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了八辈子霉-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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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还有几匹缎子是季钧漏掉的,孤零零地挂着,看着怪异得很。
但现在阳光灿烂,有啥好怕的?
季钧抓抓头,翻身起来穿鞋。
顷刻之间,一声惨叫贯穿小楼,惊起山林中无数老鸦乱飞!
走道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门锁哗啦作响,几个人开锁推门而入,都看见了眼前这一幕。
喜床上坐着季钧,脸色煞白,冷汗淋漓地指着地上。
原本干净的地面上散布着厚厚的白绸,这是昨夜季钧从墙上扯下来的。
但是,现在,那白绸上却多了个凤冠霞帔,已经死去的女人。
她已经死了这点很容易判断,因为她人首分离了。滚落的头颅因为凤冠的重量而仰起,露出浓妆掩盖的死灰色
面庞,身体却趴在地上,双手都保持着向前抓爬的姿势,很像是在被断首之后还向前爬了几步。
所有视线都慢慢投向了季钧。
“等等,不是我杀的!”季钧赶忙分辨,“真不是我杀的!”
这群人你看我我看你,眼神很是诡异,片刻之后,昨天带季钧来的头儿开口了:“我们知道不是你杀的,她都
死了七天了。”
又一声惨叫贯穿小楼,再度惊起山林中无数老鸦叼乱飞,不同的是这一次它们都拖儿带女叼着窝,这地方真吵
得没法住了。
“死,死了七天了?”莫非昨天自己跟死人睡了一夜?季钧觉得恶心,又不相信,昨晚那体温和呼吸,如何骗
得了人?
但是,他多看了地上这女子几眼,又怀疑自己的判断。她是被断首,却没有喷射大量的血迹,只有些黏糊糊的
液体粘在白绸上。
季钧身在民风彪悍的边陲,斗狠宿仇的事情多了去了,加之他的前半生主要在当流氓,所以当然见过打架打死
人,也见过世仇挖坟鞭尸,更见过仵作验尸。
如果她被砍掉头的时候还活着,那么,肯定会喷出很多鲜血来,搞不好满墙满地都是。被砍了头却不喷血,确
实只有死了几日的尸体才会如此。
而且,砍头的方式也很奇怪,切口特别整齐,没有第二刀的痕迹,到底是什么样锋利的刀刃才能达到这个效果
?
大家都保持沉默,季钧索性先开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头儿淡淡地说:“你既活过了这一夜,便下楼来喝口茶,给你说说也无妨。”
一杯热茶下肚,季钧稍微定定神,头儿敲着烟杆,道:“你听说过结阴亲吧?”
季钧点点头。富贵人家若是死了年少尚未婚配的儿女,便会想法子去给他找个同样早夭未婚的配偶,这多是出
自父母疼爱思念,不愿子女地下孤苦。这结阴亲,跟普通结亲没有两样,也要托媒,不过通常都是占卜者做鬼
媒,六礼三书一样不少,订礼和嫁妆,也不会亏待。
“那便好说了,”头儿抽了一口旱烟,道,“阴亲,那都是结尸骨亲。但是,偶尔,这早夭的孩子,是怨气太
大,阴亲结不上,不理会又要作祟,若是贫困人家,就只好一把火烧了。”他叹口气,“富贵人家,就会去结
阴阳亲。”
阴阳亲,顾名思义,就是让活人跟死人成亲。若亡者不肯独死,又看不上阴亲,便要找个活人来成亲。
这婚礼的布置,便要一阴一阳,喜屋必须半边阳间喜事打扮,半边阴间喜事打扮,新人也要遵循活人走阳道死
人走阴路,洞房不但要阴阳对半,还要上锁遮光,这才是真正的红白喜事。
当然洞房过后,活人也就由阳转阴,共同赴死。
季钧一听明白了,原来刚才他们惊讶的不是女人死了,而是他还活着,想到这里他就火了,这不是不拿人性命
当回事?!何况,又是怎么打主意到自己头上的?
头儿倒是很平静地继续说:“这早夭的女孩试了两次阴亲都作祟,家里怕了,请我们寻个人结阴阳亲。又说这
女孩八字缺水,最好是八字带水,或者渔民之类的。我们便在江边寻找,没料到发现你昏倒在河边,这不就捡
了个漏。”
季钧听着这话着实不善,这些人并非易与之辈,一条人命在他们看来,似乎只是买卖罢了。他便筹措着词句,
说道:“反正,事已至此,亲也结完了,我可以走了吧。”
头儿只是敲着他的烟杆,没说话,过了半晌,才说:“这女孩出身当地望族,那家就是怕这事给暴出去,污了
家人的面子,才托我们暗地里做事,千叮万嘱不可出错。这生意我们做得多了,有信誉,不能砸自己的牌子—
—”
季钧自然能明白他口中隐含的意思,暗自咒骂这群没人性的,去你娘的做这行的信誉,不知道把多少无辜的人
送到了僵尸的口中,他勉强自己冷静下来,道:“既然是生意,我赎我自己还不成么?”
