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风云-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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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目前的能力,他只能把燕都的死讯瞒到那个时候,接下来他就控制不住了,而给室点密造成这种困境的,除了佗钵、摄图、大逻便等东突厥的几个特勤外,最主要的还是他的儿子小叶护玷厥。
这位翅膀长硬了的儿子已经对室点密的策略严重不满了,他要室点密修改继承制,为他自己将来坐上突厥汗国的大可汗之位铺平道路,但这样一来突厥汗国就要分裂,中土就有可能统一,然后中土的大军为了消除来自大漠的威胁,就会出兵攻击,突厥人将重蹈柔然败亡的覆辙,所以室点密急于西征,西突厥大军西征了,在乌浒水一带和波斯交战,那玷厥的实力将被削弱,他只好暂时放弃争夺王位,如此室点密才能集中西突厥全部力量镇制东突厥,迫使东突厥人平息纷争,维持突厥汗国的统一。
大可汗燕都没死之前,室点密的西征大计挑起了东西两部突厥的矛盾,把突厥汗国推向了分裂危机。如今燕都死后,突厥汗国真的要分裂了,室点密的西征大计又成了挽救突厥汗国统一的唯一办法。世事无常,风云变幻,转眼又是一番境遇。
突厥汗国维持统一格局,对中土保持震慑,中土就会维持分裂,这时宇文护继续执掌大周权柄,显然对突厥人非常有利,但这一切都是基于室点密的自信,基于他对于突厥汗国强大实力的自信。
“可汗,燕都死了,东部突厥事实上已经分裂,佗钵、摄图和大逻便等人明争暗斗,中土人可以乘机利用,进一步削弱突厥人对中土的威胁,所以燕都的死讯一旦传到中土,中土三国肯定会战火纷飞。”断箭想了一下,委婉说道,“宇文护背盟一事完全可以预见,他和独孤氏之间的决战也已经迫在眉睫,可汗要想实现心愿,最好的办法就是诛杀宇文护,重创独孤氏,让大周国主主掌权柄。那时朝堂上有我,后宫有阿史那皇后,可以确保大周和突厥的盟约,更能确保丝路的畅通和中土形势的稳定。”
“大周国主?”
室点密、昭武江南和西海目视断箭,神情错愣。显然,他们都没有想到断箭诛杀宇文护的目的,是让大周国主重掌权柄。大周国自宇文护受遗命辅政以来,总揆六府、都督中外诸军事,独揽大周权柄,历任大周国主都是摆设。当今国主宇文邕十八岁登基,十年了,庸庸碌碌,毫无作为,整天就是读书念经,根本不问国事,不过琴棋书画倒是样样精通。
三个人沉思不语。
断箭看到室点密不说话,犹豫了片刻,解释道:“可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尤其这个渔翁是大周国主,可以起到事半功倍之效。”
“随着大可汗燕都的死去,大漠形势变了,中土形势也随之而变,宇文护认为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独孤氏何尝不这样想?双方矛盾一旦激化,必定有一番血战,这时候,大周国主如果能乘势而起,以他的身份必定能得到大多数人的支持,这样就能迅速稳定大周局势。大周国的皇后是燕都的女儿,两家的姻亲关系非常密切,大周国主借助这层关系,又能加固和突厥人联盟,如此一来,则中土大势可定。可汗的心愿不但全部得到满足,而且还无后顾之忧,一劳永逸啊。”
“宇文邕稳得住大周局势?宇文护倒了,宇文氏还能守得住国祚?”昭武江南面露疑色。三年多前,她出使中土,曾见过宇文邕,对他的昏庸无能有很深的印象。
“事在人为。”断箭说道,“以我看,宇文氏的国祚还很长久。”
“你怎么知道?”西海问道,“你过去是梁山公的侍卫,虽然也算是他的亲信,但知道的机密非常有限,你凭什么判断宇文氏的国祚还很长久?”
