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头奴-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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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香在后头又追上她,还没及说话,她就略带鼻音地出了声,声音里带着微微哽咽,“人都死了,你还这么怨怪他。又不是他想死的,他不想死啊,他想回来带着我离开这里的。”
阿香看她这样,又打起自己嘴巴子来了。才刚那些女人说这些话,她还怕姜黎听到,叫那些人别说了,还说什么死者为大。这倒好,这会儿自己把话在她面前说了,还非得说秦泰的不是。真个是,自己打自己大嘴巴子,一百个也不嫌多。
她打了几下,看着姜黎,“瞧我认错了,你莫要气了。”
姜黎缓缓情绪,不想理她,带着情绪,自往山下去。阿香跟在她旁边,又赔不是一气。一直快到山脚的时候,姜黎忽然停下了步子,调整了一下情绪,看着阿香开口就说:“你们都说是我欠沈翼的,我到底欠他什么了?就算他心里有我,一直放不下,我就得事事为他着想么,他跟我有关系么?在京城的时候他日日缠着我,是他乐意的,给我当牛做马,换着花样讨我开心,也是他乐意的!对,那会儿我是过分了些,但是到这里后他也欺负我了,匕首插在我心口上,我也险些丧命,就算还了!我要去陪李副将军,他不让,是不是他把我扛回帐篷的?我真没想过要靠他,我怎么会想着要去靠他啊?哪怕就是做婊…子,我也乐意。不过就是多睡些男人嘛,身子折腾坏了,该死也就死了,跟你们一样。好,他是将军,什么都得听他的,那就听他的。”
说到这里,姜黎有些气噎,缓了片刻,不让阿香开口,又继续说:“秦泰起初为什么接近我,还不是因为他,怕我再伤害他。我就不明白了,我怎么还能伤害他?他心里有我,放不下,是他的事情,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结果事与愿违,秦泰跟我熟了,吵了几回嘴,一起聊了天,生出了不一样的感觉,有什么错吗?这个军营这么大,你们哪一个不是跟这个玩跟那个闹,今儿进这个的帐篷,明儿去那个的帐篷,就我不能吗?你们瞧着谁好,就跟谁好上一段时间,你侬我侬的,明儿不好了,再换别的,就我不能吗?”
阿香听到这里,忙也应声,“能能能。”
姜黎缓缓情绪,却没什么效用,语气仍是很急,“能什么呀?!那时候,我也没跟秦泰怎么样,也没想跟他怎么样,因为他跟我说再也不要见了。如果他不找我表明心迹,我这辈子连跟他再多说一句话都不会的。可他又来找我了,说喜欢我,要带我走。我也喜欢他,跟他在一起很开心,我为什么不答应?你们觉得我真的是沈翼的女人?我不是!我们在一起连话都不说,就睡觉!每次睡完觉,我浑身都是伤,哪里都疼,我一点也不喜欢!我认下这些,不是因为我觉得欠了沈翼什么,只是因为我遭了难,只能任人摆布!你懂吗?!”
姜黎说这些话的时候,是发泄式的。说到最后声音粗嘎,胸口起伏不定。阿香便就看着她,把她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听在耳朵里。
话歇半晌,两人互看半晌,阿香才出了声,说:“痛快了吗?”
姜黎又深呼吸几下,抬手抚了一下胸口,半晌道:“好多了。”
“痛快了就走。”阿香便又勾上她姜黎的胳膊,再不提这茬,递了步子往山下去。
山间有清风拂过,头顶有树叶沙沙作响。枝叶间有跳动的灰毛雀儿,开嗓啼出婉转的脆鸣,仿佛就在耳畔。
第30章 祈求
姜黎和阿香到营地伙房放下柴火的时候; 天已经擦黑。还有些饭食没有做好; 少不得又要帮着烧烧火打打下手; 很难得闲。等饭食全部起锅; 还得等着将士们先吃完饭; 这才轮到她们。吃剩下的自没什么好东西; 玉米窝头红薯稀饭; 都是拉嗓子的吃食。稀饭那还是将士们吃剩下的一些又加水烧开的,清得见不出什么玉米面儿,只有红薯能填肚子。
西北大军在此处扎营; 也不全靠朝廷给军粮; 自己也辟了田地种了些东西。这东西里; 小麦水稻那是极少的,养不起来。也就玉米红薯大豆; 一长长一排; 收成的时候晒干囤起来。早春那会儿,将士们不止每日要训练; 也还要种这些东西去。女人们倘或得了闲; 也有被叫过去帮忙的。
姜黎看了看碗里的清水稀饭并手里的一个灿黄窝头; 低头吃下一口。这会儿已经不谈好吃不好吃,只要能填饱肚子就成。至于别的,那不是她们这种身份的人该考虑的。
周长喜心肠好; 偶尔自己那里有些省下的白面馒头包子之类; 都会拿给她吃一些。她再给身边儿的人分几口; 都尝个味道罢了。今儿周长喜便又给了她一个; 她万般感谢地接下来,自己先撕下一小块来,再送到阿香手里。
阿香也是一样的做法,撕了一些塞进嘴里,要给旁边的北雁儿。哪知北雁儿还没接稳,忽上来一个人的手,一把给抢了过去。再不等人反应,那馒头已经被那人几口咬下了大半。
北雁儿这就恼了,扑上去又一把给抢了回来,怒骂出声,“苏烟络,你狗娘养的啊!”
