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死,我活-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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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柯由大惊转为大喜,呆了一呆,又由大喜转为狂喜,心中砰砰乱跳,突然抬起手,狠狠掼了自己一巴掌,颤声道:“疼疼是、是真的吗?可是怎么可能解开这毒?为、为、为为什么没有毒发身亡亡?”
辩机道:“那位高人所言极是,你这几路毒都下得恰倒好处,不偏不倚的控制了几道重要经脉,手段的确是高明。任何一人想要在这几路上动手脚,你都必死无疑。不过,哈哈,人身上就只有这几处经络么?人体浩若大海,隐藏的脉络穴位何止数百,就算是古人所言奇经八脉,也只是一小部分而已,可笑许多自命研究穴道高手的人,竟以为了解了这数十处经脉,就可以完全控制人的精气流动了,真是可笑。岂不闻以小制大,以柔克刚?我给你指点的几处经络,乃一位前辈高人所著的奇书《海若经络》上记载,看似小而隐秘,却正可制住你那就处中了毒的经脉,长久练习,待这几路的精气强壮起来,那几路毒就不在话下了,哈哈,哈哈。”仰天大笑,得意非凡。
阿柯摸摸自己身体,跟着呵呵傻笑,道:“怎怎么她也不知道?《海若经络》是什么书?真真好,有机会我得当面谢谢那位老前辈才行。”
辩机道:“你想么?得到地下去找找看。那位前辈乃数百年前的人了,《海若经络》也失传多年,就算是江湖上有名的大医者,恐怕也未尝见过。”
阿柯竖起么指,连声称赞。辩机笑道:“所以我说你这条命大吧,什么危难,都可以遇到人相助。对了,那位可可姑娘跟你是同病相怜,我传你这套口诀的目的,也有一半是要你去传给她。”
阿柯道:“哎?昨夜你为何不亲自传与她?”
辩机指指阿柯胸前穴位道:“这胸前乳下穴位,还有大腿根部的,岂是可以胡乱在一位姑娘身上指指点点的?我可不想拿声誉开玩笑。”
阿柯道:“那那难道我就可以?”
辩机眼中神采闪动,似笑非笑的看着阿柯道:“昨夜她如此不顾一切的救你,难道你就不可不顾一切救她?”
阿柯脸上一红,暗道:“他他看见了!他看见了!那么是真的了!”
辩机转过身,自言自语道:“况且,当时我尚未试验,怎知道就一定能行?万一失败了,岂不是白白害她一命?”
阿柯一呆,颤声道:“原来我就是在做试验了!”
辩机哈哈大笑,身子一晃,躲过阿柯一拳,向前迈步,见他平平常常一步跨出去,只两、三步,已在十余丈外。只听他笑道:“生亦是乐,死亦是乐,生死两端,谁又说得清孰醒孰梦?小兄弟,你好自为之吧!我想到之后,自会来找你的。”须臾转过林子,再也不见踪影,连那清越的笑声也如林间的雾气一般,渐渐消失不见了。
(本卷结束)
第四部
21 因缘 22血杖 第二十三章 23面目 24无归 25承传 26报君
第二十一章因缘
阿柯身上的伤仍重,不能劳累,看看车里的干粮还够,在周围寻到了水源,便陪着段念夫妇的坟待了下来。他百无聊赖地绕着坟头旋了几圈,越看越不顺眼,辩机那家伙似乎恨不得这墓转眼见就消失一样,堆得即小又乱,恐怕不必等到来年野花野草长满,隔个几天就认不出这是什么了。阿柯打点精神,花了整一天的时间,将坟头堆高,拍打整齐。辩机找来的石头一概抛得远远的,自去满山里寻来造型奇特、易于辨认的大石头,好好的砌在坟四周,也算作标记吧。
该到哪里去呢?接下来的日子里,阿柯除了睡觉、吃饭,每日两次运气疗伤,以及心血来潮偶尔练练剑之外,满脑子翻腾着的都是这个问题。
是啊,天下虽大,对于小小的阿柯来讲,却是不大好走了。自打刺杀当朝名臣马周以来,各州各郡的城门口都悬着阿柯鼻大眼小的画象,门下持刀扛抢的军爷们,阿柯可不敢招惹,晃来晃去,亦只有在穷乡僻壤的地方还有得混。这个明面上的威胁好说,只要不去惹,官家的大爷们也懒得出城一趟。组织这就好比潜藏在阴暗角落里的看不分明的危险,就因为日里怎么都见不到它的踪影,在太阳落山后,往往让阿柯在睡梦中惊醒,一头的冷汗。哎,说起来,不久前才在附近见到小真的标记,该不会就在这山里走来走去吧。自己内伤未好,况且此处山势平缓,树木稀少,视野开阔,要找处地方躲藏还真挺难的想到这些,阿柯就算孤身一人时,也不忘戴上人皮面具,有事没事跟猴子似的蹲在树丫上,稍有风吹草动,溜得飞快。
就这样日防夜藏的,阿柯已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有次到溪流边取水,顺带洗洗衣服,猛然间见到水里有张老头的脸就那样死死的瞪着自己,吓得魂飞魄散,待得明白过来,那其实只是自己的倒影时,衣服已顺水漂走,转过几处激流不见了。
这日子没法过下去了!
