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檐-第5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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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里候着吧。”玉儿道,“不必随我进去。”
舒舒忙说:“皇祖母我不怕。”
玉儿笑:“难道我怕?我改主意了,不想让她看见我们大清的皇后,她没这个福气。”
舒舒见苏麻喇嬷嬷向自己使眼色,便忙答应了:“皇祖母,您早些回来,这里冷得很。”
玉儿含笑不语,带着苏麻喇进门,众人簇拥着皇后等待门外,舒舒轻声对桑格说:“进宫七年,我还是头一回来这里,连石榴都不大清楚这里面的状况,只有额娘曾进去过。”
桑格轻声说:“这样的人,不见也罢,娘娘就别好奇了。”
此时,里面伺候的太监宫女都迎了出来,如今她们不再需要虐待娜木钟,每日不让她饿着冻着便好,领着与外头宫人一样的月钱,做着最清闲的差事,倒是一个个怪精神的。
“贵太妃刚用了晚膳,坐在炕上玩儿呢。”跪在地上的宫人道,“太皇太后,贵太妃她,已经不认得人了。”
玉儿眸光冰冷,带着苏麻喇进门,便见瘦如枯槁,但衣衫整洁的老妇人蜷缩在窗下,手里把玩着几只布偶,也不知是谁给她缝的。
宫人们为太皇太后搬来椅子,苏麻喇就命他们都退下,而后上前,向娜木钟行一礼:“贵太妃娘娘吉祥。”
娜木钟的双眼宛若死水,满头白发,肌肤早已枯萎,她看起来,要比玉儿老上二十来岁。
听见贵太妃,知道是在叫她,因为这里的宫人们,也每天这样称呼她,但她已经完全不知道,贵太妃的意义和本该有的尊贵。
“是不是不认得我了?”玉儿道,“你还认得自己吗?”
苏麻喇走到一旁,将镜子拿来递给娜木钟。
娜木钟惊恐地看着镜子里苍老的自己,蜷缩起来捂着脸,其实每天都会照镜子,可她每天都不认得镜子里的人是谁。
“原本想,你能活多久,就让你继续活下去,但现在不能了。”玉儿道,“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有个儿子在察哈尔,阿布奈如今被软禁在盛京,眼下的察哈尔王,是你的小孙子。”
听得阿布奈的名字,娜木钟稍稍有了反应。
玉儿道:“他们都要死了,我来告诉你一声,等他们死绝了,也该送你上路。”
“阿布奈、阿布奈……”痴痴呆呆的人,反反复复念着这个名字,忽然一个激灵,像是想起了什么,大声喊着,“阿布奈,救救我,儿子,救救我……”
殿门外,舒舒听见凄厉的哭喊,浑身一哆嗦,桑格忙搀扶她:“娘娘,您冷不冷?”
舒舒道:“她真的还活着?”
桑格感慨:“太皇太后的心,要有多深,才能藏得住那么多的恩怨情仇。”
舒舒道:“怕是一辈子,也修不得皇祖母这般。”
桑格却说:“不过娘娘有皇上护着,也用不着这些。”
话音落,太皇太后出门来了,舒舒忙进门来搀扶,里头还有哭声传来,贵太妃说的是蒙古语,舒舒能听懂一些,她在哭她的儿子,在祈求儿子来救她。
“其实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谁,只记得今生有个的念头,就是让儿子来救她,到这一刻,仍旧坚持着。”玉儿冷笑,“外头养尊处优的人,还躲不过七灾八难,可她却这么顽强地活着,执念是多可怕。”
舒舒谨慎地问:“皇上要是问孙儿,您今晚为何来这里,我该怎么回答?”
“你这么聪明,会不知道怎么回答?”玉儿嗔怪,“就是套我的话,想问问我到底来做什么?”
