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野龙-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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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之间的酒赛似乎还要进行下去,丁哥儿却拉了拉我的衣襟,向我努了努嘴,我转头望去,不由得暗暗地惊奇。这酒棚中不知何时又进来了一位客人,那是位女子,一身的素装如丧了亲人一般,她的身材娟秀,行体窈窕,头的妇髻梳成辫状高挽在一起,还插着一朵清香四溢的栀子花。没人能看清她的面容,因为她戴着一件惨白如同冤魂模样的面具,那面具的左下方还印着个小篆体如指甲般大小的红色印章,也看不出是什么字。而更让人胆寒的是她架在肩上的一只苍鹰,只有一人胳膊长,硬喙钩曲,爪如钢针,一双利眼冷酷无情地盯视着我们。
“是上官容。”丁哥儿低低地叫了一声,我点了点头。再看对面的黑脸青年,他似乎没有听见,也没有注意来人,仍然向我举起酒碗。我更不示弱,与他同饮而尽。可有丁哥儿,一直在注意着那个据说是最残忍的女人。
那女人只向小二要了一盘生肉,小二将肉端上来,眼中充满了疑惑,他也许在纳闷今日为何来了这么多古怪的人。只见上官容耸了耸肩,那苍鹰已经跳到了桌上,用嘴叼起那快肉,大口大口地啄食起来。原来上官容打尖的目地只是为了喂饱她的鹰。
一辆马车缓缓停在了外面,我知道又有人要进来了,果然听到一外瓮声瓮气的男子的声音:“柳妹,咱们就在此歇一下再赶路。”另一个女人温柔地回答着:“嗯,你看庆儿都饿了。”不一会儿,门口处便并排出现了一男一女一对人影,那男的足有三十出头,身材高大魁梧,满脸络腮胡须,但相貌堂堂,一身正气;他穿着件朱红色的衣襟,后背一把金丝弦红漆弯月般的大弓,腰下跨着箭壶,壶中插满了雕翎箭。在他身边的妇人也只二十七八岁,风韵犹存,高盘发髻,绢帕罩紧;她面目俊秀,少施胭粉,一身劲装,腰悬宝剑,手中还抱着一个男孩子。那个小孩子也只两三岁大,已经会说话了,“嗬嗬”笑着举起双手拍着那妇人的脸。那妇人满脸慈祥地微笑着,亲吻着孩子白白的脸蛋儿。
背弓男子只在门口望了里面一眼,脸色陡得一变,回身拉住那妇人的手道:“师妹,咱们换个地方。”那妇从不明所以地抬起了头,先看到了我们,她注意的却是我对面坐着的近乎赤裸了的黑脸青年,不觉得脸一红,又转头看了看另一张桌前的上官容,微笑骤然消失,只跟着点了点头,回身就走。
虽然他们屈避着麻烦,可那麻烦依然找上身去。只见上官容霍地起身,打了声呼哨,那苍鹰唰地飞出了酒棚,升至高空中,随着一声嘹唳的鸣叫,如箭一样又迅捷落下,一个饿虎扑食直奔那妇人手中环抱的婴孩。妇人“啊”地一声大叫,举起一只手来护住孩子,那鹰一个仰翻又盘旋而起,妇人手臂上的衣裳已被扯了个破碎,柔嫩的白臂上留下了两道血痕,发髻也散落开来。孩子吓得“哇”地啼哭了起来。
苍鹰还要第二次冲击,但此刻,背弓男子的箭已经射了出去,手眼之快令人咋舌,连我都未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取下的弓,什么时候抽出的箭,什么时候上的弦,又什么时候瞄得准。那箭如一道闪电,对着苍鹰而去。鹰又一声嘶叫,受过训练地在空中纯熟地翻了一个跟斗,但还是慢了一步,那箭已然穿透了它的身体,它惨叫着跌落下来。“好!”丁哥儿在旁边拍桌大声喝采着站了起来,嚷道:“这种杀人的畜牲早就该死。”但他的愿望并没有实现,那苍鹰连续翻滚着就要落地的刹那,却又腾空而起,尽管血滴滴地滴落,仍然带着那只箭升上了高空。
我们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那鹰的身上,而没有注意那鹰的主人——比鹰还要狠毒的忏悔者上官容。
就在那个男子举箭射杀苍鹰的之时,上官容已经飞快地出了酒棚,宛如电光,只眨眼间就到了那个妇人的身前,这动作之快,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那妇人刚躲过苍鹰的一击,正惊魂未定准备第二次与鹰一搏时,上官容已经到了,只一掌便将她推倒,顺势夺过了那个孩子,又打了声呼哨给那只再度腾空的鹰,夺路便跑。妇人爬起来追着,大声哭喊:“庆儿!我的庆儿!还我庆儿!”声音嘶心裂腹,震人魂魄,可是只跑了两步便晕倒在地,不醒人世。是啊,只有母亲才会有如此真情,如此疯狂。我想起了《动物世界》看到的非洲草原上的母牛,为了护小牛,她们甘心与狼群搏斗,最终耗尽了体力与小牛一同落入狼口,那母牛是可以逃的呀!
