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样锦-第1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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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亦看出云娘的迷惑,便笑道:“在盛泽镇时,曾叨扰过嫂夫人的鲈鱼莼菜羹,一直念念不忘,故而前来致谢。”
云娘便醒悟这是青州的冯千户冯湘,便也行下礼来,“并不敢当,还要多谢冯千户呢。”又催邓嬷嬷道:“赶紧派人去找六爷,就说青州的冯千户来访。”心里十分地不解,玉瀚今日并没有出去,怎么却没有在外书房招乎冯千户,反让他一人过来了。
毕竟内院之处,自己款待他总有些不便。
只是冯千户看起来却是十分地亲切,云娘先前得他的馈赠,只看那三层包袱并那个小小的妆盒,便知这是一个极小心极细腻的人,待人又大方,又想起自己曾经说要亲手做一样东西感谢他,可是竟然忘记了,也不知玉瀚是不是将自己的谢意转达了。
因此也不好不请他吃杯茶,想了一下,便道:“我送冯千户到玉瀚的外书房里暂坐坐,玉瀚这便过来。”说着便要出来。
正在此时,隔着窗子就见玉瀚从门外急忙赶了过来,云娘便笑了,“正好,玉瀚应是听了消息过来了。”自己也要从织房里走出相送,就见玉瀚一个纵身扑上来揪着冯千户向外拖,“你给我出去!”
一时间云娘便呆住了,这是怎么了?也来不及出去,只得又隔着窗子叫了声,“玉瀚!”
汤玉瀚这时方看到云娘,便将手下松了一松,却依然没有放开,笑道:“我们是老朋友了,一向就是如此玩闹,你不必管的。”
此时,冯千户却喊道:“嫂夫人……”一语未了,已经被玉瀚掩住口拖了出去。
云娘不禁摇头轻笑,这两个也都不小了,怎么还玩闹成这样?又命小丫头到前面打听,“看看六爷是不是留冯千户吃饭?”如果玉瀚留饭,自己怎么也要下厨做两个菜送去的,聊表一番谢意。
小丫头一会儿便跑了回来,“六爷说不留饭,不过夫人还是亲手做两个好菜,再烫点酒,一会儿六爷回来用饭。”
明明前些天玉瀚坚决不许自己下厨了,还来还怕他猜到自己要给冯千户加菜而不许呢,没想到他已经肯让自己做菜了。云娘便笑着让人备了菜,看看天色还早,又回房里拿起了针线。
这时玉瀚便回来了,云娘见他便道:“不想你回来这么早,我就去厨房。”
玉瀚便赶紧拦住,“不许做,我方才就是随口说的。”
云娘瞧他有些不自在,便问:“冯千户怎么自己就来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汤玉瀚赶紧摇头,“冯千户就是个不懂事的,我哪里有什么瞒的?”
“可是你们好久不见了,怎么连饭都没有留,况且冯千户一直说喜欢吃我做的饭,上次收了他的东西,我确实也应该亲手给他做两个菜感谢一番。”
“你愿意给他做菜?”
“冯千户这人还真很好的,我记得上次他到盛泽镇里看你的时候,还赏给荼蘼两个金豆子呢,我们进京路上他还送了那么好的盒子和香膏。”云娘又想起来,“上次我便说要亲手做点什么送他,后来竟然忘记了,偏今日你又没有留他。”
汤玉瀚便问:“你是不是觉得很喜欢他啊?”
云娘一直低头缝衣裳,现在听着他的语气,竟然十分地奇怪,便抬头去看,见玉瀚瞧着自己,正是一副酸溜溜的模样,不觉笑了起来,“你是怎么了?平白地怎么便如此了呢?”
汤玉瀚便道:“你不知这个冯千户,从小便极得女子喜欢,现在过了二十还没娶亲,不论谁给他提亲,他都要亲眼见一见,总说什么门第家世都不重要,只要娶一个绝色聪慧的女子。”
云娘便醒悟过来,“那刚刚他是……”
“没错,他是悄悄溜进来的!”
又疑惑,“他是想看我们府里哪一个女孩?”
汤玉瀚哼了一声道:“你不必理他,我再不会让他混进来了。”又告诉云娘,“你不知道,他虽然没有成亲,却先在房里收了好几个美貌的丫头,品德十分不好。”
云娘便笑了起来,越笑越觉得有趣,便点着玉瀚道:“难道我是什么难得的佳人不成?想来是冯千户故意与你玩笑。”
“他果真一直想见你的。”
其实平时玉瀚并不拦着云娘见外面的人,但却不知为什么对冯千户如此多心,云娘也疑心起来,便拉着玉瀚问:“可有什么原故?”
