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时-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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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所有人都惊讶的是,这句话竟出自叶莲灯。
最惊讶的是宁绝,她从未在人前人后给过他好脸色,更别提为他说话了。
但是这样的反应却好似在墨行的意料之中,他魅惑浅笑一声,遥施一礼,抱起瑶琴悠悠走到宁绝二人对面坐了下来。
气氛凝固了那么一刹那。
大殿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一个身着蓝色官服,相貌普通的男子喘着粗气走了进来,身后跟了一名手持承盘的小厮。
宁绝蹙眉。
“见过摄政王,微臣是大漈碚县县丞,奉大漈君王之命护送一件贺礼来为顺承帝祝寿。”
居然让小小县丞作为来使前来祝寿,这分明是赤|裸裸的羞辱。
宁绝眯了眯眼,道:“派人呈上来吧。”
因为墨行的出现,红装舞女们的舞曲被打断,她们在一曲舞罢后本是要送给各大权贵的,现在进退两难,只得立在殿内较为空旷的两侧。
其中一名舞女身姿最为窈窕,许是想要出头,落个好去处,她离得那小厮又最近,当即接过小厮的承盘走上前。
舞女红纱覆面,一双美眸明亮如雪。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
那舞女经过男子身侧时,忽然抽出一把利刃,刀刀狠辣利落地朝男子刺去。
“流寂,拿命来!”
舞女的声音沙哑难听,是慕容涵秋。
大漈的使臣本来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忽然间变了一个人。
流寂静静看着慕容涵秋,手上动作不慌不忙,温文尔雅地周旋,见招拆招,只守不攻。
让叶莲灯感到惊讶的是慕容涵秋。
她虽然长着一张看起来很凶的冰冷苦瓜脸,但她的骨骼瘦弱清癯,并不像是习武之人。
可是,她的招式招招毒辣狠厉,每一击的目标都是流寂的要害之处。
慕容涵秋将匕首刺向流寂脖颈。
后者明明可以打掉她的匕首,却顺势将她拉进。
流寂唇角微抿,低伏在她耳畔,以一种在旁人看来极暧昧的姿势说了句什么。
慕容涵秋一掌将他推开,另一只手同时利落地击出泛着冷光的匕首,正好击中流寂身后伺机偷袭的侍卫。
侍卫顿时委顿在地,七窍流出森森黑血。
叶莲灯觉得今后要重新认识一下这位清癯瘦弱的医女,太毒了。
慕容涵秋仿若受了刺激一般,大笑一声,对流寂道:
“不论是真是假,能说出这种话,你真是禽兽不如。”
继而转身面向迎上来的侍卫,长袖一甩,侍卫通通疲软倒地,失去知觉。
流寂则站在一旁为她对付其他的侍卫。
本来互不相容的两个人,竟瞬间改变了立场。
“他们是一伙儿的!那么那个琴师呢!”有的人已经察觉,但已经晚了一步。
所有的动作都发生在一瞬间。
叶莲灯的视线还未从慕容涵秋处收回,身子忽然一轻,她已被墨行抱在怀里。
好香!
“莲灯!”宁绝喊到,叶莲灯已忘了挣扎。
墨行并没有制住她的穴道,只是只手将她紧紧搂住,力道温柔但不可抗拒。他的胸膛宽阔健壮,像极了梦里少年结实而温暖的怀抱。
墨行的怀里有幽幽的莫名冷香轻泛,淡淡嗅入鼻息,令她没来由得感到安心。
这种感觉很奇怪,她不想也不可能挣开他,她直觉此人能带她出宫。
“放开她!”宁绝厉声道,桃花眼里写满了极致的怒意,“你们不是大漈的使臣吧。”
头顶传来轻浅的哼笑声,叶莲灯能够想象出他邪魅一笑的样子:“你才知道啊——心乱了吧,晚了!”
宁绝本就已经慌了,他还故意拖长了尾音恶意地挑衅他,继续搅乱宁绝的心神。
宁绝抽出长剑,每一剑都精准狠厉,招招刺向墨行要害,墨行以桌上铜质的杯盏作为武器轻松化招。
每每看到“受制于人”的叶莲灯,宁绝便方寸大乱,逐渐落了下风。
“王爷!方才下人来报,许多宫苑都走水了,火势越救越大,您快去看看吧。”
为何会无端起火?