“我知道一个秘密,和弘德夫人李娥姿有关。”断箭沉吟半晌,慢慢说道,“梁山公有一位佛门至交好友,就是菩提达摩禅师的弟子慧可法师,他在江陵住过很长一段时间,有一天他看到梁山公的女儿李娥姿,很是惊异,对梁山公说,此女容貌端庄,福泽深厚,将来必为王者之后,余荫可泽被子孙,叫梁山公小心收藏,免得惹下祸事,机缘到时自会风云化龙。”
“十七年前,宇文泰的大军攻陷江陵,掳掠十万户北上长安,梁山公全家也被迁移到关中。”断箭想起亡国之恨,心里悲楚,神色黯然,“那一年我们过得很惨,姿儿姐姐常常到寺庙拜佛祈福,有一次偶遇昭玄三藏僧实大法师。大法师一见之下,惊为天人,亲自派人把她送回了府邸。第二天,宇文泰登门拜访梁山公,给宇文邕订下了这门亲事。当时姿儿姐姐二十岁,宇文邕十二岁,两人整整差了八岁,而且梁山公不过是梁国的二等士族,亡国之民,宇文泰却是大魏国的大丞相,两家门第悬殊惊人,这门亲事当即震动了长安。”
“姿儿姐姐?”西海诧异地看着断箭,“你和弘德夫人的关系很亲密?”
断箭点点头。
“亲密到什么程度?为什么这么亲密?”西海追问道。
断箭很尴尬,摸摸唇上的短髭,苦笑不语。西海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冲着断箭戏谑窃笑,“怪不得你要杀宇文护,扶持宇文邕,原来你有私心啊。这样一来,你帮助宇文邕夺取了权柄,成了他的亲信大臣,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你很有心计嘛,我还以为你是个白痴呢。”
“僧实大法师,慧可法师……”昭武江南看看室点密,低声说道,“这两位法师都是名扬中土的高僧,他们法眼通灵,不会有错。”
“这个秘密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室点密淡淡地说道,“最多增强一点信心而已。”
“可汗,如今独孤氏就在高昌,燕都死亡的消息他们肯定知道。”断箭本想说独孤氏的支持者是长乐公主和玷厥,但觉得当着室点密这么说太失礼,所以含糊其辞带过去了,“他们回到大周,故意把这个消息泄露给宇文护,宇文护还会答应可汗的条件吗?而我为了取得宇文护的信任,也不敢隐瞒事实,这样一来宇文护会找各种理由推托,拒绝重开丝路。”
“可汗只给了我两个月的时间,两个月我能干什么?宇文护在静待大漠局势恶化的过程中,肯定要保持朝堂的稳定,他不会听从我的怂恿,出手打击独孤氏,将来他有足够的时间处理长安危机。”断箭躬身请求,“请可汗三思。”
室点密略略思索了一下,笑着问道,“那么,接下来你打算干什么?”
“和独孤氏结盟,取得他们的信任。”断箭说道,“这一点非常重要。独孤氏的很多权贵同时也是关陇汉族门阀,这两股力量合二为一,才能和宇文护对抗。另外,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就是取得大周国主的信任。宇文护的实力太强悍,宇文邕如果没有十分把握,绝对不会出手,他两个哥哥都被宇文护弑杀了,有前车之鉴,在局势没有完全控制之前,他只会躲在背后,不会露面。如果我能取得宇文邕的信任,把大周国主的力量和独孤氏、关陇汉族门阀的力量集结到一起,那么,宇文护就死定了。”
“这太难了……”昭武江南看着断箭,轻轻摇头,脸上忧色重重,“这不是下棋,大周各方势力也不是没有生命的棋子,宇文护的才智在中土更是罕见,太难了,不可能实现……”她转头望向室点密,郑重说道,“可汗,他没有在朝堂上待过,也不是在高门长大,他不知道这里的凶险,他的想法太天真了,还是放弃吧,另谋他策……”
断箭脸色一僵,感觉自己被人打了一巴掌,怒火霎时上涌。你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长得漂亮,有钱有势嘛,你怎能当着室点密的面,说我什么都不懂,太天真?你知道我这十几年是怎么过的吗?我为了报仇什么事没干过?你怎能这么骄横跋扈,自以为是,非要剥夺我报仇的机会?
