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时-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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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头顶的回应迟迟没有传来。
不知过了多久,凌初微微抬头,对上了宁绝浸染了愠怒的桃花眼。
后者孤傲地俯身,贴近凌初无波的眼眸,两张绝美的面孔仅有咫尺之隔。
洁白的水汽荡漾在空气中,宁绝冷冷问:
“你是想提醒我高处不胜寒,登上帝王之位,便是孤家寡人了吗?”
凌初没有任何回应,只是静默地看着那双眼睛,微微翕动着眉睫。
半晌后,宁绝愤怒地起身。
转身拂袖道:“从此以后,不许再轻易跪下。”
凌初缓缓站了起来,与他背对而立,道:“好。”
…
正午的时候,晴光正好。
举行大典的地方在昭德大殿前的园中,另一边是已经搭建好的高台。
上香祈福后,登上高台,接受群臣三叩九拜之礼后再由法事作结,便是礼成了。
上香后,宁绝身着龙袍,戴上了冕旒,在凌初的陪同下走上了帝王的高座。
百官当即跪地三叩九拜着高呼:“吾皇万岁!”
宁绝正襟危坐,看着行完礼后伏跪着的人群,并没有叫他们起身。
而是忽然觉得好笑。
——没有任何愉悦的登基大典。
他的心底空落落的。
他忽然心声感叹:“阿姝也走了。”
凌初不言。
宁绝眸中有失落,但很淡很淡,“莲灯也走了。”
凌初却道:“恕属下直言,叶姑娘从来没有‘来’过。”
“哈哈哈哈,是啊,没有‘来’过,又何来‘走了’一说。”宁绝站在高处,叹声低笑,“那日,我问她,是否愿意再多留一段时间,我没有告诉她,登基后我想封她为后……可到今日,陪我走上王座的却只有你一人。”
凌初没有说话。
宁绝便又开了口,看着他目光灼灼,“我改变主意了,永远留在我身边吧。”
凌初却顾左右而言他,避开了宁绝的眼神:“殿下,还是先让他们起身吧。”
“答应我。”宁绝却显得固执。
“殿下,还是先让他们起身吧。”另一人同样的固执。
被迫妥协,宁绝愤怒而敷衍地对着百官一吼:“平身!”
但他的目光始终在凌初身上。
满朝文武惊慌地起身,一脸骇然地看着高台上的君王与近侍,表情玄妙却又不敢作声。
宁绝吼完两字后,又立刻对着凌初低声地克制道:“答应我。”
凌初微微屈膝,宁绝一把攥住他的手腕。
“我说过,不许轻易下跪,更不许在别人面前屈膝!”
凌初由着他攥着,重复了曾说过的那句话,不论是眼神还是语气,都是永远不变的虔诚温和:
“我会一直留在殿下身边。”
“你以为我听不出永远和一直的区别吗?”
宁绝一把甩开他的手,眼底只有怒意。
“是不是总有一日,连你也要走?”
凌初直直对上他幽深的眼睛:“殿下,世上没有永远。”
他仍然唤他为殿下。
宁绝眼底的怒火暗淡了下去,他闭上眼,觉得好累好累。
不知道自己登上帝位的初衷是什么。
他从没觉得这个深宫很压抑,此刻却觉得喘不过气来。
凌初微微低头,犀利地截断了他的想法:“您是王,并没有喘息的机会。”
“您,应当时刻保持警醒。比如,现在。”
话音刚落,宁绝瞬间清醒。
因为余光里他看到了大巫的动作。
做法事的大巫拿出了一柄剑,正癫狂地舞动着,很快,他需要用剑将祭台上的香烬斩断。
这倒没什么,重要的是他手中的剑。
那剑名叫“寻光”,是儿时他在舜承帝寝宫看到的剑,为什么会在这里!