叶莲灯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这把火是她拜托宁姝和碧儿替她放的。
夜宴的事情宁姝早就告诉过她,她们等得就是这一天。
夜宴这一天大量的人力都会聚在霁云阁这一方,其他的宫殿守卫相对薄弱,不至于伤及无辜。
即便没有墨行流寂一干人等,叶莲灯也要趁大火逃走。
月色深重,秋夜的寒风格外干燥猛烈,若是真的有一处着火了,势必波及一大片宫苑。
墨行看着他不甘的神情,露出一副解恨的笑容:“摄政王,这你又该如何是好?”
慕容涵秋叛变,大片侍卫被她的迷药放倒,她也已经和流寂一起逃出霁云阁,以他们的身手,短时间内再寻回他们已是不可能了。
宁绝攥紧拳头,痛心地看着失神的叶莲灯,踌躇片刻后终于垂下了手中宝剑。
“让他们走。”
大殿内已经乱作一团,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人们都想着往外逃,忽然看见殿门外一个黄衫少女冲了进来,来人竟是他的胞妹宁姝。
她甫一进来便激动地大喊,叫的却不是同胞兄长的名字:“邢墨哥哥!”
宁姝看着抱着叶莲灯的红衣男子,一双美眸里流光熠熠。
“邢墨哥哥,你终于来了吗?真得是你吗?”
宁绝陡然色变。
他是邢墨?竟然是他?当年的邢墨?他不是应该死在西岐了吗?居然还活着!
邢墨闻言,浅笑着朝宁姝眨眼示意,依稀可见少年时的调皮模样。
他随后看向竭力镇静下来的宁绝,施施然道:“邢墨应故人之约特来造访,方才那一曲琴音略算薄礼,还请笑纳。”
怀里的叶莲灯一怔。
不是墨行吗?怎么又叫邢墨?
好陌生的名字。
邢墨将她埋在怀里,施展轻功离开了霁云阁。
忽然头顶一个凉凉的声音传来。
“我说过,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只是这一次,你可不要再乱扯我的腰带了。”
叶莲灯耳根一红,不知道埋在邢墨怀里的脸该往哪儿放。
嗯,继续埋着吧,装死才是最佳选择。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开始遛马路之旅,要考试的我过两天再修剩下的部分啦。
欢迎吐槽。
第8章 柒 一念
明月西沉,晨光熹微。
马车在颠簸中前行。
叶莲灯迷迷糊糊地坐起,在车中深了个懒腰,十分惬意地打了个哈欠后,又懒洋洋地瘫了下去。
很久没有睡得这么舒服了!
在宫里,她常常被澜炽的怪梦缠身,整夜难眠。
如今离开了漪澜殿,她总算回到了一夜无梦的最佳状态,顿时心情也畅快了许多。
“醒了?饿不饿?”马车的帘外是邢墨的声音,这是他一夜以来对叶莲灯说的第一句话。
他们连夜逃出了昭晏皇宫,如今已至昭晏边境。她虽一夜安眠,但也知道路上绝非没有追兵追捕。
只是,以帘外之人深不可测的功力,足够在追兵惊醒她之前将其悉数瞬间击杀。
叶莲灯没有回答他,但肚子咕噜噜地响应了邢墨。
“你坐的位置下面有一个暗格,里面有一些干粮。”
“昨晚就没了。”叶莲灯继续瘫着,翘起二郎腿,叠在上面的小腿随着马车的前进悠闲地一晃一晃。
“没想到你这么能吃,宁绝克扣你的饮食了吗?”邢墨的嗓音听来十分悦耳。
叶莲灯颇为自豪地咧嘴一笑:“吃是女子的天性,干宁绝什么事儿,好不容易出宫了,别提他。”
车外的邢墨浅笑一声,再没有说话。
叶莲灯坐起身来,无聊了好一阵。她掀开帘子,天已大亮,车外是没完没了的灌木丛。
她问他:“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昭晏边境,前面是三国交界的平家村,过了平家村就是戈壁。”
“过了戈壁就是西岐?”
邢墨轻轻“嗯”了一声,紧接着道:“暗格里有件普通人家的衣服,你换了以后我们去平家村。”
等等!
平家村?
叶莲灯似是想起了什么,从袖中拿出一枚同心坠。
玉坠晶莹剔透,温润光滑,通体呈白色,微微泛着淡青。玉坠由两个玉环构成,小环嵌在大环内侧,玉环近侧用红绳系了一个同心结固定,最后再由一个团锦结做了团花模样。
一看便别让人不禁遐想,这多半是才子佳人的定情信物。
只是,若是细看这玉坠,便能发现它的不寻常之处——大小两个玉环都有一道极细的裂缝,似是被人小心翼翼地重新黏在了一起。
小环的两侧分别刻了一个“平”和一个“家”字。
指的莫非就是这个平家村?
