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色王国-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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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先生,”米勒说,“那些语言我都不会。对此我实在抱歉。”
塔多伊兹·特普弗勒注意到了他的下属那付焦急的神态,认为自己该过问了。他来到出纳员米勒的窗口那儿,正好那个男的在用温和的语调说:“尽管存在这些小小的困难,我仍然相信我们可以打交道。”
“我能帮你什么忙吗,太大,还有你,先生?”特普弗勒问道,“先生的贵姓是?”
“斯利姆·扎帕塔,”那人面无表情然而彬彬有礼地说。随即他又伸出细长的食指,示意特普弗勒走近点,向他附耳道:“说实话,那不是我的真名。我在这儿用的是化名。要是你能为我保密,我太感谢你了。”
“他准是个疯子,”特普弗勒心想。“要不就是个古巴人。现在巴蒂斯塔下了台,一个名叫菲德尔·卡斯特罗的取代了他。最近几个月,瑞士出现了许多古巴人,他们带着的钱正是哈瓦那的新当权者垂涎三尺的目标。”
“我无非想把一张支票兑现,”那男的说。“也可以说,提一笔款子。”
“那是再简单不过的,先生,”特普弗勒说,那股飘逸劲儿以后他夜里睡不着觉的时候总不免要回忆起来。“只要承蒙不弃,在敝行开过户”
“我有户头。”那男的说,“不过我什么支票也没带。能不能麻烦你给我一张空白的现金支票?”
特普弗勒提到了若干必要的手续。只要手续完备,他以及银行的全体雇员,且不说整个瑞士联邦,都将听候扎帕塔先生的吩咐。如果他开的是密码账户,那就更不在话下。是不是?
“是的,”那人说。
他们走进旁边一个不太引人注意的办公室。手续办好了。斯利姆·扎帕塔有礼貌地按了手印,说出了他的秘密帐号、他的姓名的三个缩写字母RMK,甚至同意出示护照。
雷伯·米歇尔·克立姆罗德。
特普费勒从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他很快地请示过上司之后,便去拿了一张空白支票。
“手续完备,”他回来时觉得有必要这么说。“你只要写下所要提取的金额就行了。”
“我身上没带笔,”扎帕塔—克立姆罗德斯斯文文地说。
这时,特普弗勒才又一次吃惊地注意到,那个年轻女人已在一张柔软的矮沙发上坐下,显然想要打盹。她已脱去鞋和袜,这会儿正在卸去她的迪奥套装。
现在她身上只有一副胸罩和一条带花边的短裤。
“有什么不妥贴的吗?”那男的问。
特普费勒咽了一口吐沫,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到写字桌上。
“没什么,”他说。“一点没什么,先生。”
支票放在桌上。他看见的是倒象,不过上面的数字自然不会看错。只见那只又大又黑的手写下一个很小的“1”,然后是个大不了多少的“0”。
“我是写得小了一点,”扎帕塔—克立姆罗德认真地解释说,“我觉得这样可以少花一点,留有余地。”
第二个“○”,接着是第三个
“我想要条毯子,”那年轻女人说,“我有点儿冷。”特普费勒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可是立即又为此而恨不能自杀。这会儿她已完全光着身子,脖颈枕在两只手掌上,右脚跟搁在左脚腕上。
“这位先生会把我们的支票拿去并兑现。而且他肯定愿意——”
“对极了,”特普弗勒说,“对极了,对极了。”
他开始感到自已有些意马心猿,便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支票上。
第五个“0”,第六个,第七个
“我的上帝啊!”特普弗勒暗叫,“我的确是在和疯子打交道。”
第八个“0”,然后是个“3”,然后是逗号,然后是“45”。“好了,”扎帕塔说着把支票转了九十度。
他那双灰色的眼睛直盯着特普弗勒,毫无表情。特普弗勒咳嗽起来。
“对不起,”特普弗勒说, “你漏填了大写数字,你还忘了加逗号。”
扎帕塔—克立姆罗德似乎颇感诧异,他把支票拿了回来。
“没那回事,”他说,“逗号明明在这。‘3,45’是地道的欧洲写法。这是没有疑问的。在这儿。亲爱的,你能过来一下吗?”
