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河洗剑录-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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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披着这件棉袄出来。待到孩子出来,她就立即向她抓去!谷之华当时曾非常留心的注
视,瞧她出手时的凶恶神情,根本就不理会是否可能伤及孩子,可以断定:不但这孩子不是
她的亲生女儿,而且她也不是志在要这孩子,而是要这棉袄。
棉袄上的钮扣,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稀世奇珍,这是谷之早已知道了的,但那缪夫人
却未知道。可见她要取这棉袄,并是由于已经知道了钮扣的秘密,那么,除了这个秘密,棉
袄中莫非还有另一个更大的秘密?
谷之华疑惑不定,接过了棉袄,不免仔细检视一番,那棉袄已给缪夫人抓开了一条裂
缝,谷之华将棉袄拆开少许,忽见里面似有一片东西,拉出一看,却原来是一张精工巧制的
羊皮纸,普通的羊皮纸都是比一般的纸张厚的,但这张羊皮纸却薄如蝉翼,摸到手中,才知
道它是羊皮。
纸质的奇怪也还罢了,纸片上还写满了文字,弯弯曲曲,有如蚯蚓!谷之华一个字都不
认识。
江南在旁边也睁大了眼睛,谷之华忽道:“江南,你在西藏呆了十年,可认得藏文么?”
江南道:“稍微认识几个。”但他接过了纸片,看了一看,却摇了摇头,说道:“这不
是藏文。”他又道:“我以前在萨迦宣慰使衙门的时候,有时也替他们送送公文,这纸上的
文字不是藏文,但我却又似曾见过这种字体,只是说不上来。我的义兄陈天宇懂得西域的几
种文字,将来我把他请到你这儿来,你可以给他一看。”
既然江南不能辨认,谷之华也只好听从他这个主意,当下她将这片羊皮纸再纳入棉袄之
中,用针线重新缝好,谷中莲也在用好奇的目光看她缝补。
谷之华柔声问道:“莲儿,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情吗?”
谷中莲那对圆溜溜的小眼珠转来转去,似乎有点为难的神气,谷之华道:“莲儿,你不
愿意说就不用说了,我也不想知道了。”
谷中莲道:“是丘爷爷吩咐过我,叫我不可将小时的事情对人说的。但你是我的母亲,
我告诉给你,想来丘爷爷不会见怪。只是我也几乎是什么都记不得了。”
谷之华将她轻轻的揽入怀中,说道:“你记得什么就说什么。”谷中莲侧着头儿想了一
会,说道:“我记得我小时候是住在帐幕里,很大很大的帐幕,里面有许许多多房子的,帐
幕外有很大很大的草地,有许许多多牛羊。”
谷之华听得出了神,心想:“她住在这样的帐幕,难道是蒙古的王公贵族,或者是回疆
什么酋长的女儿?”
谷中莲接着说道:“我有许许多多仆人,我记得常常抱我的人是一个头发都白了的老妈
妈,有一次我在草场上玩,听得有一个孩子叫他的爹娘,我才知道一个人是应该有爹有娘
的,我回来问那老妈妈,问她是不是我的娘?她说:‘我哪有这样的福气?我只是一个照料
你的老奴婢。’她告诉我,帐幕里的人都是我的仆人。但却没有告诉我,我的爹娘在什么地
方。那时我也不懂得多问,我以为或者我是例外,没有爹娘的。不久,不久之后,我就知道
我是有一个母亲的。”
谷之华道:“你怎么知道?”
谷中莲道:“有一天晚上,有个女人到帐幕来看我,她说些什么,我现在全不记得了,
只记得她是个很好看的女人。她走了之后,那老妈妈才告诉我那女人就是我的母亲。”
谷之华道:“啊,原来你的亲娘还在世上?”
谷中莲道:“不,她已经死了。这是后来丘爷爷告诉我的。有一天,草原上不知发生了
什么事情,人们到处乱跑乱冲,丘爷爷将我抱着,骑着马跑了几天几夜,后来我就和丘爷爷
住在一起。不,最初还不是和他同住,是住在一间泥屋里,大约过了几个月,丘爷爷才接我
到他的大屋里的。”
谷之华道:“那泥屋里有什么人?”
谷中莲道:“有一个姓申的叔叔,后来我才知道他是给我丘爷爷种田的。这位申叔叔教
我和他的孩子们说一样的话。”
谷之华道:“那你以前是说什么话的?”
