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蚕再变-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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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发老人怀疑地问:“你知道你做了什么。”
云飞扬道:“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最低限度,我们不会连说话的机会也没有。”
云飞扬点头。“这所以找到来,也所以做。”
“可惜这一份武林瑰壁竟然毁在你的手上。”金发老人叹息。“中原武林中人毕竟还是自私的。”
“错了。”云飞扬淡然一笑。“我只是太明白这种魔功心法的凶毒。”
金发老人道:“因为它替你制造了一个强劲的对手?”
“只因为要练成这种魔功心法必须借助许多内家高手的内力,他们苦练得来的内力非独会被抽干,变成废人,甚至因而死亡。”云飞扬接道:“也许你还没有时间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完全明白。”金发老人又一声叹息。“可惜啊,萨高有这么大的发现不送回去,否则怎会弄成这样子。”
“这是因为连他也不能肯定,到他肯定的时候又已到了生命的尽头。”
“天下间的事情就是这样子,难得两全其美,他甚至连孟都的行动也没有好好的计划一下,以致我们一无所知,到听到消息赶来,已经是这般局面。”金发老人笑起来。“看来中原武林的确是气数未尽。”
云飞扬倏的问:“大家和平相处有何不好?”
“征服是一种难以言谕的快乐,也是一种光荣,尤其是站在种族的立场。”
云飞扬心头一凛,这是他从未在意的问题,金发老人看着他,突然笑了笑。“看来你绝对不是一个坏人,一个人心肠太好,绝不是一件好事。”一顿又笑道:“好人不长命,你们的老话。”
“我但求无愧于心。”
“你真的无愧于心?”金发老人反问。
云飞扬无言,心神一阵迷乱,他实在不知道应该怎样的回答。金发老人接道:“好人做的当然是好事,但怎样才算得好事到是没有准则,你不妨想想,有没有因为你的好心肠而反而身遭不测?”
云飞扬一颗心沉下去,远的不说,近的好象唐宁、贝贝不正是因为他的好心肠而丧命?
金发老人彷佛看进他的心底,笑接道,“间接与直接杀人都是杀人,并没有分别,是是非非,好好坏坏,任何人也难以分辨清楚,最低限度到现在为止我还投有遇上。”
云飞扬轻吁了一口气。“我只是一个常人。”
“你到底承认只是以一个常人的心态来衡量一件事情。”金发老人忽又道:“看来你的学识并不多。”
云飞扬道:“这是我最感遗憾的一件事。”
“也所以你不懂得应该怎样分辩。”金发老人又笑了。“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事实我对于分辨也已厌倦。”
言下之意,他本是一个口才很好,很懂得分辩的人,不等云飞扬答话:他又道:“我其实并不是你们心目中那么卑鄙,也原是一个很讲道理的人,最低限度,认识我的人都是这样说。”
云飞扬没有作声,金发老人摇着头接道:“可是当日我竟然忍不住用火枪暗算你,”他耸耸肩磅。“或者因为孟都是我们唯一的希望,萨高没有走眼,这个人绝对是一个天才,只是一切的行动都没有计划,再要找一个这样的人即使不是一件难事,又那儿再去找这种武功?”
他的目光再落在石壁的碎片上,一面失落之色,接道:“你应该明白我的心情。”
云飞扬点头,金发老人又道:“中原武功神秘莫测,虽然已经有没落之势,但要紧关头总是又有奇迹出现。”
“这是我们中原武林气故未尽”“我相信气数这种事?”金发老人目光一闪。“可惜你们不够团结。”
“总会团结的。”
“要相当的教训?”金发老大笑了。“这绝对不是一件乐事,能够避免最好。”
云飞扬无言点头,连上个外来人也看出问题症结所在,中原武林中人却是尤如在梦里,这若非可笑,未免就可悲了。
金发老大笑接道:“可惜除了我们这群老骨头,我们的人对于争霸中原武林都已没有太大的兴趣,据说老年人都比较固执,虽然都明白争霸中原武林并没有多大意义,还是念念不忘。”
云飞扬忽然问:“你们真的明白?”
