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死,我活-第1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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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柯插嘴道:“我看他武功也很好的样子。”
度垩道:“小兄弟,你见过他出手?”
阿柯摇摇头,道:“只是有这感觉我甚至觉得,他不出手比出手还要厉害。”
度垩道:“是啊。去年初见法师时,我也曾斗胆出手一试。当时,我在他面前站了足有三个时辰,连一招也使不出,便败了下来,回去后吐血数日,过了月余,才恢复过来。”
林芑云瞪大了眼睛,讶道:“这么厉害?不是吹牛吧。”
度垩一笑,眼见茶壶里的水干了,盛了一瓢沸水进去,看着水气翻腾而起,有些颓然地道:“我每跟一个人说起此事,都要被说成吹牛。想要真正吹牛时,却又有人信,真是百口难辩,莫大之哀。”
林芑云脸上发红,忙道:“对不起啊,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度垩叹道:“这没什么,直到现在连我自己都还将信将疑,以为只是场梦而已。当时我离他只有两步,手里握着剑,想要逼他起身与我比试。可他盘膝坐着,自始至终都不曾动一下。
“说出来也不怕你们笑话,我足足花了半个时辰,才找到了一个可以勉强出手的地方。”
林芑云对武功之事毫不了解,只觉这句话好笑。
阿柯却悚然坐直了,道:“真的这么无懈可击?那那你凭空划一剑呢?”
度垩闻言目光一跳,凝神瞧了瞧阿柯,随即笑道:“原来,小兄弟真是高人不露相啊。
“当时我始终在找可以出一招的机会,但那人只那么随便地坐着,却浑然天成,真的无懈可击。有那么一会儿,我甚至体会到了只有入定之后才能感到的寂灭之感,现在想起来还背脊生寒。
“后来师父说:你找不到机会,觉得圆润,觉得完美,就随便乱划一剑啊,划破了就好了。这番道理可惜那时我还不明白。”
阿柯道:“我我也只是乱说而已。然后呢?你出手了没有。”
度垩自己满满地喝了口茶,品了品,道:“这里的水,毕竟比不得我们山里的泉水在下不是说了么?连一招都没有出便败下阵来。
“我记得我想出的第一招是‘漠北孤烟’,刺他左肩,逼他起身。这一招先须将剑划个半弧,然后反手直刺。
“就在我将动未动之际,突然心中剧跳,眼前那人仿佛跳起身,右足踢我左边小腹,而这一招正面唯一的空门就是那个位置。不瞒你说,当时我一瞬间惊得出了一身的冷汗,小腹处一痛,好像真的被踢到一般,手中的剑说什么也使不出去了。”
他摸摸肚子,仿佛这一脚才踢到自己一般,眼望前方,脸色第一次有些苍白,接着道:“当我好不容易定下神来,才发现那人根本没动,仍旧那样半眯着眼静静坐着。
“我又等了一阵,确定自己没有受伤,心里还是不甘心,绕到他身后,准备看能不能再找到他的破绽。”
说到这里,度垩顿了一下,转头向大殿的方向看了看,叹道:“终究都没有能够出手每当我心念闪动,即将出招时,总有那么一刹,那人仿佛起身,每次也只那么简单地一招,便破了我的招数,还将所有后路封得死死的。
“然而他究竟有没有真正起身、真正出手,我到现在还不明白,不过伤得之重,比与别人真的出手相搏还要厉害。
“如果他没有出手,又是怎样让我心生感应的呢?总之唉,从未输得如此惨重,却也心服口服。”
他说完了,抹一抹脸,神色又恢复正常,继续煮茶。
林芑云自己的心却跳个不停,怎么也静不下来,心道:“真的这么厉害?完了完了,看来我是逃不了了”
阿柯沉默了一阵,才说道:“听玄奘法师说,去年他与天绝前辈也比试过,结果如何?”
度垩道:“看起来似乎不输不赢,但我师父自己说是输了。他们比试暗器时是在一间密室里,我没有见到过程。
“这一场比了足有七天七夜,完了之后,两人也没说谁输谁赢。我溜进去看,发现摆了一桌子的暗器一件也没动,整间屋子什么动手的痕迹都没有。
“后来大师兄说,他在墙角找到一只被切成两半的苍蝇,可是既找不到凶器,也不知究竟是谁下的手。”
林芑云道:“真的这么神?我只听说,昔日赵国纪昌师从甘蝇学箭术,归家后,终生不曾拉弓射箭,其屋顶却终日有箭气冲天,鸟禽不敢过也。”
度垩道:“呵呵,这种境界大概也差不多了吧。”
阿柯咋舌道:“还好是天绝前辈与之比斗,换了别人,恐怕连一刻也过不了。”
度垩听了这句话,自然而然一拱手,道:“说句不谦虚的,论今日之中土,堪与玄奘法师一会的,师尊确是不二人选。他老人家天纵奇才,所思所想,远非常人所能揣度,所学所悟,我是一辈子也比不上的。
“他们后来又比试轻功,你们道结果如何?”