吉灵儿所讲的上官容用婴儿喂鹰之事印出我的脑海,我再也坐不住,一跃而起。对面的黑脸青年却笑着拦住道:“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来,再干一碗。”他说着又一饮而尽。我有些鄙夷,还是有礼貌地道了声多谢,头也不回地跳出了酒棚,隐隐听得他在身后自言自语:“扫兴,扫兴,飞了这个美少年,可惜,可惜。”我并不理会。
丁哥儿却是先一步出去,正拦在上官容的面前,拔剑在手,也不多说,分心便刺。上官容一手挟着孩子,另一手成掌式又似爪式抓向丁哥儿的脸,只一转身已躲过他的剑,到了近前。丁哥儿大骇,脚下盘旋走起了逍遥步,上官容的那一掌也手了空。
“你跑不了了。”丁哥儿大叫着。
“你在找死!”上官容怒声喝道,手下加紧,她也知道此处根本缠斗不得,当迅速脱身。
“上官容,你拿命来!”那个握弓大汉已然跳了上来,长弓作刀,以弦为刃,直向上官容砍来。上官容却冷哼了一声,随手将那孩子抛向大汉,回身力战丁哥儿。
那孩子如石头一样撞向大汉的长弓,那大汉“啊”了一声,再想收手已经来不及。我正落地,就在这孩子即将撞上弓弦之际,一把抓住了孩子的腿,只一拽,将他拖回,身形再一转已将自己的后背对着了长弓。“啪”地一声,那弓也转了个角度,弓背打在了我的后肩。我滚了出去,孩子却在怀里安然无恙,只觉得后肩火辣辣的如同灼烧了一般。
“庆儿!”大汉叫了一声,扑了上来,我站起身,抱着孩子笑道:“他没事。”
他一把夺过孩子,紧紧贴在自己的胸膛,嘴嗫嚅地安慰着:“别哭,别哭,是爹不好,是爹不好。”那孩子的哭声渐渐低落了,他这才想起要来谢我,刚要行礼,却听旁边“哎呀”了一声。我回头一瞧,大吃了一惊,丁哥儿不知怎地,已被上官容抓住了,他的剑“当”地落下,浑身无力,任凭上官容把他挟在腋下。
“丁哥儿!”我喊了一声,飞身去救,上官容冷哼了一声,脚步一挪,也不知用得是什么功夫,好象是使了法一样,转眼间已经掠出了十余丈远。“趴下!”我听到身后的大汉大喝了一声,紧接着便是“嗖”地箭响。我连忙倒地,三支雕翎箭分上中下三路直向上官容射去,那最下面的一支正从我的背上擦过,我惊出了一身冷汗。
只听到上官容“啊”了一声,两支箭被她躲过,却有一支箭贯入了她的肩膀,但她的脚步并未停下,反而愈加迅捷,只两三个起落已经失去了影踪。
我爬起身还要去追,但却被那个大汉止住了:“你追不上她的,她的鬼影追云是轻功之极,除了流星飞渡,无人能比,连无极真人刘海蟾都追不上。”
我一愣,回过头来问:“她会将丁哥儿怎样?”
这大汉并没有回答,只是面露难色,我想他是不愿意说出结果。可以想象,一个对天真无邪的孩子都下得去手的人,会怜悯一个与她为敌的人吗?
“啊,柳妹!”这大汉这才想起他的妻子,赶忙回身来到酒棚前,可是哪里还有那个妇人的影子。再走进酒棚里,除了一具小二的尸体,更没有其它的人,就连那个与我共饮的青年也失去了影踪。
那大汉呆呆地面对着空空的酒棚发着愣,半天才清醒,大吼了一声,震得我耳鼓“嗡嗡”作响,只听他咬牙切齿地道:“淳于烈,你逃到哪里,某都要将你碎尸万断!”
“淳于烈?”我奇怪地问了一声。
那大汉转过脸来,眼睛红红地诧异地问道:“你难道不知道?跟你喝酒的人是谁吗?”