难道,和澜炽有关?
叶莲灯定了定神:“你来过平家村吗?”
“未曾。”
邢墨顿了顿,又问:“你呢?”
“未曾。”
车帘外邢墨的声音很清淡,听不出真假。
但叶莲灯撒了谎,她来过。
六七年前的时候她来到这里,杀了人生中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人。
叶莲灯闭上眼睛摇摇头,不再去想那些早已尘封的过往。
江湖中人,谁没有一点不堪回首的过去?谁不是心照不宣地藏着自己的伤痕?人前风流恣意,殊不知,阳关夕照只一人。
就像现在,她和邢墨的关系,即便立刻分开,也不过一面之交而已。
她没有问他是谁,为何“救”她。
他也没有问起她这个假王妃究竟是何来历。
叶莲灯目光移到马车前的车帘上。
就是那道近在眼前的车帘,遥遥地将他二人阻隔着,自始自终都没有被翻起来一下。但她能感觉到,他们的关系很微妙,而关于澜炽的事情,说不定他也是知情人之一。
她要靠近这个人。
她暂时还不能放开他。
她要知道真相。
这两年来的困兽生活里,她已经有了太多的“一面之交”了,她不想再多一个。
说到底,所谓一面之交,不过一念之间而已。
叶莲灯勾起唇角,复又靠着马车内壁小憩起来。
一路上邢墨驾着马车走得很慢,完全不像是在逃避追捕。
除了中途偶尔有短暂的厮杀声之外,她一路上睡得很安稳。
忽然,车身一滞。
马车外响起一阵短促的刀剑厮杀声,听轻微的脚步分辨,约有五六人同时出手,瞬间又寂静下来。
帘子被一阵带有内劲的风掀起一角,夹杂着不知名的熏香扑面而来。透过那缝隙一瞧,车外身着异服的刺客倒了一片,皆不见伤口,没有一滴血溅在车帘上。
动作之精、准、狠,叶莲灯大抵可猜得一二。
四周恢复如常,马车继续前行。
帘外的邢墨轻笑一声:“都到这儿了,追你的人还一波又一波,宁绝真是不死心。你有何打算?”
他的声音依旧相当温软清澈,堪比他昨夜的瑶琴,短短的几句话竟让叶莲灯听得有些痴了。
见叶莲灯不答,邢墨淡淡追问:“你可愿再回去?”
“?”
叶莲灯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居然对某人的声音犯了花痴,急忙随便应道,“啊…?嗯!”
然后……马车立刻停了下来。
立刻!
叶莲灯若非扶着马车侧沿,差点没被甩飞出去!
“你干嘛呀!发生什么事了!”
邢墨沉默片刻,凉凉道:
“你若是想回宫去,下了马车后就站在这里,宁绝自会派人来接你。”
“???”什么情况?!
“还不走?”邢墨的声音陡然沉了几分,“早知如此,我便不该强带你出宫。”
哦?怕她走了?
干嘛搞得那么像吃醋嘛!
叶莲灯总算搞清楚了情况,立刻掀开帘子,一下子扑倒邢墨背上,作悲伤状:“邢大侠!邢大哥!我其实是被宁绝拐来的良家妇女!我打死也不要回去啊!”
邢墨宽厚的脊背似乎颇为震惊地抖动了一下。
叶莲灯感受到了胜利的曙光,得寸进尺道,“他日日欺负我,不仅克扣我的吃穿用度,还限制我的自由,连话也不许和别人说。在人前,我是他最光鲜靓丽的王妃,在人后,我连个侍婢都不如!我就是死也不愿回去!”
说完,她还装模作样地哭了起来。
可听着这些半真半假的话,邢墨并没有动作。
这个情况自然在叶莲灯意料之中,说给她自己听她自己都不信。
但她的目的本就不在此。
她扑上去,其实只是为了闻他身上那股极好闻的淡香。邢墨身上的味道,像一种她少时饮过的陈年花酿。从那日第一次闻见那个味道,她就忘不掉了。
叶莲灯其人,看似吊儿郎当满不在乎,但若是认定了的东西,就是亲自把她踢开,她也要回来死死地黏着。
不过出乎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