阿柯与林芑云都道:“还是平局?”
度垩道:“若论正统的轻身功夫,终究还是我师尊略胜一筹。当日他们俩相约登顶华山。想那华山之险峻,冠绝天下,许多险处非亲临不可知也。
“在这种地方,并非内力强就可领先,还需极高的轻身、攀爬技巧。我师父与玄奘大师相约,谁先登顶朝阳峰者为胜。
“我师父从山脚出发,以绝顶轻功攀了近两个时辰,但见到玄奘大师远远地落在后面,不知是否力竭,坐在山石上歇息,心中正想着赢定了。谁知又爬了一阵,眼见峰顶就在面前,忽听一声啸声传来,回头一看,吃了一惊。
“你道怎的?却是一只白首苍翅的巨雕,正从峰下飞来。”
阿柯与林芑云同时张大了嘴,叫道:“啊,是玄奘大师骑的雕!”
度垩奇道:“二位怎么能猜到?正是如此!”
林芑云苦笑道:“因为来此之前,我们已经领教了玄奘大师驱使野兽的本事了。”遂将林中玄奘招来四方野兽,同坐听法的事说了一遍。
度垩第一次眉头紧皱,喃喃地道:“果真如此?看来玄奘法师修行的这一年,更上一层楼了我始终觉得,他几乎已经算是半人半神了。就凭着巨雕之助,玄奘法师比师尊早一步登顶,但他自谦认输,所以去年的比赛,两位算作平手。”
林芑云道:“可是,他又是怎样与天绝前辈结上梁子,非要如此比拼的?”
度垩面露为难之色,道:“具体情况我也略知一二,但是师父曾经说过,切勿将此事外泄,以污法师之名,所以”
正说着,忽听大殿里“铮”的一声,有人弹起琴来。
那琴音古朴淳厚,绵长悠远,听得人心中一荡,仿佛泛舟在秋日的湖泽里,但觉天也高远,云也闲淡。
天绝老人朗声唱道:“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
琴声悠扬,歌声娓娓,林芑云听着,心中说不出的又暖又柔,只觉天下美轮美奂之处,何其多哉,人间可爱可亲之人,又何其贵哉,忍不住回头,偷偷看着阿柯的脸,看着他微敛的额头和抿在一起的嘴唇,心道:“若能真与他一道浪迹天涯,泛舟五湖,倒也倒也不枉此生了”
突地又是“咚”的一下,震得林芑云一跳,有人合著琴音敲起了鼓,跟着,听见玄奘也纵声颂道:“镜花水月梦中身,世人遍说何如珍。画的牡丹终虚幻,无根无土复何春?”
林芑云心里咯登一下,想道:“镜花水月,梦幻泡影。难道人生在世,真的是画的牡丹终虚幻么?无论我怎样的想也好,恨也罢,终究终究无复再得了么?林芑云啊林芑云,你在想什么呢?你你看,你看见了吗?你这般为他着想,他却还是一脸麻木冷漠”
林芑云一时头脑发昏,眼前迷离,忍不住泪如泉涌,痛哭失声。
只听身旁的度垩叫道:“快堵住她耳朵!”
阿柯欺身上前,扯下两条布揉成团,要给林芑云塞住耳朵。
林芑云不管,拉着阿柯的手,哭哭啼啼地道:“阿柯阿柯你你好狠的心”
阿柯道:“是是,好好好你放开,我给你塞住耳朵不要闹了!”
林芑云一拳擂在他胸前,怒道:“我我这么为你,你还笑我!你还笑呜呜呜”
阿柯急了,知道林芑云一点功力都没有,受天绝老人和玄奘法师各自的功力影响,已是痴了,再拖下去只怕要受内伤。
当下甩开她纠缠不清的手,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一面给她塞住耳朵,一面柔声道:“好好,不笑了我不是在这里的么?”