头儿吧唧了一口旱烟:“你看过那屋里的陪嫁么?你估个价看看。雇主说事成之后里面的东西都归我们,你能
出得比那更高?”
季钧想到昨晚上翻箱倒柜的发现,不吭声,却看见头儿把烟杆往桌上一搁,几个手下围上来,杀气腾腾,看样
子就要对他不利,他急了,无论如何先拖延时间,大喊起来:“我家也是大商贾,我估价,让我估价!”
头儿看了他两眼,也许觉得他可能确实是有钱人,多赚一笔是一笔,又或者只是猫逗老鼠般玩一玩,说:“好
,七个箱子,就让你估个价。”
其实就是昨晚的一瞥,季钧也知道随便一个箱子都抵得上他全部身家了。众目睽睽之下,他磨蹭半天才掀起个
箱盖,箱子里空空如也。
他还以为是头儿跟他开玩笑,抬头要问,却看见几个人飞快地去开其他几个箱子,全都空了。
跟此刻头儿的脸色一比,那女尸的气色还比较红润咧。
倒了八辈子霉 第六章
季钧倒是想笑,不过立刻笑不出来了。
那几个手下齐刷刷看过来,那眼神,跟刀子似的。
头儿摆摆手,道:“昨夜锁死了门,窗户又小,我们通宵看守不曾得息,他根本没办法把东西送出去。”他又
盯了季钧几眼,“他若有这等本事,现在就不会困在这里跟我们磨叽。”
头儿你真是太睿智了,就连你气血两虚的脸看上去都是那么得英俊!
“但他总脱不了干系!”另一人说,他长得极其丑陋,脸上一道深刻的伤痕贯穿全脸,猩红的肉随着他说话外
翻,吓得季钧直往边上蹭,被头儿一把抓住胳膊。别看他个子那么小,这一抓就像用铁锁扣住一般,季钧完全
动弹不得了。
头儿那双眼此刻也是炯炯有神:“昨晚,发生了什么怪事没有?”
怪事?那可真是太多了,你还不如问昨晚发生了什么正常的事情没有。
季腾清清喉咙从头开始,等说到他发现那女尸其实是活着的时候,头儿打断了他。
“活着?”
季钧点点头。
头儿想了想:“你能确定当时床上的人就是她?”他指指地上的尸身。
他一问,季钧也觉得不确定了。
首先,虽然当时光线很暗,但依稀记得床上的人并没有戴凤冠。其次,当他跟那个身体挤在被子里的时候,似
乎觉得对方跟他差不多身高,但这地上的尸身,却要矮上好一截了。
头儿见他摇头,站起来掀起床单,看了看床底,摸了一把,伸出手来。
季钧也挤上前看了一眼,头儿手中有一颗珍珠。
“这次上当了。”头儿说,“我们下去接人的时候,就有人就把尸身扔到床下去了,自己躺在床上,他必是算
准了我们也忌讳这事阴损,不敢仔细看,只会锁了门牢牢守住四方便罢。然后,多半给他,”他指了指季钧,
“用了药,让他睡着,然后他就有足够的时间,弄走财宝了。”
他举起手中的珍珠:“这东西应该就是凤冠上的,跟尸体一起塞在床下的时候掉落了。”
听上去很有道理,不过一想到自己睡了整夜的床下是这么一具凤冠霞帔的尸体,季钧顿时寒毛直立,胃里翻江
倒海。
不过,再一想,床下是尸体,也总好过自己跟尸体同床共枕,季钧赶忙转移思维,想到那半夜过来摸自己头的
,又是什么东西呢?
头儿注意到季钧若有所思的表情,问道:“你在想什么?”
“呃,我在想,”季钧张口却换了问题,“如果是这样,他干嘛要切断尸身的头呢?”
头儿哼了一声:“阴阳亲的洞房之夜,阴者必定尸变。”他没说完,季钧已经懂了,这老头子太恶毒了,弄个
活人来被僵尸活活咬死!
一个手下问道:“那,他是怎么把东西弄出去的?那么多东西。而且门一直锁着,那锁也是您老看家的东西,
他怎么出得去?”
头儿敲敲旱烟杆,突然转头道:“不好,你们三人一组,赶快把全部人都集中到这里来!”