特普弗勒低首垂目,津津有味地研究起自己的膝盖来。
“这是个非常可爱的逗号。”那年轻女人的声音说,“我看不出这里有什么不对。这些银行家就爱找岔子,简直叫人难以相信。他们全都一个样,把你的钱收进去时眉开眼笑,可是你要往回拿的时候”
特普弗勒依然俯身凝视着自己的双膝,一边有点儿瓮声瓮气地说:“对不起,先生。不过,你要是就让逗号撇在那个地方,金额将要超过十亿瑞士法郎啊。”
“不是瑞士法郎,而是美元。”扎帕塔—克立姆罗德回答说。“确切的数目是十亿零三美元四十五美分。我完全肯定我的帐户上有三美元四十五美分。其余的么,我没把握。你最好去了解一下,先生。回来时别忘了毯子。”
于是,一些咄咄怪事在塔多伊兹·特普弗勒的身上发生了。
他是瑞士人,父亲、祖父、曾祖父、高祖父都是银行家。特普弗勒家族从事银行业已有三百多年历史。“当我的祖父说到银行的时候,”他常说,“我们通常都要静默片刻。
然而,他刚走出办公室,就爆发出一阵无法抑制的大笑。显然,这是神经质的笑,但怎么也克制不住。
那天他做的第二件怪事是:走进他平素最恨的人——信贷部主任奥特马尔·布罗克曼——的办公室,连门也没敲。
“姓下有个脚登平底鞋而没有穿外衣的人,向我们递交一张十亿美元的支票。”
说到这儿,他又忍不住大笑起来,差一点摔倒。他这一阵歇斯底里是自己描述那人的打扮所引起的。
“你醉了,特普弗勒,”布罗克曼说。
特普弗勒总算把那张支票放到桌子上。他本想说:“你自己看吧,”但哪怕只是为了说这样一句话而暂时敛笑,他也做不到。
布罗克曼向支票瞥了一眼,耸耸肩膀。“一个疯子。悄悄打个电话给警察局吧。”
接着,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重新拿起支票仔细察看。然后,他站起来,走过去打开墙上的小保险箱,取出一个笔记本开始查阅。
同一天,上午十点二十五分,阿洛伊斯·克纳普正在出席瑞士银行家联合会的每月例会。一听到要他接电话,副会长克纳普心里就不痛快。然而他没有显露出来:作为一个银行家,作为一个人,他从来不动声色,就象一具冰冷的骷髅。一九六○年,他刚满五十岁。
“什么事,布罗克曼?”
他听着,然后问道:“你把一切都核对过了吗?”
然后他说,“我这就来。”
十一点,他赶到银行。布罗克曼和年轻的特普弗勒小心翼翼地在那里迎候。
“他在哪里?”
他们领他到底层的那间办公室去。
“进去前最好先敲一下门,”特普弗勒建议说。虽然他仍然非常想笑,不过在克纳普面前总算还能克制住白己,没有失态,因为在他眼里克纳普无异于从奥林匹斯山上下来的尊神。
克纳普敲敲门,听到里面说“请进”以后才进去,并且随手将门关上。他在屋里逗留十到十五分钟。出来时,他脸色有点苍白,右脸颊上清晰可辨地印着女人朱唇的痕迹。他看着特普弗勒。
“他要与你打交道。就你一个。你是特普弗勒,对不?那好吧,头里走,请进。”
特酱弗勒朝办公室里走进去的时候,听见了以下的一问一答:“十亿美元!这是发疯。我们该怎么办?”布罗克曼问。
“照付。”克纳普回答。
走进办公室以后,特普弗勒发现那个年轻女人裹者他送去的一条毯子站在沙发上。那男的衬衫已脱掉,他的面孔给用唇育涂成一张大花脸,象个准备打仗的印第安人。他愉快地笑着。
“你叫什么名字?”
