人家肯这样罢手一走,已经是天大的度量了。”; 康浩猜想黄石生多半并未去远,本欲随后追去,又恐无词可藉,会引起方涛的疑心,只好一叹而罢。
独自以书房,心里闷闷不乐,便合衣倒在床上,瞑目假寐,筹思应变之策。
无间间,手背触及枕套,突觉里面有一个长长硬硬的东西,连忙掏了出来,却是一块竹片,上面写着几个潦草的字一一速来后山松树坪。
竹片是由躺椅上折下来,黑迹犹新,八成儿是黄石生的手笔。
康浩大喜,一挺身跳了起来,暗道:我真是太笨了,前堡出入不便,竟没想到由后堡出去,只须绕过后园,不就是终南山了么?
一剑堡依山而建,欧阳佩如居住在后花园,实际已在堡墙之外,穿过后花园,山势陡升,茂林掩蔽,距离终南山后,不过数里之遥而已。
邻近山麓下,是一座十余丈高的峭壁,一道山泉破空下注,汇聚成茅屋后那片水潭,壁上藓苔潮滑,无处可登,但这区区十余丈山壁却难不倒康浩。
他寻了一处比较隐僻的所在,避开茅屋视线,俯身拾起两截断枝,一扬手,向峭壁射。
笃!笃!两声轻响,断枝已分别插入山壁缝隙中,康浩略作束扎,吸一口真气,身形冲天拔起,利用那两截树钉般的断肢作为搭手,两次纵升,便轻易的登上了峭壁。
壁顶长草没腔,一条小溪由远处山谷中婉蜒而来,溪边长满了不知名的小红花,景色竟然美得出奇。
康浩沿溪前行,一面留意山势,只见峰恋重叠,极目皆是古松,却不知哪儿才是“松树坪?”
本来嘛,何处名山不多松?在山中找松树容易得很,在遍山松树中要找那“松树坪”,却有些难了。
康浩正在沉吟,忽听一声清脆的雕鸣,只见两头巨乌由对山疾飞过来,绕空盘旋数匝,又振翅向山谷飞去。
当时心念微动,猛想黄石生曾经告诉过自己,那巫九娘善饲百禽,见有两头通灵巨雕,连忙展开身法,跟随着两头雕鸟奔向山谷。
甫抵谷中,就瞥见黄石生站候在一块大石上,正向自己举手招呼。
康浩大喜,叫了声: “四叔!”飞身一掠,也上了大石。
黄石生微微颔首,脸上毫无笑容,用手指着峭壁下的一剑堡肃然问道:“你到这儿来,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吧?”
康浩道:“没有啊!小侄见到竹筒,便急急赶来了。”
黄石生又:“也没有发现可疑的人跟踪吧?”
康浩摇头说道:“小侄行动十分谨慎,并未发现有人跟踪,四叔,有什么不对吗?”
黄石生正色道: “不久之前,曾有人由峭壁上来,在溪边停留了片刻,我险些误认是你,正想出声招呼,那人又循峭壁下去了,从身法看武功竟异常了得”
康浩道: “峭壁下面是欧阳佩如居住的后花园,四叔看见的人一定就是她。”
谁知黄石生却摇头,道:“不!那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一个身材和你差不多的少年。”‘康浩吃惊道:“和我差不多的少年?那——会是谁呢?”
黄石生道: “我也正苦思莫解,据咱们知道的,一剑堡中并没有这样一个人物,不过,他竟敢在大白天里上下峭壁,毫无惮忌,分明又是堡中高手,但等咱们放出巨雕临空侦察,却再也没有发现他的踪迹,这件事,倒是诡异得很。”
康浩骇然道:“那峭壁高达十余丈,遍生薛苔,滑不留手,小侄利用断枝搭手换气才能上来,那人竟来去自如,岂非骇人所闻?”
黄石生道:“所以我说那人武功异常了得,但愿他不是复仇会的同党才好。”微顿,招了招手,又道:“你骆伯父急待相见,跟我来!”转身向谷中走去。
康浩急步跟上,一面探问道:“巫老前辈的伤势要不要紧?”