不大工夫,人都集中到了洞房,一个手下说:“头儿,少了两个。满子和猴儿不见了,他们该不会是内贼?”
头儿眯着眼:“便一定是这样了。我行走江湖多年,今儿却栽了。”他吸了口烟,不说话,手下也都沉默着。
季钧反而好奇得紧,巴不得他继续说。
幸好头儿继续说:“你们都是行家,我那锁来头不小,绝不可能无声无息就被解开了。退一万步说真被解开了
,也不可能再原封不动锁回去,那人是真没出得房来。”
季钧想到了晚上自由进出的那个人影,莫非,那不是人?
“可是——”手下想要说什么,头儿摆摆手,“内贼的话,他就藏在房间里,多半就在门背后,我们推门一拥
而入,全部都在看地上的尸体,他就坦然从门后走出来,混到我们中间就行了。”
季钧“啊”了一声。
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向他,他讪讪地解释说:“我想起醒来的时候,那门两侧的墙壁上还挂着厚厚的绸缎。”
现在,那侧的墙壁上光光的,绸缎不见了。
头儿最后的决定,是三人一组,分路去追。
对方既然能带走那么多珠宝玉器,不可能是两人作案,肯定有同伙,找到痕迹的话速和伙伴联系,不要草率行
事。
另外,季钧的嫌疑并未能被排除,他作为盗贼集团的可能的一员,被安排跟头儿和他的心腹伤疤脸一组,留守
小楼。不过,起码比起直接被杀强多了。
头儿坐在红木椅上,抽着旱烟,基本闭着眼不说话,伤疤脸站在他身后,对季钧怒目而视,似乎认定他就是贼
了。
季钧觉得很冤枉,自己明明就是正当商人,按理说还是被他们虏来差点害了性命,这些盗贼如今却用一种“叫
你小子不学好”的眼神看着他,这是什么世道!
过了一会,突然听得楼上有鸟叫声,伤疤脸一拍头:“我的鸟儿,差点忘了。”
过了会,伤疤脸回了,提着个鸟笼,季钧对鸟不熟悉,认不出是什么,头儿逗了逗那鸟:“这鸟跟了你多久?
”
“两个来月了,”伤疤脸气哼哼地说:“比满子和猴儿还来得早,我早觉着这两个不老实。”
“干我们这行哪里能老实,”头儿吧唧着旱烟,“毕竟,他们个子瘦小灵活,挖个道什么的,方便。咱们用得
着。”
季钧突然觉得不对了,他常自诩七尺男儿,但个头确实也离这标准不远,基本上比这小老头儿率领的整个盗贼
团伙都要高一头。而当时和自己躺一张床上的那个人,明明和自己的体格不相上下。
那么,如果是内贼,绝不可能是头儿口中瘦小的满子和猴儿,也不大可能是刚才离开的那些人了。
整个团队里,只有这个伤疤脸,跟自己体格相近。
他疑惑地看向伤疤脸,伤疤脸也看着他,那原本恶狠狠的双眼,突然就变得戏谑灵动起来,还对他眨巴了几下
。
倒了八辈子霉 第七章
这时,只听得楼顶啪嗒啪嗒响,几个瓦片滑落下来。
头儿眯着眼问:“什么声音?”
“满子他们大约是醒了吧。”伤疤脸慢慢地说。
季钧只看到头儿身形一花,似乎跳了起来,但立刻就被压回椅上,头儿也不是吃素的,他的手腕以不可思议的
方式一扭,竟然反向回抓,伤疤脸头一偏,头儿的指节从他下巴处划过,一块东西被抓掉下来。
季钧吓得从凳子上跳起来,以为伤疤脸的下巴被抓掉了。
头儿喉咙里发着咔咔的怪声,像是被无形的手卡住了般,不一刻便瘫软了。
事情发生得太快,季钧还傻在原地,连跑都不会,只拼命说:“不干我的事,不干我的事啊!”
伤疤脸笑起来,声音跟刚才完全不同,很是清亮,这时,季钧才看清楚,那张红黑的伤疤脸下,露出白皙的不
相称的下巴,地上那一块,怕是人皮面具之类的东西吧。
伤疤脸弯腰捡起地上的那块皮,有些遗憾地摇摇头:“不能再用了,好不容易才做了这么完美的一张。”
看到他抚摩着下巴,似乎有揭去脸上人皮面具的意图,季钧立刻闭上眼,能不看就不看,看了搞不好被杀人灭
口。
然后听得他说,“复姓落下,单名一个石。”
季钧愣了好久才明白他在自我介绍,但他可真不想知道啊,这不是增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