第九日的清晨,当第一声鸟叫传来时,阿柯慢慢的坐起身子,使劲擂了擂胸口。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想,虽然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但这般活下去,也跟死差不了多少。阿柯这个时候突然灵光闪动,非常及时的想通了一个道理:天下如此之大,躲在一处与四处走动,被人发觉的机会也许根本就是一样!何况自己易了容,往人多的地方一站,谁还能真的一个一个细细认来?反倒是在荒野里落了单,被人叫住了上下一打量,那可太容易露出马脚了。
对!阿柯想,对对对干脆,去洛阳!林芑云不是曾经说过吗,防得最严的地方,往往因为太过注重周密,反而忘了自己要防的究竟是什么了。哼哼,若小真所说不假,现在组织里追杀自己的人应该早已远离洛阳城了,只要能混过城门那一关,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就这样,在那个雾气弥漫,彻骨冰寒的早上,天真单纯,或则说愚笨麻木的阿柯为自己的小主意乐昏了头。他破天荒起了个大早,在段念夫妇的坟前默默祈祷了一番,说了些恭祝百年好合、早日投胎之类不着边际的话,以及多多保佑自己一路平安、多福多寿等真心话后,大步流星跨上马车,一甩马鞭,意气风发的走了。
当然,或许阿柯自己都未曾意识到,让他生平如此果决其实还有另一个重要原因:到今天早上,所有的干粮都吃完了。
※※※
看看就是要准备过年的光景了,北风呼啸,满目霜雪。天空是永不变幻的厚厚的云层,地上是永不干硬的潮湿的泥浆。这个时候的淮令县城,人人抱着热酒煲狗肉,完了往炕头一钻,哪里还有心思干活?
只有城中唯一的客栈令城老店的汪老板,仍旧忙个不歇,看那张浑圆丰厚的脸上,这个时节了还热腾腾的挂着油汗,就知道还不是一般的忙。此时他正挺着那比常人大了不止一两倍的肚子,轮圆了两只相比之下让人禁不住担心会被他自己的重量压断的短短的小腿,踩得桐木楼板“嘎吱嘎吱”的怪叫,跑下楼去。
“哎哟,这不是伦四爷么,您老人家真是稀客!多长时间没到咱令城来了?哎哟,您是打猎来了吧,哈哈哈哈,我就说呢,近日里这西山沟里,狼崽子特别多,我就想吧,伦四爷他老人家只怕也坐不住,要来猎个鲜,这不特意早为您备下客房了吗?哈哈哈哈,怎么就叫我说着了哎哟,这是新打的!子吧,瞧着毛皮,啧啧”
他伸出肥肥的手去牵伦四爷的袖子,被伦四爷翻着白眼老大不耐烦甩开。旁边一个从人上来一把推开汪老板,发威道:“乱扯些什么?爷是你叫的么?快点拿好酒来,我们爷在山里冻了几宿了!”
汪老板毫不着恼被“神风门”门主伦四爷的手下推了一下,这是多大的荣耀?于是脸上突然肃穆起来,觉得应该为伦四爷保持一点风度大声吆喝道:“听见没有?个个都聋了?赶紧着给伦四爷准备呀!”
