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样锦-第1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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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却还是少的。而且,皇后平时也无权去管皇上的事,现在皇上能与皇后商量,倒说明他果然是信任皇后。
因此,她更明白皇后想将这事管好的心思。
可是,云娘为难道:“娘娘是知道的,臣妾先前是江南的织娘,原来连字都不识的,虽然将侯府的事理顺了,也不过是用些小聪明,哪里能知道宫里的事情该怎么管呢?”
“你既然能将侯府的事管好,就一定有办法!”皇后虽然知道云娘说的都是实情,可是她如今早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因此只能求她,便抚着自己的肚子道:“你瞧,我眼下的身子又这样。”
毕竟是皇后娘娘,十分知道云娘。原来云娘先前一直没有孩子,所以最喜欢孩子,也最看重孩子,现在自己只拿肚子里的孩子一说,云娘便更加用心,“臣妾虽不知道,可是总要帮娘娘的。”
想了半晌,毕竟对宫里的事情只知些皮毛,又虑到那些女官内监们盘根错杂的关系,竟还是没有能立即改好的法子,便道:“娘娘可知我怎么想出管侯府的规矩吗?”
皇后娘娘自然要问:“你如何想出的?”
“其实臣妾是把在江南时看到牙行、织厂里怎么管事的法子搬了过来。”说着将丁寡妇织厂、孙掌柜牙行,自家合伙儿买一台织机的事情都讲给皇后听,“大家都指望着织厂牙行织机赚钱养家,是以便没有那些繁文缛节,也不用官样文章,怎么能赚下银子,省了花销就是好的,因此侯府里让我如此一管,事情就少了许多,钱也省了好多,下人们的活儿干得倒越发好了。”
“娘娘聪明胜过臣妾百倍,不如也按织厂牙行的法子来定宫里的规矩,兴许便能将那些靡费省了呢。”
皇后娘娘听得十分入神,又细问了一回,最后将云娘请的帐房要了来,“我先从我宫里试上一试,待成了再禀报皇上。”
正在这时,便有宫女来报,“承恩侯夫人在宫门外叩见。”
皇后只得让传了进来,又向云娘苦了脸道:“定是知道我传了你来说话,便赶紧来求见了。”
原来皇上登基后,依例封皇后母亲家为承恩侯,在京城赐宅。承恩侯夫妇自得此荣耀,深觉皇恩浩荡,感念不已,上表称颂。只是初得富贵,举止未免失措,在外面趾高气扬,又自觉高明,时常求见皇后,帮忙出许多主意,只是皇后却又不肯听他们的。
云娘自然不肯说承恩侯一家的不好,只道:“母女连心,夫人必是惦记你的。”因此也起身道:“不如臣妾便告退了,你们母女说些知心话。”
“你道能有什么知心话?不过唯恐这富贵没了罢,”皇后娘娘摇手,“你坐着不要动,一会儿与她一起出宫。”
云娘只得留下,宫禁深深,好一会儿承恩侯夫人方才到了,赶紧站了起来,见侯夫人大礼叩见,皇后娘娘竟未起身,只命宫女扶起,只道:“本宫一向很好,不需劳烦母亲时时过来探看。”
承恩侯夫人长得与皇后有七八成相似,不,应该说皇后很像承恩侯夫人,这对母女都有一张平板而且端正的面容,虽然不难看,但在男人眼中未免不够妩媚漂亮,尤其是承恩侯老夫人,端庄得近乎肃穆,现在神色庄重地躬身道:“娘娘怀着龙子,家里十分惦念,前些日子递帖子进来,因娘娘身子不便未能宣招,今日正巧听说娘娘招了汤夫人进宫,便想着娘娘金体定然无恙了,故过来叩见。”
云娘见承恩侯夫人拿眼睛看了自己两回,便懂得她是要自己回避,可是刚刚皇后已经命自己与承恩侯夫人一同出宫,便只做不懂。只是毕竟人家亲母女,她亦不好插话,只垂头站在一旁。待皇后赐了承恩侯夫人座,方才待侯夫人坐了,自己才坐下,只是依旧无言。
承恩侯夫人犹豫了一下,总归觉得自己所说的话是光明正大的,因此便道:“皇后,上一次我来时便说了,如今皇上初登大宝,万像更新,内宫也正该兴盛起来才是。你既然身为皇后,便应谕令天下,为天子选妃,充实后宫,广延皇嗣。”
皇后便道:“皇上方才登基,正励精图治,且又倡导节俭,哪里是选妃的时机?如今家里得了爵位,父亲母亲只管安享富贵,不需替我谋算。”
承恩侯夫人大约也很少有单独与皇后说话的时机,现在瞧了一眼云娘,知她与皇后交情极好,因此也不避着,只道:“皇后想想,万一凤体里的又是一个小公主,将来可怎么是好?不如将娘娘大哥家的两个女孩接到宫里,生下儿子正可以记在娘娘的名下,娘娘这后位方才坐得稳了。”
先前皇后也在选妃之事询问过云娘,云娘的意思正与承恩侯夫人不同:皇上本来已经有好几个庶子了,特别是登基前娶的两个侧妃现在都生了儿子,又得封妃位,如果再选了贵女进宫,皇后与皇上见面的机会都会少许多,原来还能维持的夫妻情谊岂不更少?