黄石生边行边道:“外伤倒没有什么,只是,她们不该弄瞎她仅剩的一只眼睛,使她双目俱盲,生趣全无,她活着就是为了要见赘婿齐天鹏一面,将月眉姊弟俩交还给他。这一来,什么都完了。”言下不胜感慨。
康浩听了,默然无语,只觉那原本轻灵的步履,也随着心情而沉重起来——
转过山谷入口,景象忽变,但见蜿蜒清溪,环绕着方方正正一座土山,溪外荒草漫生,乱石嗟峨,那土山上,却十分平坦,除了这大片整齐的古松,更无一株杂树。;松林之中,隐隐现出许多牛皮缝制的帐篷,就像塞外逐水草而居的游牧人所用的同一型式。
康浩不禁暗暗赞赏黄石生的安排,真亏他是从哪儿弄来这些牛皮帐篷的?有了这东西,山中随处皆可居住,如果地点隐蔽,又带够了米粮,便是住上一年不载,也不愁被人察觉了。
两人行到土山下,早望见千臂猿骆伯伧带着飞蛇宗海东,黑牛李铁心等人,飞步迎了下来。
康浩抢行几步,屈膝跪倒,叫道:“骆伯父,二位叔叔,快请留步——”
骆伯伧独臂疾探,将他一把挽了起来,凝目看了又看,鼻翼轩动,热泪盈眶,好半晌,丑脸上才拼力挤出一抹笑容,硬声道: “孩子,这些日子苦了你,你想煞了伯父!”话未毕,豆大的泪水已夺眶而出。
康浩凛然道: “小侄无能,连累伯父万里奔波,备尝辛劳,三姑更为了小侄身负重伤,此恩此德,小侄粉身难报。”
骆伯伧含笑道:“这些话休要再提,能见到你平安脱险,咱们高兴都来不及了,些少辛苦,算得了什么。”口里虽如此说,但想到孟三姑断腿之惨,脸上在笑,心中却如刀绞般难受,那泪水就像破堤洪流,难以阻遏。
黄石生见此情状,连忙趋前低声道:“大哥请暂释伤感,明光不早,康贤侄还得赶回一剑堡去,许多要紧的事尚待商议呢!”
骆伯伧点点头,亲自挽着康浩,同返土山。
及至进进入松林,康浩才看清同样的牛皮帐篷,竟达十余座之多,此外更有草棚马厩,炊具炉灶,俨然如一小队屯扎的军营。
大伙儿人帐坐下,互叙别后,难免又是一番唏嘘,然后,康浩便将不久前由欧阳佩如口中听来的故事,大略转述一遍。
骆伯伧一边听一边摇头,听完,更把头摇得跟“货郎鼓”似的,连声道: “胡说!胡说!简直是胡说八道,令师跟我相交多年,彼此无话不谈,若说他曾经娶妻生子,我岂有不知之理?由此看来,那欧阳佩如果然是个疯子,说的全是疯狂话。”
康浩道:“小侄原亦不信,但听叙述前后经过,历历如绘并不像是疯话。”
骆伯伧轻吁一声,道:“如果确有其事,她为什么不肯说出那位黄莲花的真实姓名?”
康浩道:“可是,她却告诉小侄,说那自称是师父发妻的女子姓吴,身材娇小,而且惯用左手,这些话,听来又那么逼真。”
骆伯伧沉吟了一下,仍然摇头道:“—个疯了的人,往往最会胡思乱想,无中生有产生许多莫明其妙幻觉,何况天下身材娇小,惯用左手的女子,不知有几千几万,却叫人到哪里去寻找?依我看,八成儿是她信口胡诌编造出来的。”
接着,回顾黄石生问道: “四弟之见,以为如何?”
黄石生微微一笑,答道: “小弟认为这件事并不重要,她姑妄言之,咱们不妨姑妄听之,留待以后慢慢去查证,其中值得玩味的,倒是欧阳佩如和一剑保主之间的关系。”
骆伯伧愕然一怔,道:“他们不是夫妻吗?”
黄石生道:“夫妻固然是夫妻,却有多处可疑:其一:欧阳佩如为什么要独自住在后花园?其二,她为什么急于在一剑堡主回堡之前,催促康贤侄带易湘琴出走?其三,以她的武功,欲杀方涛只是举手之劳,是什么原因使她顾忌不敢动手?”
康浩道:“小侄以为这是因为方涛掌握了一剑堡主和易湘琴的性命安危,使她心生顾忌,不敢贸然动手,而一剑堡主却未能体会妻子这番苦心,反听信方涛的谗言,拿她当疯子看待。”
黄石生耸肩笑道:“这么说来,那一剑堡主易君侠竟是个浑球傻瓜了?他既不知道自己的危险,更连妻子有没有病也看不出来?果真如此,他怎配称为武林一代宗师?又哪里够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