听着伙计们有气没力的应声,汪老板一肚子的火。他极力陪着笑脸,安顿伦四爷几人在雅间里坐下,亲自端了茶水,自去厨房里吆喝去了。
伦四爷一张国字脸,浓眉大眼,络腮胡子修得整整齐齐,好不威严,却穿一件颜色鲜艳的外套,看起来不伦不类。他家乃是这方圆百里之内最大的家族,数代经营,单是那西山的祠堂,就比县太爷府第还大、还奢华。他祖父本是做丝绸买卖,所获甚巨,后来隋末大乱,携妻拖子回到家乡,一口气买了上千倾的田产,几乎买断了一个县城,好整以歇的做起老爷来。这些年来,老天爷似存了心与靠天吃饭的人过不去,不是大旱就是大涝,三年一小灾,五年一大灾,破落的庄稼人十几万。伦家凭着家产丰厚,也似乎还没有广积善缘的打算,乘着灾荒四处收购土地,倒越做越红火。逃难的饥民卖儿卖女,伦家也毫不含糊,一口气收罗了数千奴仆,数年间,竟一跃成为西南一带的大家族,声明远播。寻常的县太爷上任,首先进的不是自己的衙门,而是先到伦府里请安、打点,否则就别想太太平平干完任期。就算郡一级官员,也是伦家的常客,排场之大,也是这一带数百年来仅见的了。
除了家产丰厚,伦老太爷起家的还有一套六十四路“神风拳”,也曾很是“微震”了一下武林。那几年天灾人祸,战乱频繁,就算练家子也不好过日子呀。好在伦老太爷自命江湖好汉,对落魄的江湖人士颇为照顾。你若是拿刀子提枪的人,到伦府门口吆喝几声,耍两下卖弄卖弄,伦府就给管饭,管住。要是稍有名气的,还可与伦老太爷“柄烛夜谈”,走的时候,一、两百两银子是少不了的。就这样,吃饱喝足了的江湖人士,一口一个“伦大侠”,让伦老太爷也轻飘飘起来,干脆拉几个精壮小厮,组了个“神风门”,算得上是光宗耀祖了。
伦四爷在伦家当前第二辈中排行老四,最小的一个,本名伦常德,人称“小太岁”。他虽然在伦家排末尾,却因是大太太生的,最得伦老爷欢喜,从小持宠放旷,打架斗殴,狎妓赌博,无所不为。几个哥哥统统不放在眼里,就是族里的长辈,面对这个眼睛里天王老子也不在话下的愣角,也只有陪小心的份。此刻他一边胡乱地嚼着脆香瓜子,一边斜着眼,打量店里坐着的其他人。
靠窗边坐了一个庄稼汉子模样的人,赤着脚,打着绑腿,一双极粗的手臂上满是黑毛。他提了壶黄酒,大咧咧的喝着,却并不吃饭,只望着窗外泥泞的道路,似乎在等着什么人。旁边一桌上坐着个书生,一看就是家道败落,只得出门投奔亲戚的角色:身上的衣服虽然洗得干净,但显然就是当家衣裳,洗过多次已到脱色的地步,原来的藏青变成了淡蓝;头发长短不齐,特别是额头前,左边明显比右边短,伦四爷也算见过世面的,知道是囊中羞涩,自己剪出来的结果;他脑袋上带的白色方巾帽更是夸张的打了老大一个褐色补丁,随着他摇头晃脑的喝茶,象招牌似的摇动,他却怡然自得。
伦四爷皱皱眉头,“呸”的一声,转头再看门前那一对夫妇打扮的人。那女的身着白衣,头上顶着斗篷,白纱直垂到胸前,连吃饭也只用筷子夹了菜,小心的送到白纱里吃,看不见面容。但看她穿的衣服臃肿,想来样子也不怎么样。伦四爷略有些失望,再看那男的,三四十岁模样,肩宽体阔,壮得似头牛,却已经谢了顶,脑袋油光水滑,只后脑还有几缕头发,被他不厌其烦的梳到头顶。但他只要一低头吃饭,头发就要滑落,偏生桌子又矮,那人便只有极力弓着腰,伸长脖子,尽量让头保持平行的姿势吃饭。伦四爷瞧了瞧,哈哈大笑,旁边有知趣的人便问道:“四爷为何发笑?”他手指着那男的笑道:“好个鸡窝,蛋边生枯草。”
“哇哈哈哈哈哈哈”
四个跟班一起狂笑,纷纷称赞伦四爷绝妙佳句。窗边的大汉似根本未听见般毫不动容,破落书生正在喝茶,闻言忍不住“噗”的一下全喷在桌子上,放声大笑起来。
那男子大怒,伸出一张巨灵似的巨掌,往下一拍,掌风凛冽,眼看就要将桌子拍成碎片,对面坐的白衣女子突然筷子一伸,夹住他的手,低声道:“别动!”那男子力道十足的一下,竟被她那双竹筷牢牢夹住,再也动不了分毫。那男子一凛,似乎想起什么事,立时收手,但他气愤难平,血气上冲,光光的头顶涨得通红,倒似熟透了一般。
伦四爷见他出手那一下,内力惊人,先吃了一惊,待见到他不敢动手,以为怕了自己,哈哈大笑。周围四个跟班根本不知自己已从鬼门关走过一趟,耀武扬威地吆喝:“干什么,秃驴子还想翻蹄么?”
“也不打听打听我们伦四爷是谁,不想要脑袋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