此时,大巫似乎也注意到了宁绝的眼神,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群臣也疑惑不解地看向大巫。
只见大巫悠悠地理了理袖子,抬手缓缓摘下了面具,露出一张笑得十分和蔼的脸。
那是一张中年人的脸,仍然能看出年轻时的英俊。
群臣骇然,当即跪地叩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面具下,居然是已死的舜承帝。
作者有话要说: 求生欲:瓦也不晓得宁绝和凌初是咋回事,宁绝把剑架在瓦脖子上让瓦这样写的,他说如果你们问起,就说见仁见智,酱紫
…
如果如果如果如果宁绝和凌初有基情的话,攻受我不知道,但宁绝一定是个傲娇。
(“如果”划重点,要考的,555,这个粮吃的我好甜,完了,什么时候想快速把我的耽美脑洞提上日程啊啊啊)
(若有bug,完结后修,架空勿考据)
第82章 捌拾壹 赦狱
舜承帝没有死,这是宁绝始料未及的。
当看到他那张得意的笑脸时他就知道自己被算计了,并且被算计得很惨。
从十年前,或者再早一点他就被这无耻的皇权算计了。
被自己的亲生父亲玩弄于股掌之间,被算计得众叛亲离、体无完肤。
原来,舜承帝根本就没有失智,不过是恣意地玩乐了三年。
其实,暗地里他仍旧再部署自己的势力,暗暗操纵着宫廷的局势。
但大多数时候,他仅仅是在背后看着宁绝的动作,默默看着宁绝为了王权而汲汲营营,如同看高台上的戏子一般。
只要这名戏子不会太过出格,他就由着他即兴发挥,等他真得入了戏时再来杀他个措手不及。
一如今日。
宁绝冷冷看着舜承帝,脸上没了笑意。
这三年里,他失去了叶莲灯,失去了宁姝,到今日甚至失去了为王的资格。
好狠的局,真不愧为帝王。
舜承帝揭下面具后,无数的精锐卫队当即冲了出来,将宁绝所在的高台团团围住。
宁绝一时间受了很大的打击,只是静静站在原处,似乎不打算有什么动作。
舜承帝悠悠望着宁绝,脸上那绚烂的笑容与他此前如出一辙。
最容易在突然之间陷入绝望的并不是那些在泥潭挣扎了许久的人,而是那些总是过于清醒、总是步步为赢的人。
凌初很快就读懂了宁绝的眼神,他焦急地唤道:
“殿下!”
宁绝没有回应。
“您要沉沦得如此迅速吗?”
沉沦?
宁绝忽然回过神,嗤笑地望着他:
“什么都失去了,哈哈哈哈……”
忽地,凌初迅速贴近宁绝,攥住他明黄色的衣领,头一次露出了凶狠的眼神:
“我还在您身边!”
宁绝愣了愣,与那双眼睛对视了良久,又悲哀地笑道:“你的眼睛真会骗人。”
但下一刻,不待凌初做出什么,宁绝又冷笑道:“你算什么东西!”
说罢,他将凌初一掌击飞了出去,凌初瞬间明白了他的用意,立即趁机施展轻功离开。
宁绝看着那远去的背影,眸光忽明忽暗,终于,他独自一人留在了高台之上。
…
昭德大殿。
益王跪在“死而复生”的舜承帝面前,大气也不敢出。
从前他便害怕这位父亲,后来他总算失了智,自己没少在背地里乐。
看了三年他痴傻的模样,现在忽然看到他这样和蔼的笑容,宁煜只感到说不出的惊骇。
大殿上只有他们两人。
舜承帝翘着二郎腿坐在龙椅上,拨弄着手指什么也不说,只是偶尔瞧他两眼。
忽然,舜承帝走了下来。
他刻意发出很大的脚步声。
“笃笃——”
宁煜伏着的背猛然颤抖了一下。
紧接着,又随着舜承帝的脚步声继续惊心动魄。
很快,他在地上都成了一个筛子。
“煜儿,你好像很怕朕?”
和蔼的声音在宁煜头顶响起,他紧握的拳头剧烈地一抖,差点惊慌地叫出声来。
“这么没出息,以后怎么继承大统?”
舜承帝亲自将他扶了起来,温柔地拍拍他身上的灰,宛若扶起失足孩子一样地慈爱。
“父……父皇。”宁煜眼底尽是惊慌。
“来,随朕来。”他温柔地牵着宁煜的手,将他引向一个方向——龙椅。
宁煜走上台阶时,当即想要甩开他的手,但是被生生地硬攥着。
紧接着,他将他往龙椅上按,宁煜拼命反抗:
“父……父皇,您要干什么!”
“坐啊,煜儿难道不打算继承朕的皇位吗?”