谷中莲皱着眉头说道:“我不知道,我现在是一句都不会说了。”
要知谷中莲到丘家的时候,只有三岁,三岁的孩子记得这许多事情,已经是十分难得
了。可是谷之华听了这些事情,虽然已有点线索可寻,但这孩子的身世之谜,还是没有揭
晓,而似乎更显得神秘了。
在她谜一样的身世之中,还有两点特别难以索解之处,第一,她的父母为什么不和她同
住?而她的母亲要在晚上偷偷去看她,谷之华起初猜想,她或者是蒙古的什么王公贵族,或
回疆酋长的女儿,也想到了缪夫人所编的那个故事,即是说她是私生女的身份,但若然真是
这样的话,那就更难以解释了。
要知西北的游牧民族和在中原定居的汉族大大不同,他们以一个个的部落作为单位,逐
水草而居,人数也不会大多,经年累月,族人都是聚在一起的,彼此互相熟悉,有什么私
事,很难隐瞒。此其一。再者,若说这孩子是男方的私生女的话,回疆的酋长或蒙古的王
公,都有很大的权力,他无须避忌,若说是女方的私生女的话,她又怎敢将孩子安置在那样
宏大气派的帐幕里?叫那许多仆人去照料她?而且这帐幕又是固定在一个地方,并不移动
的?在一个生活比较简单,人数并不大多的游牧民族里,她不怕给她有权力的丈夫发现吗?
第二,丘岩是河南中牟县一个小绅士,交游也不算很广,他怎的会到西北一个辽远地方的草
原上,将这个女孩子抱回来,而且甘心舍弃了性命,也要为她保守着秘密?
谷之华正自苦苦思索,她的侍女进来报告,说是白英杰要来见她。
江南喜道:“白大哥足智多谋,不妨和他商讨。”
谷之华想了一想,说道:“丘岩至死不肯泄漏秘密,又曾吩咐过她,不许她对人乱说,
想来这个秘密甚为重要。白大哥虽然可靠,但我想还是少一些人知道的更好。我这次是为了
那妖妇硬要冒领她的缘故,要不然我也不会问她的。”说罢,还对江南望了一眼,似乎还有
什么活语不方便说出来。
江南还不算太糊涂,听了这话,随即会意,连忙说道:“谷女侠放心,我这次是适逢其
会,听到了这许多事情,我决不会随便拿去和人谈论。我可以发誓,要是我泄漏出去,我舌
头上就长个大疔疮!”
谷之华不由得“噗嗤”一笑,道:“江南,我相信你,你不必乱发毒誓了。”随即叫那
侍女去请白英杰进来。
白英杰进来报道:“那几位中了毒针的同门,毒针已用吸铁石吸出来了,他们中的毒幸
而还不算厉害,服了本门的解毒丹大致都可以无事了。只有甘师弟硬接了那妖妇的毒掌,情
形却是有点不妙!”
谷之华吃了一惊,问道:“怎么不妙?”白英杰道:“甘师弟服下了碧灵丹,仍然昏迷
未醒,刚才还吐了几口瘀血。”
谷之华道:“这是因为他的功力比不上谢师嫂,所以病状也显得严重一些。不过,吐出
瘀血,那倒无足为虑,吐了出来,毒性反而会减轻一些。”谷之华曾身受此毒,故此深明利
害,但碧灵丹只能治标,不能治本,谷之华想到解药难求,亦是心中烦闷。
白英杰又道:“那妖妇还有一样特别之处,不知掌门可曾注意?”谷之华道:“不知是
哪一样?”白英杰道:“她的头发之中有多根金发,看来不像是纯种汉人。”江南嚷道:
“不错,我注意到了,还有她的眼睛也是碧色,八成是胡汉相杂的混血儿。”谷中莲不懂什
么叫“纯种”“杂种”,也不懂得什么叫做“混血儿”,但听了这话,却忽然嚷起来道:
“妈妈,我的头发里有几根金黄色的头发,你瞧!”
谷之华每日给她梳头,早已注意到了,这时再仔细注意她的眼珠,发现她眼珠的色泽也
有些异样,虽然不似缪夫人的深碧,却也微带棕色,谷之华更增疑虑,但随即想道:“她们
虽有点相似,但就凭着莲儿所说的这些,那妖妇也决不可能是她的母亲。不过,可以断定,
莲儿大约也是个混血儿了。”当下说道:“每个人的相貌都不相同,头发也不会完全相同
的。莲儿,有几根金色的头发,还更好看呢。你今天也累了,进去睡个觉吧。我等下再来陪
你。”
待侍女领了孩子进去,白英杰也走了之后,谷之华再问江南:“江南,在那妖妇未来之
前,你不是说到和那两个番僧恶斗,有人暗助之事吗?后来怎么样?”