“这所以为什么我们一段长时间没有再在中原武林出现。”
“你们的年青人大都在做什么。”
“一些他们认为有意思的事情,譬如改善生活环境,将已有的加以研究,发扬光大,正如这种火枪。”
金发老人从腰带抽出了那支火枪。“火药的制造原是你们创设的,可是你们仍然停留在原始的阶段。”
云飞扬心头抨然震动,金发老人接又摇头道:“我可是不喜欢这种东西,毕境我还是武林中人,火枪也到底暗器一类,有欠光明,拿来对付赤手空拳的人也有欠公平。”
云飞扬接道:“你却是仍然将火枪带在身上。”
“我总得承认它的威力,虽然面对猛兽我赤手空拳也能够应付,但既然有这种既省力又有效的东西,为什么不用?”金发老人将火枪插回腰带上。
“这是你们一般对火枪的态度。”
“一般都是的,当然,在情绪不稳定的状态下要维持原则并不是一件容易事,野心当然也大有影响。”
云飞扬沉吟道:“这与传说中你们的行事作风并不一样。”
“传说到底是传说,那大概也已是数十年前的传说了。”金发老人嘟喃着。“人总会有进步的。”
“进步?”云飞扬对这两个字不知怎的竟然有一种陌生的感觉。
金发老人显然看出来,仿笑道:“易地而处,我也会有你这种感觉。”
“什么感觉?”云飞扬有些奇怪。
“不知道什么是进步。”金发老人摇头。“我第一次进入中原与这一次的观感并没有甚么分别。”
云飞扬有些迷惑,金发老人接道:“有机会你无妨到外面看看,有些事你必须亲眼目睹才会相信的。”
云飞扬眼神更迷惑,他从来没有考虑过离开中原,金发老人又道:“你们也有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到外面跑跑,见识心境无论如何也会广阔一些。”
语声甫落,他突然苦笑起来,自言自语地嘟喃着接道:“我当然不能否认,个人修养与感情欲望野心还是有一定的影响。”
云飞扬没有作声。仍然在想着金发老人方才的话,金发老人嘟喃着又道:“所以我们的人最好还是少一些到中原来。”
“否则他们的野心会更大。”
“连我这个老头儿也难免动心,何况年轻人。”金发老人微哨。“除非你们奋发图强,否则这个危机永远存在,一触即发。”
芸飞扬无言点头,金发老大笑了笑。“这种话其实不是我们说的。”
“我们是武林中人。”
“在我们那边已没有所谓武林。”金发老人又笑笑。“我们这群老骨头相信已是最后一批武林中人。我们的年轻人大都认为武功是应该用来强身健体。”
云飞扬不由颔首,金发老人笑容随即一敛。“你可以出手了。”
云飞扬只是奇怪的看着他,他接道:“这一战绝对公平,我仍然是一个武士。”
他的胸膛高挺,云飞扬看出他的决心,也绝对相信他就是战死也不会用火枪袭击,却问:“我们还有一战的必要?”
金发老人怔住,云飞扬接道,“我不大明白你的话,但我会尽心去了解。”
语声一落,他转身举步,动作看来仍然那么轻盈,心情却比来时也不知沉重了多少。
学识有限是他最遗憾的一件事,他明白因而很多事都看不透,不知道如何处置是好,也明白因而影响表达的能力与方式,纵然有机会也未必抓得稳。
只是他没有因而气馁。
金发老人没有阻止他离开,目送他远去,挺直的身子逐渐变得佝偻,那片刻彷佛已衰老了很多。
他有一战的冲动,也不在乎生死,不因为已经一把年纪,只因为他还是一个武林中人。
在那边,武林却已经没落,也因而他这个武林中人也逐渐丧失了当年那份豪情。
武林应否存在他也不知道,否则他也不会这样傍徨。不知取舍。
他甚至不能够决定自己的行止,只因为中原仍然有武林存在,在中原武林他能够找到往昔的豪情壮志,回到那边又变回被遗忘的一群。
在中原他却是邪魔外道,非独会被歧视排斥,更不难被追杀丧命。
思而想后,他突然有一种要死在云飞扬手下的冲动,放目望去,空山寂寞,那里还有云飞扬的踪影。
他果望了一会,终于在石壁的碎片上坐下来,拔出那支火枪,对准了太阳穴
云飞扬听到那一下枪声,停步回头看去,只见那边林木上群鸟惊飞,他不知道发生了甚么事,却有一种不祥的感觉,眉头不由蹙皱起来。
他想回去一看究竟,但到底抑制了这股冲动,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也已不是他能力所能够挽回。
他完全明白,他只是一个人,能力有限,已发生的专情只有时光倒流才能够改变,那绝非人力所能够做得到,不管是怎样的人。
那种不祥的感觉,也使他感到非常迷惑,在他的心目中,那个金发老人非独武功很好,而且有相当学识,应该比一般的理智得多。
都个金发老人也绝无疑问是一个真正的武林中人,只看他不肯再用那柄火枪对付敌人便知道,也因为是一个真正的武林中人,才会留意武林中的事情,才会不远千里跑来中原。
一个真正的武林中人,若是再没有武林这种地方,生活当然也会变得很没有意思。
云飞扬没有忘记金发老人曾经提及,在他们那边已没有所谓武林,然后他又记起了枯木的话。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也所以枯木最后还是死在武林中,江湖上,金发老人的心情是否也一样?