第143章 打猎
汤玉瀚自是不肯说,云娘再三逼问方道:“这个冯千户什么都好,只是专门在女子身上下功夫,年少时我们在一起学画仕女时他便因此与人有染,为此好些人都防着他的。我因他这个人别处还好,且先前没什么可防的,便与他来往,现在就是不想理他,他也一直贴上来,自然是为了你。”
“而且你果真正是他喜欢的绝色聪慧的女子,我只怕他动了心思,大家又都说他长得好。”说过后大约也觉得没脸,便面向里躺着去了。
云娘十分好笑,转过去拉他,“一则是我哪里又美貌又聪慧了?再则就是我看冯千户也只是平常,比不得你一根手指。”
“我也知道自己多疑了,可是每次听他赞你,便会担心。”汤玉瀚说着便转回身来,将头靠在云娘的身侧,十分地依恋,“你只爱慕我一个人,对吧?”
玉瀚出身侯府,相貌俊俏,年少有为,自然会有许多的女子爱慕他,他原本不必十分在意自己的爱慕,可是云娘却知道他特别看重自己对他的情,每到这个时候她便十分心疼,抚着他的头道:“纵有再好的人,我也只爱慕你一个。而且我早认定世上再没有比你好的了!”
汤玉瀚其实也明白,只是一时转不过弯来,现在便轻轻笑了,将头埋在云娘的怀里,心里却又打定主意,一定要与冯千户打个理由打上一架,然后绝交。
云娘哪里想到,只是因为疼玉瀚,便一定要下厨做菜,“已经让人备了料,我只去烹煮一回,立即就回来的。”
汤玉瀚便松了手,却也起身跟了过来,“我陪你一起做菜。”
云娘十分好笑,“哪有男子去厨房的?”
“那有什么,先前在盛泽镇时还不是阿虎做饭。”汤玉瀚可不是能被什么规矩束缚的,说着便与云娘一同过去,到了里面还要帮忙,结果差一点将一个菜毁了,被云娘喝住了才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等着。
等到开饭的时候,他却专挑那道没做好的菜吃,又笑,“虽然味道差了点,可毕竟是我帮忙做的。”
事情本已经过去,偏没一会儿冯千户又遣了个婆子来送东西,道:“自家做的胭脂,玫瑰花瓣是一瓣瓣挑出来正红色的,用山泉水淘出来的,颜色纯正又洁净。本是带给嫂夫人的,只是未来得及奉上,便被汤大人打断了。”
云娘只怕玉瀚会炸毛,赶紧拦在前面叫人接了,“回去禀报你家千户,承蒙挂记,十分感谢。” 让邓嬷嬷请到外面吃茶,拿红封打赏。
回首也不看那胭脂,只向江花和如蓝道:“既然是好的,便赏你们用吧。”
这时再看玉瀚,见他神态稍平,便抚着肚子道:“你扶着我再躺下,如今起身翻身都难了。”
玉瀚便赶紧来扶,云娘又指着自己的肚子道:“我已经这样了,你还多心,岂不好笑?”自己又笑个不停。汤玉瀚便也笑了。
年前汤府有无数的事,只是云娘正是不管事的,且自周蕙莲的事情后,她与大奶奶便不似先前一般十分融洽,只剩下面子情,加之她有身孕,更是万事不参加的最佳借口。
眼看着到了腊月二十,玉瀚却向云娘道:“几个朋友相约着去找猎,我恐怕要离开家里几日。”
近些时候玉瀚比先前出去的时候多了,如今又要去打猎,云娘也不知他的猎物是什么,却也不问。她当初一定要随着玉瀚进京,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到如今却一直被玉瀚呵护得十分妥当,便不再平白无故地担心了。
且她深知玉瀚小事含糊,大事却极有见地的性子,更相信他的才具,便一心帮他准备打猎的用具,衣裳、靴子、伤药等物样样都弄得极趁手方便,又嘱道:“你出门带着阿虎吧,他功夫虽然平平,但总归极忠心。”
汤玉瀚自然答应,“让人传话给他,明日一早一同出门。”
到了早上,云娘起身相送,再三叮嘱,“一定小心。”
“我又不是生手,自然无事,过几天就回家与你一起守岁。”
几天之后,汤玉瀚果真回来了,却重新穿着三品指挥使官服回来的。