既然皇上没有提出要选妃,皇后又何苦做那些于已无益之事呢?还不如好好孕育子嗣,就算眼下这一胎又是女儿,皇后也还年轻,可以再生,总要生出儿子继承天下。否则不是白白地陪着四皇子吃了那么多年的苦?
因此皇后便一直不提选妃之事,好在皇上也没有提,就是朝臣们有建议选妃的折子也只放在一旁,现在没想到承恩侯府里倒是急了。
承恩侯夫人果然是急的,只怕皇后有一点闪失,后族的荣耀富贵就没了,因此只想再送到宫里几个女孩,现在见皇后娘娘不语,便向云娘道:“汤夫人,老身说的可有道理?”
原来承恩侯的爵位与武定侯是不同的,并没有铁券,亦不能传承,俗称流爵,所以承恩侯府方才一直想办法要多延长自家的富贵。云娘懂得这些道理后,岂能当面反驳?便点了点头,“夫人说得自然是对的。”
可是她毕竟是要帮皇后,便又笑道:“只是夫人不知道,皇上最恨奢靡,正要裁减后宫花用,因此皇后怎么好在这时提选妃之事呢?”
选妃还不就是娶小老婆?寻常人家多一个妾室都要多一份花销,若是多选一个妃子,又要用掉多少钱财?云娘觉得自己的道理不错的。
承恩侯夫人便道:“汤夫人,不懂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子富有四海,皇上便再要裁减后宫花用,也不能少了三宫六院。”
云娘听了心中不屑,只以她的身份反驳承恩侯夫人却也为难,就听皇后道:“我突然觉得疲倦,正要歇一歇,不如你们退下吧。”
云娘便拉了承恩侯夫人,“皇后娘娘身子要紧,我们拜辞吧。”
行了礼退下来,一路上又不免听承恩侯夫人唠叨什么三从四德,好不容易没有与她当面翻脸,直到了宫门前两人分开,才松了一口气,心里倒同情皇后娘娘起来了。原以为她母亲家是读书人家,清贵门第,谁知骨子里最是利欲重心,最可恨的就是明明一心逐利,却又拿出一张仁义道德的皮来。
方回到家里,急忙去抱岚儿,“半日不见,母亲想得狠了呢。”
因一心逗弄岚儿,半晌才见邓嬷嬷站在一旁,欲言又止的,便笑道:“有什么就说吧,我们家里又不比皇宫规矩大。”
邓嬷嬷便上前道:“今天大奶奶送过两个人来……”
云娘不待她说完,便道:“还按先前的法子,送去做洒扫丫头。”心里却十分不屑,管家的事上,大嫂没能给自己使上绊子,现在又弄两个人来,纵是天仙又能如何?只放在自己房里洒扫,除了蕙莲那样心思果真纯正的,一辈子都进不得屋子里服侍,不过是每人半吊钱的月例,自己还养得起!
“奶奶,不大妥当,”邓嬷嬷便轻声道:“这两个是六爷收过房的,先前放出去了,现在哪里好当成小丫头子用。”
云娘一时便气了,真是鬼祟手段!玉瀚明明已经放出去的人,又过了许多年,偏她找了回来,给自己添堵。
交割家事之时,大嫂心绪不好,自己不但是一丝没有为难,反倒还诚心开导,只当她听明白了,竟没想到还有这种歹毒心思!
难道是因为她过得不好,就看不得自己好?