苏烟络根本不理北雁儿,丢了一记白眼给她,自又吃起自己的窝头稀饭去了。她旁边挨着安怡,只低头吃饭,半句话也不说。原本两人就一个下午没做事,她已经有些心虚。这会儿苏烟络又抢人白面馒头,肯定是要惹恼人的。
姜黎这边端着碗,手下使了力气,捏得紧紧的。总归是没忍住,甩起手里的碗就朝苏烟络扔了过去。苏烟络却也是个眼疾手快的,一把拉了安怡挡在自己面前,那碗便砸在了安怡身上。清水般的稀饭汤,打湿了安怡半截衣袖子。
那稀饭早不热了,安怡被砸了也不出声,放下手里的碗和窝头,自己拉起胳膊上的烂衣料子抖了抖。苏烟络不帮她擦,也没别人上手帮她擦去。姜黎这一砸,自然是把她们和苏烟络与安怡砸成了两拨人。这就对峙了起来,分作两派。
姜黎压着气起身,看着苏烟络,“咱们都是一样的,受上头人欺负那是没办法。但凭你,也想把大伙儿也当猪狗奴才,那你可打错算盘了。这儿的人,没一个是好惹的。”
苏烟络也看她一眼,而后低下眉冷笑一声,“是么?”
“不信你就试试。”姜黎说完这话,自又坐下身子。手里的半个窝头没吃,继续吃将起来。阿香并别个分她一些稀饭,也就把这顿凑合过去了。
苏烟络和安怡单在一边,自顾没趣,忽赵大疤出了伙房,叫周长喜,“给沈将军送饭去!”
周长喜应了声,正跑着过来,那苏烟络眸子却亮了,忙把自己手里的碗塞到安怡手里,起身去到赵大疤面前,捏着嗓子说:“军爷这么劳累,这种小事儿,就让奴家去做吧。”
送饭这种小事,确实也无所谓谁个去做。赵大疤看她一眼,自把食篮给了她。苏烟络欢喜,与赵大疤施了一礼,抬手捋顺从耳后挑在身前的发丝,往军营里头去了。这一路又打听,哪里是主营帐,哪里是沈将军的营帐,哪里是副将军的营帐,但凡有些身份的,都叫摸了清楚。
她找到沈翼帐篷的时候,先往里问了一句有没有人在。里头无人回话,她便自己打了帐门进去。到里头先环顾一圈这帐篷里的物件儿摆设,瞧着是没什么新奇的,桌案屏风典籍卧榻烛台,还有些刀枪棍棒,也就没什么了。
苏烟络看罢了,拿着食篮去桌案旁边,想着沈将军还没回来,自然要先笼着食物的热气,便没端出来。她在蒲团上歪着身子坐下来,看着那卧榻上叠成长顺条儿的云纹锦被,想象着自己成为这里女主人的样子,嘴角便弯起来了,兴得自个儿是谁也忘了。
她正兀自高兴呢,帐门上忽有了响动。等她转头瞧过去的时候,正见着一位身着甲衣,面目冷沉的男人进了帐篷。她想着也不会是别人了,这气派,必然是沈将军。因便忙起了身过去行礼,又跟着他到屏风旁边,要伺候他脱甲衣。
沈翼无心问她是谁,只往后退一步,避开她正要解他腰带的手,说了一句:“不习惯,我自己来。”
苏烟络脸上填满了笑意,却还是把手缩了回去。她便站在一旁大剌剌地瞧着沈翼换衣裳,看他眉锋似剑,目色沉毅,鼻梁高挺,双唇微薄。偏这满带威严的脸上,还能瞧出些秀气,真个算得上是好看的男人了。再看身材,常年带兵打仗的,那能差?
