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样锦-第1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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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点好才是!”
云娘这些日子也由着他闹,毕竟他素了差不多一年时光,哪里不想得紧,只是也免不了笑,“不论说什么事,你最后总能拐到这里才罢。”
自新皇登基后,汤玉瀚虽然还是又累又忙,但却将先前的忧心都放下了,故而兴致十分地高昂,闹了半晌,两人又说些知情知意的话儿,却还不肯睡,咬着耳朵向云娘说:“只为着今天你一心惦念我,我总要奖励你一回呢!”
云娘也咬着他的耳朵说:“前日因岚儿长得好奖过了,昨日也因奶喂得好也奖了,今天还奖,我不敢当了。”
果然是如此,只是汤玉瀚到了这时借口还不多,便道:“那我便惩你吧。”
“可我犯了什么错要罚?”
汤玉瀚一下下地香着她的脸,半晌方才停下来,道:“方才你不早些要水?”
当时女儿还没睡稳玉瀚便催了水来,还要云娘怎么早些?听他笑吟吟地在自己耳边讲着歪理,云娘便也认了命,“明日你从宫里一回来,我便要了水服侍你睡下,晚饭都不给你吃。”
“那我正好奖励你!”
其实无论是奖励还是惩罚,最终都是一样的,两个人扭在一起,便舍不得分开,着实困倦了方才睡着。
第二日便回禀了祖父,祖父原就不在意内务,听她说得有理,况玉瀚也赞同,只道:“那便依你们的来。”说着,传了家里的女眷们过来,当着大家的面向大孙媳妇道:“你一向为府里辛苦了多年,如今也该歇歇了,从下个月起,把管家的事交给六孙媳妇管吧。”
送别大哥那一日之后,祖父也好,玉瀚也好,汤家所有的人,并没有一个人因大嫂的那番责问而对她说什么,虽然大哥走时明显是伤了心,但是人人却都觉得大哥确实过分了。可是,大家心里对大嫂自然也都没有多少好感,毕竟她完全没有必要在那日发作,侯府里原也没有逼着她随东海王出门。
因此这是那日后祖父第一次见大嫂,也是第一次对她说话,言语间自是肯定了她平素的功劳,只气语气难免冷冰冰的。
大嫂虽然一向强横,在祖父面前却不敢说什么,且她一向明白府里的规矩,丈夫等于被流放了,她再无管家的资格,先前父亲离去后,继母便也只得把管家的事交给了她,从此过着清冷的寡居生活。
继母的现在就是自己的将来,回想当年自己得意洋洋自继母手中得了掌家大权似乎就在眼前,可是同样的情形又要出现了,只是这一次自己却是失势的一方。
只是武定侯府里便是这个规矩,自己虽然在那日一番诉说得了许多同情,又出了气,可并没有用,府里没有人会真心同情。眼下她就是再不想放手,可也知没有这个道理,只得嚅嚅地答应了。
祖父交待完了便挥了挥手,“那便让你们祖母身边的几个老嬷嬷随着你们去办交割吧。”很显然再不想与大孙媳妇多话了。
大嫂便与云娘一同行礼退了出来,方出院门,就听大嫂冷冷一笑道:“如今你们也来一次逼宫了。”
这话说得太重了,云娘再不会让,立即回道:“太上皇念当今天子纯孝,立为太子,又颁下旨意禅位于当今天子,退居深宫颐养天年,这是逼宫吗?朝廷大事,大嫂还是慎言!”
大嫂理屈词穷,却哼了一声。
云娘却没有放过,又板着脸道:“祖父命我打理家务,更不算是逼宫吧!”不去讲那些规矩道理,只说整个侯府都是祖父的,他想把家事交给哪一个就交给哪一个。
大嫂也不是第一次领教云娘的伶牙利齿,现在便轻蔑道:“小门小户出来的,果然专会分斤拨两、锱铢必较。”
祖父传了大嫂,却亦同时叫了府里的太太媳妇们同来,为的就是让大家都知道此事,因此现在云娘和大嫂身边便有不少女眷,大家便都瞧着她们分争。
云娘最不喜与人当面吵架,也因她的忍让,也与大嫂和平相处了这么久,可是真到了这个时候,大嫂正是要当着众人之面给她没脸,也由不得她退让,“我们家里果真是寻常人家,只是太上皇都赞为耕读人家,为的我们家里的人行事一向上尊国法,下从长辈之命,耕田织锦,清白治家,就是小门小户,也没有什么丢人的!”