宁煜摇头,一个二十出头的男人居然被自己的父亲吓哭了。
舜承帝依旧笑得十分和蔼,对他的眼泪视若无睹:“难不成你还有什么顾虑?你皇兄已经失去了为王的资格,现在已经在赦狱里面了。现在,朕的众多儿子中只剩下你一个了。”
一听这话,宁煜先是一愣,而后抖得更厉害了。
若是有人看到他现在这副模样,一定会觉得平日里的益王和他是两个人。
舜承帝见他害怕,便不再强迫他,而是轻柔地抚过他的脸,宛若慈爱的长辈一般叹息道:“你看你都长这么大了呀,朕记得你是朕最小的儿子来着,怎么一个个都不见了呢。”
听到“都不见了”几个字,宁煜立刻乖乖点头。
“你知不知道你曾经有一个大皇兄,他最初也和你一样乖巧懂事,但可惜后来,他也像你今日这般忤逆了朕……”
宁煜几乎有点站不稳,瞳孔骤然放大。
舜承帝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又揉了揉他的头发,温柔地问:“知道你的二姐是怎么死的吗?因为她不听话。”
宁煜忽然想起,在七岁时,他和十二岁的宁绝还是很好的兄弟。
那时他常常会告诫他不要对父皇撒娇,尽量不要惹父皇生气,如果可以尽量离父皇远一点。
在他惹怒了舜承帝时,宁绝甚至会出面替他担下。
宁绝十三岁那年,他像变了一个人似得疏远他,但最后已兄长的口吻对他说的话他还记得。
他说——永远不要把父皇当成父亲。
后来,在漫长的皇权斗争中,他一直是相当不被重视的,甚至很少有机会与舜承帝说上几句贴心的话。
而宁绝一直是舜承帝捧在手里最耀眼的那颗星,宁煜便觉得宁绝是受宠才故意这样说。
知道见了今日这场变故,他才明白这位遥远的父皇有多么的骇人、以及此前他有多么幸运。
舜承帝的手不再用力,宁煜当即挣脱他的手伏跪在地,又抖成了一个筛子:
“父皇,儿臣错了!”
舜承帝再次慈爱地将他扶了起来,然后看了一眼龙椅的位置,说:“坐上去”。
这一次,宁煜不再反抗,全程盯着舜承帝的眼睛谨小慎微地坐了上去。
舜承帝眸光一暗,吓得宁煜当即跳起来,但舜承帝仅仅是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便让他动弹不得。
“坐好,不要乱动。”
然后,舜承帝满意地后退一大步,仍是慈爱地笑道:
“嗯,很好,你就是下一任君王了。”
“儿……儿臣谨遵父皇旨意。”
…
赦狱之名,在于罪无可赦。
赦狱的守卫极其森严,并且阴冷潮湿,许多朝廷重臣入了赦狱后并不是被极刑折磨死的,而是感染了风寒生生嗽死的。
如今又是冬日,赦狱里到处都能听见此起彼伏的低嗽声。
然而却有一个白衣女子穿过阴冷的牢狱,走到尽头。
那里有两个牢头,严肃地把守在墙壁两侧。
女子见状拿出一块令牌,牢头便打开了墙壁上的机关放女子进去了。
牢内阴森无比,紧紧靠着一处手掌大的窗户供给空气与光源。
宁绝身着一身干净的白色中衣,背对着她,盘腿静静坐在牢房中央。
“凌初的人?”宁绝的声音依然是冷静而清晰的,但却有一种深深的落寞。
“是。”雁翎略一行礼。
宁绝问:“他现在如何了,你同时也是益王的人?”
雁翎并没有回答他凌初的近况。
“果然殿下已经知道了。如今益王被立为太子,正因如此,我才有机会进来这里。”
宁绝:“他知道的吧。”
雁翎:“是,他从很久之前就知道我的身份。”
宁绝:“那若是让你只选一方,你究竟是谁的人?”
雁翎:“谁的人也不是。”
“倒是聪明。”
雁翎不答,缓缓走近,将一个瓷瓶放在了他身边,“这是他要我带给您的东西。”
“他为何不亲自来?赦狱对他来说并不麻烦。”
“那殿下为何不去见他,赦狱对殿下来说也不麻烦。”
宁绝淡淡嗤笑:“罢了,照顾好他,然后等我号令行事。”
然而雁翎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静静立在他身后,良久才开口道:“我来是要告诉殿下一件事。”
肩膀微动,宁绝挑眉。
“说。”
“殿下可知道,凌初曾是无雁门的弟子?”
作者有话要说: 摊上这种爹,咱们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