江南道:“后来,后来就是碰见这妖妇了。先是她那两个轿夫和我动手,后来她也出手
害我,哈哈,幸而我江南乃是吉人天相,处处有能人暗中相助。”
江南将经过的情形详细说了一遍,谷之华听得甚为纳罕,心里想道:“这么说,世遗他
是已经在暗中缀上了这妖妇了,既然如此,适才这妖妇在此闹事,他却又为何不现出身来?
难道他还是不想见我吗?”忆起往事,不禁惘然。
晚饭过后,谷之华督促谷中莲做功课,江南在旁陪她闲谈,江南看着谷中莲;正自想起
自己的孩子,忽听得钟声哨哨,谷之华遽然惊起,就在这时,只听得一阵响亮的笑声传了进
来!
这一阵笑声,初听之时,似在山门之外,倏忽之间,便似在耳边响起上般,震得江南的
耳鼓都嗡嗡作响,江南跳起来道:“岂有此理,这妖妇又回来了!”
谷之华也不禁大吃一惊,心中想道:“这妖妇受伤不轻,日间逃跑之时,还要借助软鞭
之力,方能翻过墙头,怎会好得这么快,而且来得如此迅疾?”
就在这时,只听得笑声一收,来人已在门外朗声说道:“天魔教主,请见氓山派掌门!”
谷之华站立起来,只见门内已站着三个蒙面的女子,为首的那个女子,且已向她裣衽施
礼。
谷之华和江南都怔了一怔,源来这天魔教主的笑声酷似那缪夫人,身材的高矮也差不
多,仔细看时,才发觉她是柳腰袅娜,茗步轻盈,和那缪夫人大大不同。
谷之华还了一礼,未及问她,但听得脚步声呼喝声闹得乱哄哄的,卢道磷、白英杰、程
浩这一班人都已赶来。程浩叫道:“禀掌门,这妖妇上门闹事,已伤了许多弟子!”
谷之华凤眼含嗔,但仍按着武林的规矩,还了一礼,然后问道:“原来是天魔教主来
了,失迎,失迎!我与贵教素不相涉,不知教主前来,所为何事?一上门便出手伤人,又是
何缘故?”
那天魔教主用轻纱蒙面,眼睛露在外头,只见她的眼珠滴溜溜一转,神色自如,微笑说
道:“程先生,你这话未免是夸大了,我哪有伤及贵派弟子,只因他们不许我进来,我又不
耐烦他们一重重的通报,所以迫不得已,才点了他们穴道,过了一个时辰,他们的穴道自
解,决无伤损。你们可以安心。哈贵派高手如云,难道连这个也看不出来吗?”
程、白等人都是面红过耳,原来被这天魔教主点倒的弟子有十几名之多,点倒之后,都
是全身僵硬,气息全无,俨如死人。任何一派的点穴,受害之人都不会有这样迹象,最少也
有气息,所以程白等人都以为这些弟于是中了剧毒的,根本就未想到是受了点穴!如今听
了,也还是半信半疑。
氓山派是武林中的名门大派,如今竟给这个天魔教主闯进来,而且是伤了许多人之后,
方才发觉,鸣钟报警。各大弟子深感面上无光,又羞又恼。但现在她已和掌门见面,要是一
拥而上,那就更失面子。因此在程浩受了抢白之后这一片嘈杂声音反而静了下来,大家都等
待谷之华的发落。
谷之华冷冷说道:“我派弟子,若然礼仪不周,我自会惩罚他们,不劳贵教主代为管
教。”
天魔教主哈哈笑道:“原来谷掌门也肯和人家讲道理么?好,我点倒贵派的弟子,这件
事我自认理亏,不过,好在他们都未受伤,谷掌门也无须动怒。还有另一件事,我倒要和谷
掌门评评理了。”
谷之华道:“何事?请说!”天魔教主跨上一步,目光注视谷中莲,说道:“这件事
么,我的姐姐已经和谷掌门说过了,就是。。。”
谷之华心中一凛,截着她的话道:“原来那位缪夫人就是令姐?”一面说话,一面转身
子遮在谷中莲的面前,并挥手示意,叫侍女带谷中莲进去。
天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