林芑云贴近阿柯胸膛,闻着他身上的味道,脑子里愈发昏昏沉沉,终于放弃抵抗,任他抱着,心里想着:“也罢了”
阿柯见她闭着眼傻笑着,小嘴微微翘起,满脸通红,忙抱着她坐下。
度垩凑上前来替她把了一下脉,道:“不碍事,睡了也好。你不要紧吧?”
此时琴声鼓声,两人或歌或吟之声愈来愈大,几乎充塞天地,震得四周林子无风自摇,无数飞禽走兽或嘶声应和,或东西奔走,飞天的飞天,遁地的遁地,各自逃亡。
阿柯勉强摇摇头,运起辩机传授的内功心法与之抗衡。
度垩一开始还替他看着林芑云的反应,后来自己也有些受不了,盘膝坐下运功。只有黄霰一直紧张地站在门前,那百八十斤的乌金铁锤提起又放下,放下又提起,好几次抬脚要走,都被度垩厉声喝住。
他虽然是大师兄,却似乎扭不过师弟,终于回头怒道:“为什么不许?”
度垩道:“师命不可违。你想让师父背上以众欺寡的骂名么?”
黄霰嘴唇咬嚼出血,骂道:“他奶奶的!”
只得一再含恨作罢。
阿柯端坐运功,只觉那些纷纶的声音仿佛一浪浪的巨涛,不停拍击在自己身上,好几次浪头过高过大,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若非辩机的内功心法纯正,险些就要抵受不住。
这些外力冲击还在其次,那声音也在他脑海中回荡,一会儿是温言软语,如沐春风,仿佛见到小真赤身站在池中,那乌黑的秀发湿淋淋地耷拉在润玉一般的肩头与胸前一会儿又是真言执句,雷霆暴雨,娘亲、伯伯、各位叔叔们,还有那未曾谋面的爹一个个看不清面目,只见到血染衣衫,披头散发站在面前
阿柯一时气为之竭,只觉生无可恋,不如死去算了。
他双手乱颤,想要抓住什么东西给自己一下,就此了结,忽然摸到一个软软的脸庞,那脸庞上还残留着一线泪迹
阿柯灵台之间霎时清明过来,心道:“我不能死!不能死!”
这个念头一生,众念俱灭,阿柯猛地睁大了眼。
他喘息一阵,那琴声鼓声、歌声讼声仍震聋发聩,当即放下林芑云,站起身来,一把抽出腰间的短剑,向门口走去。
黄霰忙伸手拦住他道:“别过去!”
阿柯血红着眼,冷冷地道:“让开。”
黄霰叫道:“那边在比试内功,十分危险”
话音未落,阿柯推开他的手径直向前。黄霰手一长抓他后背衣裳,忽然眼前一花,一柄剑直向自己眉间刺来。
这一剑极之迅速诡异,兼之黄霰并无留意,待得警觉时已无可回避。
他大喝一声,须发皆张,脚尖猛地一踢,向后翻倒。那一剑却不再追,贴着他的额头收回。
黄霰身子未及着地,腰身硬挺,又直直立起,手腕一翻,乌金铁锤飞旋起来,就要向阿柯砸去。
蓦地有人抢先一步闪在他与阿柯之间,一把握住了铁锤锤柄。
黄霰用力一扯,铁锤纹丝不动,再定睛看去,却是师弟度垩。
度垩一双眼幽幽发亮,深深看进他眸子里,低声喝道:“别动!”
黄霰见阿柯已持剑走到院中,急道:“师弟,你要干什么?你看他”
度垩回头看着阿柯,再看看大殿,道:“师兄,我们谨遵师命,不得干涉他与大师的比斗。可是说实话,就我看来,玄奘的修为确已在师父之上他若出手相助,不是正好?”
黄霰叫道:“那那若他是帮助和尚,怎么办?”
度垩手一抖,袖中长扇滑出,落在手中。他打开折扇摇了摇,冷冷地道:“岂不更好?”
黄霰一怔,随即明白,放松了铁锤,咬牙低声道:“好!若这小子真敢动手帮那和尚,老子就跟他们拼了!”
两人一个持扇,一个扛铁锤,各自运足了功力,都紧紧盯着阿柯。只见阿柯摇摇晃晃走向大殿。
此时大殿内,两股惊天巨力正斗得激烈,天地为之变色。
劲气冲出大殿,在院中里刮起狂风,吹得地上的枯枝败叶纷纷扬扬,院中那棵大槐树也被吹折了好几根树枝。
阿柯逆风而行,衣衫被风刮得猎猎作响,甚是艰难,但终于走上了大殿前的台阶。他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