我惊呆了,耳朵里隐隐听到吉灵儿曾说过的话:“浪荡者淳于烈放荡不羁,又酷好酒色,这酒一喝多便把持不住自己,总做出些龌龊的勾当”无怪这大汉要如此愤怒,试想那位孩子的母亲落到一个醉气熏天、赤裸着身子、又毫不知羞的男人手上会怎么样。
“这位小兄弟不知尊姓大名?”那大汉强压着悲愤问我。
“秋月浑。”
“秋兄弟,大恩不言谢,某乃北燕山派第二李广李自笑,今日得蒙兄弟救了小儿之命,某永记不忘,将来再行报答。某想你也要去追上官容,这里暂且别过,但愿日后早日重逢。”说着,他道了声:“后会有期!”便抱着他的儿子,跳上马车向蓝关而去。这里只有两条路,他要去追的淳于烈,一定与上官容所逃的方向相反。
我捡起丁哥儿的剑,往来时的路追去。不管怎样,丁哥儿是与我同患难的兄弟,我不能弃之不顾。
我感叹着这一日的遭遇,先后遇上了两个魔头。虽说对上官容恨之入骨,对淳于烈却如何也恨不起来。我也知道那个小二是他所杀,李自笑的妻子是他虏去,可每当想起他豪爽的为人,不拘小节的性格,以及那极富感染力的微笑,便将对他的恨化作了烟而散尽。我想,如果他是个好人,我一定会和他成为朋友。
上官容受了伤,我沿着路上的血迹直追下去,约摸走了一二里,那血迹却偏离了大路,沿着一条崎岖的山径向东而去,很快便进入了一片茂密的树林中,那血迹也消失了。我小心翼翼地寻找着,每一个声响都叫我紧张,生怕上官容会上暗中袭击。我的担心似乎多余,这里远离人迹,山高林密,上官容的伤势不轻,若遇到了猛兽也够她受的,哪还有力量再来偷袭我。我在山林间缓缓穿行,这里除了风,除了悦耳的鸟鸣,根本没有其它的声音。
走过一块爬满青藤的巨岩,忽听得身后“咔”地仿佛踩断树枝响,我迅捷地回身,一个戴着面具的青衣人一晃而过。“上官容,哪里走!”我喊着追了过去,迎面飞来了三点寒光,我暗叫不好,身体横着打了个旋,那三点寒光一上一下,还有一个擦着鼻子而过,“笃、笃、笃”一齐钉在了身后的树上,原来是三把柳叶飞刀。“别走!”我叫着追那个青衣人而去,那个青衣人只在前面飞驰,头也不回。我紧追不舍,眼看着要追上,她只一闪,到了石头之后,可是等我看时,那里却空无一人,她又不见了。
我暗暗奇怪,记得上官容穿得是一身素白,为什么这么快便换上了一身青衣?她不是抓住了丁哥儿了吗?为什么不见丁哥儿的影子?连他的喊叫也听不到?难道这个人不是上官容吗?怎么会有那么多戴面具的人呢?我越想越觉得可疑,此人虽也戴着面具,虽也是个女儿身,但无论是从身法的纵跃、身材的高瘦与上官容都炯然有异。再说若真是上官容,以我这点微末的轻功能追上她,并跟踪了那么长的距离吗?那么这个人又是谁呢?难道又是一个戴面具的七杀门的人吗?
我正十分耐心地搜寻着,忽然听到一阵沉重的喘息声,不由得一怔,竖起了耳朵。那喘息声延续了片刻,又变成了气急败坏地怒骂:“你他妈的怎么如此败兴,俺从不强求于人,但也没有人能拒绝于俺,你知道有多少女人为俺颠狂吗?嘿!若不是今日多喝了几碗酒,俺这欲火难消,哪能用上你这个女人?”听这话放纵无忌,越来越狎,以及那厚重的极富男子韵味的鼻音,我马上知道了这是谁。
“淳于烈?他在这里做什么?”我不解地自问着,顺声悄悄走去,一眼便看到了他那把靠在一棵大树下的富豪剑,在剑旁堆着他那身在酒棚里就已经脱下的衣裤。我偷偷摸到那棵树后,藏住身形看去,只羞得连忙又缩回了头:在一块堆满厚厚草叶的地上,淳于烈那条遮羞的裤衩子竟然也去除了,脱了个一丝不挂。而在他旁边,躺着的正是李自笑的妻子,果然被他虏了,那李自笑却傻得背道而驰,去另一个方向找寻。
“你哭吧,不会有人来这里的,你那个愚蠢的丈夫往相反的方向去了,他一定想不到俺会背着你转一个圈。”淳于烈得意地调笑着:“人说李自笑的妻子柳无痕是个大家闺秀,极为淑贤好义,是个女中丈夫,今日俺就看一看你这女中丈夫是个什么滋味。嘻,你别哭呀,哦,俺知晓你还在为你儿子担心吧?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