舒舒笑:“其实我挺想进去看看,毕竟是宫里二三十年的传闻了。”
玉儿却叹:“是啊,那么久了,三十年,她竟然活了三十年,她有什么资格多活三十年。”
“皇祖母……”
“玄烨若问你,你看见什么就说什么,皇帝自然会去领悟。”玉儿道,“但随你们怎么想,我不过是来散散步。”
然而乾清宫中,被接到暖阁的惠贵人,正如往常一样静静等候皇帝的驾临。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摔了杯盏的动静,紧跟着有打骂声,惠贵人好奇出门看一眼,便见地上跪了三四个小太监。
“李总管,这是怎么了?”惠贵人上前道,“大晚上的,别惊动了皇上。”
大李子忙道:“惠贵人吉祥,是这几个奴才,没伺候好皇上,皇上今夜气儿不大顺,奴才也正着急呢。”
惠贵人朝大殿望了一眼,轻声道:“朝政的事,我也不好多嘴,不然,真想去为皇上顺顺气。”
大李子笑道:“惠贵人,能不能劳驾您送碗茶进去,您知道的,皇上见了您,总是心情极好。”
“李总管抬举我了。”惠贵人淡淡一笑,但也大方地说,“李总管若觉得合适,我来送碗茶也不妨。”
大李子忙谢过,呵斥地上的小太监:“傻愣着,赶紧去沏茶来。”
李总管是办事谨慎的人,这要是立马拿来滚烫的茶,敢情故意候着这一出,唯恐惠贵人看出什么。
而皇帝泡茶用的山泉水,每日用了多少都有定数,这会儿一碗茶摔了,就要再煮开了山泉来泡茶,那自然,少不得他们等上片刻,才有重新沏好的茶。
惠贵人端了茶,便往大殿来,心中忐忑不安,又十分激动,她进宫都四年了,从没踏进过乾清宫的大殿,据说皇后不论白天黑夜,穿过交泰殿就从后门进来,跟自己家似的。
但想想,那可不就是自己的家,赫舍里舒舒正是这紫禁城的女主人。
“皇上,请用茶。”惠贵人走到桌边,在堆积如山的奏折之间找到一处空的地儿,轻轻放下茶碗,“皇上,您喝口茶,歇一歇吧。”
玄烨抬起头,疲倦的眼神里露出奇怪:“你怎么来了?”
惠贵人忙行礼道:“皇上今夜翻了臣妾的牌子。”
玄烨道:“朕知道,朕问你,怎么不在暖阁里等着?”
惠贵人说:“李总管训斥那几个小太监,臣妾唯恐惊扰了皇上批折子,就出来问了几句。听李总管说皇上今晚气不顺,臣妾很担心,李总管便成全臣妾,让臣妾来看一眼。”
“起来吧。”玄烨说,“既然来了,就把那些折子理一理,堆起来就好。”
惠贵人不敢:“皇上,臣妾做不得这些事。”
玄烨不大耐烦:“那你来做什么。”
惠贵人很是紧张,双手悬在身前,不置可否,脸色也涨得通红。
“叠起来就好。”玄烨说,“难道,你不比那些太监尊贵?平日里都是他们做的。”
见皇帝语气软和几分,惠贵人才壮了胆子,将奏折一本一本码整齐,眼神飘忽着,不敢记下任何一个字,那些打开着的奏折,她几乎是闭着眼睛把它们合起来。
玄烨笑了:“你啊,这些折子烫手吗?”