可是,云娘偏要过得好,气死她。
第159章 谁傻
云娘心里纵有气,但事情还要料理,因此也不能失了章程。
先奶了岚儿,再传了饭,然后见管事娘子。
武定侯府里人多事杂是非多,还有一样,只要有一点的小事,也不知怎么那样快,满府便都知道了。
眼下云娘便觉出管事娘子们瞧自己的神情都变了,个个噤若寒蝉,心里暗笑,却不拿她们撒气,只将事情依常例办了。事毕,却不令大家退下,都赏了座在一起说话,细问府里各项事务,备着哪日皇后娘娘再招了自己过去垂询。
正说着事情呢,便见有人在门外晃了一晃,明明看出是哪一个,却只做不知,问道:“我见一个小媳妇向里面看,是谁鬼鬼祟祟的,为什么不进来说话?我这里又不是衙门,要打过杀威棒才能见到面呢?”
因六奶奶平日里一向温温柔柔的,从不说这样的刻薄话儿,是以管事娘子们便都立即站了起来,俱垂手不语。门外那人也只好走了进来,行礼陪笑道:“六奶奶,大奶奶差我来说一句话,只是见人还没散,便不好进来。”
云娘早知是丰姨娘,只是见了她缩头缩脑的,情知她不过替大嫂传话的,倒也不好十分拿她煞性子,便道:“传什么话,只管说吧。”
丰姨娘本不欲在大家面前说,因此迟疑了一下,“六奶奶……”
云娘便催道:“只管说,我向来事无不可对人言的。”
丰姨娘只得道:“我家奶奶说,怕六奶奶不知道,方才送来的两个丫头,却不是寻常的丫头,先前六爷收过房的。如今汝南侯府倒了,所有下人都发卖出来,大奶奶瞧着可怜,便买了下来。如今有一个又生了儿子,也不知是不是六爷的血脉,便一道带了进来,请六奶奶看着安置。”
云娘之所以要丰姨娘当面说话,是因为她气过之后,便想到承恩侯夫人尚且想往宫里塞人,不正是因为送个女人家里也不损失什么,而收益却是极大的吗?眼下玉瀚简在帝心以,巴结他的人恐怕也不在少数,自己还不如早早把话传出去,一概拒之门外。
皇后娘娘有诸多的顾虑不能说,可自己却没有什么,正要告诉所有人,自己就是不容家里有姨娘!
于是便笑道:“大奶奶也实在想得太多了些,大哥先前还送出那些姨娘丫头的,她怎地倒都不管了,反替玉瀚和我操起心来?”
又向下面诸人道:“我们这样的人家,既然放出去,便没有再收回来的理。且过了好几年,那两个丫头也早就又嫁了,生了儿子自然是外面人的,与我们汤家何干?再者我们六房并不富裕,养不起妾室姨娘的,就算每年剩下些银子,也要留着给岚儿置嫁妆,再给岚儿的弟弟娶亲呢。”
最后重新向丰姨娘道:“我本该亲自去回大嫂的,可是上午方得皇后娘娘宣诏,说了半日的话,下午又料理家事,精神实在不支,便也托你回个话吧,大嫂近来身子一向不好,不如好好保养,少操些心才是呢!”说着便挥手道:“你回去吧。”竟然便逐客了。
说毕也不招那两人见面,只传下话来,将大嫂送过来的两个人连同身契放了,又因她们先前所在的汝南侯府已经被大理寺发落,眼下无处可去,遂送到庄子里,转身回房歇着去了。
虽然把态度摆明了,可云娘心里也不自在,又想玉瀚从未向自己说过有骨肉留在外面,虽然觉得是讹传,但终究又悬了一线心事。偏今日因要进宫,起得早了,现在又仄仄的,因岚儿在一旁睡着,她便也靠着迎枕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等醒来时,玉瀚已经换了家常衣裳在自己身边抱着岚儿玩,陪笑道:“你倒好睡,我们说话你也没醒。”
云娘便知他一定听了今日之事,不知怎么又委屈起来,十分想哭,因有岚儿在一旁,也不好出了声音,只垂泪道:“你先前为什么不说?且又冒出一个孩子来,叫我怎么处?真打发了也不敢,只得放在庄子上。”
原来云娘自生了岚儿肌肤丰润起来,再加上奶着孩子,日日里好汤好水地喝着,那雪白细腻的肌肤更似要滴出水来般地鲜嫩,配上乌油油的头发,每日里让汤玉瀚都爱不够,现在见她衣带松懈,鬓发散乱,两颊还带着初醒时的红晕,却又委屈地流泪不已,只慌忙放下岚儿,将人抱在怀里,一面拿袖子给她擦泪,一面哄道:“别哭,那孩子并不是我的,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云娘的泪却更汹涌了,“你先前不是说放出去了,怎么又在汝南侯府里?为什么大嫂知道我却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