这些日子大嫂做的事情谁不知道,竟然连脸面都不要了,因此便有人轻声笑了起来,大嫂瞧瞧大家,满眼的怨恨,拂袖而去。
又有人落井下石地说了一些更难听的话,云娘却不搭话。原来她并不愿真将大嫂踩到脚下,毕竟是玉瀚嫡亲的兄长家人,真闹得僵了,大家颜面便都不好看,因此便笑着道:“今日祖父命我管理家事,我自不能推脱,可是却自知年轻没见识,想了几天,倒有一个主意,还请大家一同来商量。”说着将大家让到了花厅里。
武定侯府内院里,除了正堂,花厅便最大了,且云娘一向喜欢这里南墙上一面都是窗槅子,十分明亮,布置又清雅舒适,比之令人觉得过去肃穆压抑的正堂,正是闲谈说话的好场所。
一时有下人们摆了茶点,云娘便笑道:“我想着,下个月外院关了银子进来,除了各人的月钱依旧按原样发放,其余的日常用度,便将各房的银钱算出来,各房里如果还愿如过去一般在府里领用,我便将这些银钱依旧发到各处管事人的手中,一应供应亦如旧。”
云娘说着,又让江花将她事先算好的帐目拿出来给大家看,“如果愿意自己房里管着,那便将算好的钱钱领回去,各房各自管着。”
这个主意十分地新鲜,竟从没有人听过,一时都有些不解,纷纷来问,云娘、邓嬷嬷及江花如蓝等便一一分说,“就比如脂粉,府里十岁以上的女眷,每月每人各几两银子的份例,现在还不变。只是各房若是依旧在府里领脂粉呢,这份银子就依旧由采买领了买好送到各房,若是各房自买,便将银子领回去,随自己自己心意买了用。”
“一日三餐也是这个道理,府里每人都各有份例,几斤肉几只鸡多少菜多少米均合成银钱,依旧交给大厨房也好,自己领了银钱自设小厨房亦可……”
说到了这里,大家便都明白了,毕竟关系到每一房每一个人的利益,大家也顾不上原来一心想看嫡支两房奶奶掐架的热闹,便各自计算起来。
云娘之所以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来,不只是因为她不想将自己的时间精神都放在府中的杂事上,也是因为她到了府里这么久,早冷眼旁观看出了许多的弊端。
先前她还认真告诉大嫂,以免得府里虚费太多,但是后来便也明白了,若按现在的规矩办事,很多弊端实在难以革除。如今就是她自己管家,每日里只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上面,盯着下人们革新除弊,也未必能改成多好。
而且,府里的风气,只要略一改动,不论大事小事,必然遭到褒贬,又有大嫂在一旁百般不愿意交权,云娘只要接了家事,无论怎样,便都是错。
大嫂摆明不要脸面了,自己却不能。
现在索性将各项银钱都算计清楚,摊开来给大家看,再让大家自己选,如此,就是再有不满,亦不干她的事了。
第155章 新政
云娘入府才多久,她能看得懂的事,府里也必然亦有明白人能看懂,尤其是家常事务,许多人心里多少都会有笔帐,只是大家都当所有花用尽是公中的,再没有人真正放在心里。
至于六奶奶这样的法子,更没有人想到。若是果真如此办了,所有的银子都清清楚楚地摆在了表面,就是管家的夫人亦不能私留一分了。
大家之所以都愿意管家,除了有权威,其实也是因为管家并不是白管的,大笔的银子从手中过去时,哪里会不漏下一些?尽管侯府里都要面子,看起来不把银钱当成一回事儿,但其实暗地里谁不知道银子多了的好处?
否则,大奶奶为什么怎么也不肯交出管家大权呢?