飞鸟在云飞扬的头上飞过,飞向云深处。云飞扬终于举起脚步,继续走他应该走的路。
江湖路。
▲前言▲大风起兮云飞扬这是汉高祖刘邦大风歌的第一句,也是云飞扬这个名的来源。
不平凡的名字,不平凡的人,不平凡的遭遇。
这个人的传奇故事先后我一共写了三篇。
“天蚕变”是写云飞扬的出身,成长,三战独孤无敌终于成为一代高手。
“天蚕再变”是交代天蚕功的来源,云飞扬一生中的一段小插曲。
再还有,就是这篇“天龙诀”,是写云飞扬的死也可以说是“天蚕变”的续篇大结局。
这篇小说早就该写了,延迟到现在,时间、心情,以致文字的信心,对多少都有些影响。
若非现在这种好心情也根本不会执笔写这篇小说。
现在我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批垃辟肘难以言喻,说不出的落寞、苍凉,无奈。
这几年来的见闻、遭遇,对一个我这样的年青人来说,未免太多,也太残酷,但无论如何我都已能适应,也所以我才没有放弃写作,终于执笔写下云飞扬的结局。
夜已深,雪仍然下个不休。
这场雪由黄昏开始,已经下了两个时辰,傅香君跪在苦修庵的前院地上到现在却已经三天。
积雪盖过了她的膝盖,她的面庞已因为寒冷变苍白,可是神情仍然那么坚决,眼珠彷佛已冰桔,凝望着那紧闭的门户。
冷风吹飘,竹下那两盏灯笼在风中抖动,昏黄的灯光挥映下,檐前的冰柱闪亮夺目,就像是一支支出鞘的利剑,是那么无情,又是那么肃杀。
门内仍然有灯光,梵音将绝未绝。
一声青罄,梵音终于停下,一个声音随即响起来:“师傅”“香君还跪在门外?”一个苍老的声音接上。
“回禀师傅,已经三日三夜。”
“三日三夜又怎样?”苍老的声音叹息。“未悟禅机,就是跪上三年也没用。”
语声甫落,大门打开,苦师太在两个中年女尼的陪伴下走了出来。
恒山派虽然弟子不多,但剑术另创一格,在武林中也有一定的地位,只是弟子大都是出家人,也大都不问世事,不大为一般人认识。
苦师太剃度苦修庵,执掌恒山派以来,更就是足不出户,但武林中人却大都知道恒山派除了绝师太之外,也有一个苦师太。
绝师太纵横江湖,据说未逢敌手,人前人后却不时表示非独对佛法的钻研修行不如其师姐苦师太,武功方面也一样。
表面上看来,苦师太却完全不像一个会武功的人,给人的永远是慈祥的感觉。
“夜课以毕。你们休息去”她挥手打发了那两个女尼,来到傅香君面前。
傅香君眼中立时露出了一丝喜悦之色,苦师太却摇头一声叹息:“痴儿!”
“师傅,你就成全弟子,替弟子剃度出家”傅香君哀求。
“跪了三天三夜,可见你的决心、,剃度却只是一种仪式,最重要的是你是否有佛缘,能否参悟禅机。”苦师太接问:“你的心现在怎样了?”
傅香君抬头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弟子已心如净雪。”
“心如净雪。”苦师太淡然一笑,抬手接下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