原来二皇子见皇上对他越发厌恶,自知夺嫡无望,便一直与汝南侯世子商量着污陷玉瀚,只因玉瀚一向并无劣迹,好不容易才找到周三的事捅了出来,又命几个言官上书逼着玉瀚辞官。
玉瀚一眼看透他们的计谋,加之老皇上亦早就不信任二皇子,于是对外故意免了玉瀚的官职,只冷眼旁观二皇子究竟要如何。
结果二皇子果真胆大包大,一心想效仿唐太宗来个玄武门事变,杀兄射弟,逼宫篡位。因此,他们一面利用汝南侯府在军中的势力,调动了冀州的一个卫所兵力,加之羽林卫,准备在年前皇上出京祭祀时里应外合,在京郊尽灭诸皇子,逼皇上传位于他。
只是可叹他们的这些布置,完全在皇上和玉瀚的掌握之中,事情方一发生,玉瀚便擒下汝南侯世子,重接羽林卫指挥史,率军迎站冀州军,一战得胜,护驾回宫。
“其实都是事先谋算好的,并无一点风险,”汤玉瀚只怕云娘担心,轻声向她解释,“羽林卫中诸将原皆是天子亲卫,只忠心圣上,亦有许多人不服汝南侯世子,听了二皇子矫诏,正在迟疑间,我一出示皇上的手书,大家便都倒戈相随了。”
“至于冀州卫所的兵士,多是被哄骗而来,听说他们的指挥使谋反,一哄之下便跑掉了一多半的人,我们便只需拿下为首的军官就是。”
云娘一向知他大事化小的习惯,这简单的描述批不定瞒下了多少凶险,只是见他果然没有伤到一点,便也放心了,“我原本就相信你。”只是她不免也叹道:“二皇子竟然有这样的胆子!”
“就是皇上也没真正料到他竟然敢,”玉瀚便也叹,“他一向心思深沉,现在狗急跳墙,竟比不得他一向看不起的太子稳重呢。”
云娘便又想起了汝南侯府,那个赵爷一定也没有好结果吧。
玉瀚便又笑道:“你要我带着阿虎,如今他竟也得了护驾的功劳,述功做了小旗,虽然只是最下等的武官,但毕竟不再是寻常的军士。”
云娘果真开心,“荼蘼一定高兴极了。”
汤玉瀚还有一件事没说出来,原来冯千户也不知是不是为了云娘,一直缠着他,见他出门打猎,一定要跟着,怎么赶也赶不起,结果也顺便在此期间立下护驾大功,升任羽林卫指挥佥事,从此就在他的手下了。是以这一次完美的行动,便有了一项不完美的结果——他以后再也甩不脱冯湘了!
玉瀚复职,且皇上又赏他世袭三品武职,虽然不是爵位,但其实与与嫡长房的侯爵一般可以将三品的官职传给子孙了,这正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武定侯府得此荣耀,自然要摆酒唱戏宴客。云娘也不能再躲着,特别是正日子,她自然要换了全套的诰命袍服出来陪堂客。
除了暂时被囚禁的二皇子夫妻,其余的皇子及皇子妃都来恭贺,另有各公侯伯爵携诰命夫人们过来,只车子便将武定侯府门前挤得水泄不通,一时之间风头无两。
云娘随在大奶奶身后到门接跪接太子妃,先后迎诸位皇子妃、诰命夫人进来,到了堂上端茶让座,陪着说些闲话;又有玉瀚同僚的家眷,更要她上前寒暄招呼,竟十分忙碌。
方送了几位夫人过去看戏,云娘便在门前驻足休息,就见玉瀚走过来,赶紧扶住到没人的地方,令她坐下道:“不是让你出来打个招呼就回去的,怎么还在这里张罗?”
云娘便笑了,“你怎么在这个时候回来?前面的人还不知怎么找你呢。”又道:“我身子康健,平日里又时常走动,并不觉得累,若是果真累了,我自然回房歇着了。”
才说了这么一句话,果然有人找了过来,“六爷,几位皇子们正找六爷去喝酒呢!”
汤玉瀚只得答应着,又向云娘道:“你便回去吧,我在前面总不放心。”
云娘赶紧点头,“我也想着,待将客人们都迎了进去,再到厅堂里给太子妃和诸位皇子们行个礼就下去了。”说着推他走。
玉瀚便只得走了。
云娘略歇了一歇,方要扶着丫头起身,旁边转过一个人来,上前躬身行礼叫了声,“嫂夫人,恭喜恭喜!”
原来又是冯千户——不,现在应该叫冯指挥佥事了。云娘刚刚已经听女眷们说起他这一次护驾有功,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