现在,也不必细算,每人大约都知道领了银钱更划算,毕竟不管是小小的脂粉采买,还是大份的四季衣裳,经过府里过了几手,处处免不了处处克扣一些,最终真正送进来的东西要比自己拿银钱去买差了好几档。
况且,若是按份例时,也不论这东西是不是能用得上,便都一股脑儿地买来发下去,任最后霉了也罢,扔了也罢,银钱也看不到的,现在何不拿了银钱只买些用得上的,再余下些做别的呢。
府里各房的主子虽然都不穷,但是真正大富大贵的还是长房,特别是西院里庶出的几房,大都只是靠着侯府里过日子,手中的家私也未必丰厚,所以倒有好些人立即就拿定了主意,想要领了银子自己置办东西。
只是大家都是高门大家出身的,说起话也都周全,便各有理由,“六奶奶既然要行这样的规矩,我们自然赞同。正好我一向只穿房里丫头们做的衣裳,如今不如将这项银子关了去,也省得针钱房上太忙太累。”
“我们爷生母姨娘已经过了六十,早就断红断绿了,每日里只念经诵佛的,那些脂粉都白放着坏了,不如我领了将银子给老人家收着呢。”
云娘听了,一一点头,便笑道:“大家想怎么样,并不急于眼下一日半日的,到了二十五日一总到这里报上一回,我让人做了册子登记,每个月重新登上一次,若觉得想改,尽可以再改的。”
“但我也事先说明,到了那一日,若是不来报的,再不能因为一房一人而让整个府里所有人等着,因此过了酉时之后便不再登了,只当不来的愿意与过去一般。”
大家便纷纷道:“六奶奶果然想得十分周全,我们这些人捆起来也想不到这些,这法子又果然好,于府里于每一房都十分地便捷。”
云娘见第一则便很是成功,心里越发有了底气,不管哪一处的人,想法大致都是一样的,谁又愿意眼看着自己的份例被别人取巧弄去了呢,因笑着截断了大家的溢美之辞,又道:“除了这些日常供应,各房里丫头婆子等一干下人也都要重新核了人数,由各房统一领了月例银子,若是按家里规矩房里人多的便各自拿钱,人少的也不扣下。”
“还有,各房里若有不想再用的下人,便可以送出来,先放到官中,想进府里的人,也可以在这个机会报了上来,放在一处,以备有缺人的来挑。”
这个道理其实与方才的一样,而且细论起来,真正人多的又都在长房,庶房便是想多要些下人,原来也要管家的人答应,又是挑剩下不好的才分过去,现在倒是可以考虑再减些人,或者换上一两个能干的。
因此,先前借着关系硬派去的不好的下人,大家亦没有什么法子,如今便可以退了回去。而挑剩下的人,将来要么出府,要么派到更不好的差使,才能让下人们用心做事。
反之,各房主子有这个心思,下人岂能没有,谁不愿意跟着宽厚仁慈的好主子呢?是以真到了挑选的时候,就是主子挑下人,却也是双方互选对方呢。
这个法子大家最初听了都十分喜悦,但是略过了一会想透了便不免喜忧参半,只是并没有人反对,毕竟比起先前只能收下硬派来的下人,又无法管教要好得多吧,是以云娘又说了具体的法子,“今后便定下来,三个月选一回,中间实在缺人手的也只有各房自想法子,只是小子们二十五娶亲,丫头们十八出嫁,五十岁荣养还都依过去的规矩,如果有特殊的,也都在我这里登记。”
“此番不只将大家的份例分了下去,只除了请大夫人看病抓药,房舍损坏修缮等事还有公中管着,别的项银子再不能自公中领了,”云娘见大家个个盘算着,便将最难的一处说了出来,“先前各房的姨娘通房丫头也都俱按原来的例,但而今之后,各房男人再收姨娘、丫头公中俱不管了,只各房自出银子养。”
话音一落,满厅的人便都不响了,只看着云娘。
云娘便似玩笑般地道:“我们府里再富贵,也不可能每房随意养姨娘丫头,若是每房养上几十个,再加上配丫头婆子的,真就揭不开锅了,且在这上头花钱最是没法子限定的,买个人进来,贵的有好几千两银子的,少的有几十两的。因此只除了男子娶亲、女子嫁人是官中的,其余便一概不管,各自花各自的银子,各自看着办吧。”
大家依旧不言语,云娘觑着没有人嚷出来反对,便起身道:“既然大家都觉得还好,就如此定下来,待二十五那天,我们再到花厅来,将这些事情都一一办理清楚。”说着便环视一周,施施然地走了。
一头走,倒一头寻思,大家为什么皆一声也不响呢?也许因为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两个祖父派来的老嬷嬷,也许未必果真不愿意,只是为了装贤良不好说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