苏烟络搓着手,忽出声问了句:“将军您多大了?”
沈翼没有多少跟她闲废话的欲…望,一面系上腰带一面说:“你是来送饭的?送到了就出去吧。”
苏烟络可不愿意就这么走了,忙又道:“奴家还得伺候将军吃饭,吃完了把篮子拿回去,还得再过来伺候将军洗澡,给您铺床呢。”
沈翼还是不看她,径直走去案边,坐去蒲团上,自己把吃食一碟碟端出来。等苏烟络过来要伺候的时候,他已经拿起筷子开始吃了。还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在苏烟络眼里那却是有味道极的,什么味道呢,大约就是男人的味道吧。
她在馆子里的时候,可没少接触男人,但又好看又有气魄又年轻的,真没几个。那些富家公子哥儿,哪个不是柔弱得要命。体格高大些的,也没这么精壮不是。成日天地读书写字儿,酸文酸词倒是说得顺溜,就是不大像个男人。还有些年纪大的,那就更不提了,谁不是撅个像怀了六个月身子的大肚子?
苏烟络自顾出神,目光直剌剌地落在沈翼身上。沈翼再又吃了两口,便停了手里的动作,头却不抬,只声口语气极重地说了句:“出去!”
苏烟络被他吓得一怔,脸上欢喜的表情也拂了去。这话是震慑人的,她没有再多言语,忙应了声行礼,便出了帐篷来。出来后自是嘀咕,觉得这沈将军脾气不怎么好。
她一面往帐里回,一面捋着身前的那缕头发,又为沈翼开脱,想着大约是这沈将军今儿遇到了不高兴的事情。譬如,士兵太笨,训练得不开心。再譬如,训练得太累,没什么闲乐的心思。又譬如,可能有什么不好的军情。
苏烟络这么想着,想到自己帐篷前的时候,心境也就平顺了。想着今儿不行,明儿再去。男人么,不都一个样子,很少有不为美色所动的。攻克了这个将军,还愁在军营里没好日子过。便还是营妓,那人也得看着将军的面子上,给她些面子。
想到这里,也就心情大好了。她打起帐门进帐篷,扫了一眼帐里的女人,自往自己的床铺边去。走着路过灰毛长耳兔,还偷摸摸伸腿踢了一脚。正得意呢,然在坐上自己床铺上的时候,就瞪眼尖叫了起来。
她从床上弹起来,瞪眼怒问:“是谁干的?”
有人不知道什么事,便伸头过来瞧。包括安怡也不知道什么事,往她旁边凑过来,问她:“苏姐姐,怎么了?”
没等苏烟络回答她,她自己去瞧,原来是褥子全湿了,被人浇了水。她收起手指,这就抿起了唇,不再出声掺合。安怡是这样的人,自保以外全数不关她的事。她虽然这会儿被人分作了和苏烟络一派,但要她为苏烟络出头或者撑腰,都不可能。
苏烟络气得要爆炸,帐里却有人吹起口哨来了,没一个出来承认是自己干的。当然,也没人出来跟她说是谁干的。苏烟络没法儿,只得去把挨着她的卫楚楚拽起来。她这会儿还跟死人一样在床上躺着呢,拽起来也是软绵绵的。
苏烟络也不管她什么样子,只问她:“你一直在这里,是谁干的?”
卫楚楚微眯着眼,身子软当当的像没有筋骨,并不回答苏烟络的话。苏烟络还要再问,阿香过来推开她,道一句:“才刚吃了点东西,你让他她歇着吧。抖死了,也不能告诉你是谁干的。”
“是你干的?”苏烟络这又把矛头对向阿香。
阿香懒得理她,让卫楚楚躺下,嘴里说:“我可没那闲功夫。”
苏烟络便又把目光转向姜黎,“那是你干的?肯定是你了!”
姜黎冷笑一声,“你值得我出这么阴损的招么?我要想弄你,直接姐妹几个活活打死你。你也别问了,这帐里有你的人么?会告诉你是谁干的?”
苏烟络气得跳脚,只得说些狠话来找补面子。旁边安怡又小声劝她,让她别惹事了,叫她今晚在自己床上睡,挤一挤,这事儿才算过去。苏烟络便就压了一肚子的气,梳洗罢了去和安怡挤在一块儿。
然这一天是没完的,晚上还有许多伺候人的活计。帐外有士兵来领人,要往李副将军那里领去。阿香出去招呼一声,说了卫楚楚的情况,让行个方便。卫楚楚实在是没什么生气的模样,也不知能不能伺候人。假使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