西海也觉得断箭像个白痴,刚开始说到大周国主的时候,觉得他还有些头脑,再往后,越说越天真,异想天开了。他要在大周几股势力中周旋,要取得他们的完全信任,怎么可能?难道他们都是白痴?如果回到长安像他这么干,估计没玩几天,就被宇文护剁成肉酱了。她也想劝室点密不要接受断箭的建议,无意中却看到断箭眼里的怒火,立时乖巧地闭上了嘴,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惹他的好,免得事后遭殃。
室点密沉吟不语。
断箭想了想,张口准备再详细解释一下。昭武江南转目望来,那双幽怨的眼睛,脸上的担忧之色,顿时让他的怒气不翼而飞。自己误解了昭武江南,她不是看不起自己,而是担心自己的安全。断箭很惭愧,冲着她抱歉一笑,不再说话了。室点密如果不答应,那就算了,反正自己该说的都说了,在两个月的时间内让宇文护重开丝路,根本不可能,将来自己没有做到,他也无法抱怨。回长安后,我和西海买地做屋生孩子去,不管了。
“好,就按你说的办。”室点密突然说道。
“可汗……不行,他会死的……”昭武江南骇然惊呼。
“阿爸,你不是开玩笑吧?”西海哭丧着脸问道,“你到底听清楚了没有?”
断箭又惊又喜,“可汗,两个月,两个月内我一定让大周重开丝路。”
“可汗……”昭武江南哀求道,“请你三思啊……”
“当年,我和土门率军走出贪汗山的时候,只有三千人马。”室点密笑道,“土门说,我们要击败铁勒人,击败柔然人,雄霸大漠,开拓万里疆土,打下一片大大的江山,建立一个强大的突厥汗国。那真是一个梦,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土门那句话也非常天真,不,不是天真,而是一个白痴说的白痴话,然而,我们做到了,土门不再是白痴,而是传唱千古的大英雄,突厥人也不再是金山锻奴,而是纵横天下的无敌勇士。”
“所以……”室点密望着断箭,微微一笑,眼里露出些许欣赏之色,“我相信他,他能成功,能成为中土的英雄,也许有一天,他还会成为中土的霸主,中土的王。”
断箭激动不已,俯身拜倒。
昭武江南和西海将信将疑地望着断箭,实在看不出来他哪一点像个英雄霸主,相反,倒更像一个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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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点密站在窗前,负手而立。
远处,断箭和西海走在一起,激烈争吵着什么,西海好象生气了,叫断箭把脑袋低下来,然后抡起两只粉拳一阵狂扁。
室点密忍俊不禁,哈哈大笑。
昭武江南站在他身后,微微躬身,“可汗,我很担心……”
“你不要担心。”室点密一边目不转睛地望着窗外,一边笑道,“李丹有很多秘密,他也是。西土的事只有西土人才能解决,同样,中土的事也只有中土人才能解决。中土的事,我们西土人只能施加一定的影响,但这已经足够了。”
昭武江南非常地崇拜望着室点密,温顺地点头称是。
“我们在西方争夺的是利益,在中土争夺的却是生存,只有在生存问题解决的情况下,我们才能顾及到利益。丝路连接着中土和西土,关系到我们的生存,也关系到我们的利益,因此至关重要。”室点密转头看着她,“此趟出使,能不能成功打通丝路,关键在于对中土形势的把握和推动,而他……”室点密抬抬下巴,示意窗外正在对着西海狂吼的断箭,大声笑道,“则是一个至关重要的人物。”
昭武江南脸显疑色,诧异地反问道,“人物?他?”
“你没有看到他背后的力量。”室点密说道,“三年前,你在江陵遇险,谁救了你?”
“白马堂,白马堂是他背后的力量?”
“白马堂算什么?”室点密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那是一股很可怕的力量,是平静水面下的一股汹涌的暗流,只要时机合适,马上就会掀起惊天狂澜。当年柔然人的分裂,这次我们突厥人的分裂,中土拓跋大魏的分裂,都和它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昭武江南暗自惊骇。
“自古以来,长城南北就是一个整体,南北形势互相影响互相制约,推动历史的洪流滚滚向前,人世间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碍历史前进的步伐,但历史就象咆哮的河水一样,它有干涸的时候,也有肆虐的时候,当大河决堤,洪水爆发的时候,只要一道弯弯的沟渠,一个小小的湖泊,就能改变洪水奔腾的方向,重新创造出一条崭新的河道。”
“历史就在这弯弯的沟渠里,小小的湖泊里,悄然发生了改变。”室点密低声轻叹,“那股力量,就是这样的神奇。”
昭武江南若有所悟。
“我老了,经历了太多太多,当我站在蒲类海,蓦然回首,在昔日的记忆里翻寻历史的时候,发现了很多奇妙的事情。淳于覃、淳于盛父子出现在柔然汗国后,阿那瓌爆发了最后的疯狂,然后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