“塔多伊兹·特普弗勒。”
“我可喜欢塔多伊兹了,”年轻女人说。“他真可爱。”
“我可以称呼你塔多伊兹吗?”那男的问道,“请叫我雷伯。啊,还有一件事,塔多伊兹。这十亿美元我想要一百元票面的。请别给我比一百元更大的票面。你只要把它们堆在什么地方就行了。”
“至于那三美元四十五美分,”年轻女人说,“你就瞧着办吧;要么一张三美元四十五美分的钞票,要么全部给零钱。不,等一下。给零钱吧,那些厕所真叫人讨厌。我们女人进去之前得准备好零钱,不过男人就不需要了,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的话。”
特普弗勒意识到事情不大对头,在接下来的几个钟头里,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有人竟然会来递上这么一张支票,真是件怪事,本身是反常的。这且不说,但克纳普的反应表明,这个灰色眼睛的男人确实有资格走进这家在瑞士数一致二的大银行,要求提取十亿美元巨款。很好。这证明他拥有十分可观的财产。但在全世界的确有若干人富到这种程度,这样的人也许寥寥可数,可他们毕竟是存在的。看来这里还有别的原因。
就说那个男的吧,也不知是何许人。特普弗勒受过祖父严厉的教诲,经常阅读金融界的报纸。象霍尼德·休斯,亨特,盖梯,古尔本基安,奥纳西斯这些人,以及比他们略低一级的亿万宫翁尼亚霍斯等辈,特普弗勒不但知道他们的名字,也见过他们的模样。他也知道有一个叫丹尼尔·路德维希的,虽然此人不那么出名。但是,眼前的这个人叫克立姆罗德。天晓得有谁听说过克立姆罗德这个名字!
他问道:“还有什么要我做的吗?”
“来一大缸马丁尼,多加冰块,”那女人说,“再来点儿香槟和鱼子酱。鱼子酱你就以我的名义打电话向伊朗国王要;他有几听上品。告诉他,你是为夏眠·佩吉打的电话,他一切都会照办。”
“香槟要什么样的?”特普弗勒问道。
“请要一九四五午酿的佩里尼翁牌玫瑰红的那一种。先来三四瓶两升装的。不要太大的瓶,请不要六升装或其他更大的瓶。瓶子太大,泡沫就少了。雷伯!”
“什么事,亲爱的?”
“你应该给这个年轻人一千万或一千五百万美元。他真可爱。”
“我一定加以考虑。”那男的非常温和地说。“只要他们把我的支票兑现。看来是要等些时间的。塔多伊兹!”
“有何吩咐,先生?”
“我想要一份汉堡包,如果这不是太麻烦的话。法兰克福有一种汉堡包好极了,是为驻扎在德国的美国士兵做的。你能办一下吗,塔多伊兹?”
“完全可以,先生,”特普弗勒说,“我乐意效劳。”他本想顶住那双灰色眼睛火炬般的目光但最终还是把自己的视线移开了。一个想法油然而生,而且马上就会进一步得到印证:这人不是疯子,确实不是。他也许是在开玩笑。可是那个女的就不同了
因为,尽管她的美貌举世无双,她毕竞不正常,这一点是没有疑问的。她的快活完全是胡闹,一举一动实在离格儿。特普弗勒从中觉察到一种病态的亢奋。
这天,特普弗勒破题儿第一遭走进阿洛伊斯·克纳普的办公室,发现那里的气氛象是在举行军事会议。决策人物全部到场;更有甚者,不出一小时,连年高德劭的雅各布·菲斯利也赶来增援——他已是七十八岁高龄,三年前就退休,由克纳普接替他。
“给我们说说现在那里的情况,特普弗勒,但别提他的名字。”
“他们要香槟,但不是一般的香摈,要鱼子酱,也不是一般的鱼子酱,还要汉堡包,同样不是一般的”
“请收起你这付傻样,”克纳普说,“坐下,特普弗勒。听着,我们那位客户只想和你打交道。为此,从现在起,别的事情你都不要管了。一方面,你要与这位客户经常接触;另一方面要与菲斯利先生或我保持联系。你的任务很简单,尽量满足客户的要求,只要所费不超过十万法郎。要是超过那个限度,就找菲斯利先生或我商量。你结婚了没有?”
特普弗勒只是订了婚。克纳普点点头,似乎至少这个情况是个好消息。他继续往下说。
“张罗这样一大笔钱,我们得花点时间”
“他要求票面都不超过一百美元,”特晋弗勒鼓足勇气打断上司大人物的话。
克纳普闭上眼睛,然后又睁开。
“那样的话,我们还得多花两天时间。总共三天。在这三天里,特普弗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