惠贵人怯怯地说:“臣妾……臣妾实在不敢僭越,朝政之事,臣妾连看都不该看一眼。”
玄烨道:“你知避嫌,是好的,朕若不信任你,也不会让你动手。罢了,不吓着你,你回暖阁去吧,朕忙完了就过来。”
惠贵人忙后退了一步:“臣妾遵旨,皇上,请早些休息。”
她转身要走时,玄烨忽然喊住了她:“朕有些饿了,让他们准备宵夜送到暖阁里。”
惠贵人松了口气:“是,臣妾这就去吩咐。”
第878章 石榴的请求
玄烨又一笑:“朕心情好些了,别担心。”
惠贵人粉面含羞,再行礼后,方款款离去。
她离开不久,大李子便进来,禀告道:“太皇太后和皇后娘娘已经各自回宫,娘娘没跟着太皇太后进门,也不知太皇太后去见贵太妃说了什么,就听见贵太妃在里头喊,儿子救救我。”
玄烨嗯了一声:“那是皇祖母的事,你们不必多心。对了,惠贵人。”
大李子道:“皇上,您吩咐。”
玄烨道:“做得很好,之后的日子,朕也会常常召幸她,而她来,就让她到大殿送茶,其余安贵人她们,不得擅闯。”
大李子说:“皇上恕奴才多嘴,这事儿,皇后娘娘早晚是要知道的。”
玄烨瞪他一眼:“朕当然会给皇后一个交代,还要你来教?”
大李子忙说:“不过皇上,娘娘很少派人打听乾清宫的事,这一点,奴才敢拍胸脯说,娘娘从不僭越您的事儿。”
“这不是废话吗?”玄烨放下一本折子,又拿了一本,“朕都告诉她了,她还来问你们,她不累得慌?”
大李子嘿嘿笑着,便要退下,玄烨又喊住他:“去坤宁宫走一趟,告诉桑格,今夜换她值夜。大晚上去了那么阴森森的地方,皇后夜里若是害怕,桑格还能哄着些,实在怕的不行,立刻来报。”
但大李子到了坤宁宫,皇后隔着屏风说:“当我是小孩儿呢,太皇太后就是散步而已,你叫皇上别乱嚷嚷。”
桑格冲着大李子苦笑:“您赶紧回吧,娘娘最不爱乾清宫里有人在的时候,皇上还惦记这儿,说没意思。”
大李子小声嘀咕:“总之你今晚值夜吧,不然那边的祖宗能问一百遍。”
而隔天一早,惠贵人天未亮就被请走了,这是后宫至乾清宫暖阁侍寝的规矩,而皇帝也每日早早起身,要预备早朝打理国事。
玄烨出来时,膳桌已经摆好,看着那奶茶、清粥,汤汤水水,玄烨扯了扯衣领,大李子以为皇帝不舒服,赶紧上前来侍弄。
玄烨说:“还记不记得,鳌拜在的时候,朕吩咐你什么?”
大李子道:“奴才记得,上朝前,不叫您喝汤水,您怕……”
玄烨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没有什么是熬不过去的。”
大李子不甚明白皇帝的意思,可满桌早膳,皇帝一口没动,大步流星地往坤宁宫走,这边厢寝殿里还没亮灯,他就径直闯了进去。
舒舒睡得踏实,平日里玄烨不在身边,她都是听着乾清门外一声“上朝”,一面梳妆。
六宫琐事皆由昭妃打理,她不必晨起点卯、夜防火烛,十分清闲。
承祜在的时候,要伺候小祖宗,现在儿子没了,每天早晨躺在床上,听着乾清门下隐约传来的动静,舒舒总要发会儿呆才起。
难得昨夜睡得踏实,这会儿玄烨来,她还睡得香甜,一只胳膊露在被子外头,玄烨轻轻给她放回去。
这一碰,舒舒醒了,倦倦睁开眼,再扭头看向窗外的天色,才慵懒地问:“皇上不去上朝,来这里做什么。”
玄烨知道她还没清醒,盖上被子哄道:“朕担心你昨晚睡不好,过来看一眼,这就去上朝,你安心接着睡。”
舒舒困意正浓,温顺地闭上眼睛,听得玄烨的声音,半梦半醒地纠结了几回,再猛地醒来,皇帝已经离开了。
“来人。”舒舒唤,见是桑格进来,便直接问,“皇上来过?”
“刚走呢,娘娘怎么没醒?”桑格上前勾起帷帐,说道,“奴婢怎么听见皇上和您说话来着,原来您没醒?”
舒舒呆了一呆:“我也分不清,是梦还是醒着,只记得他说,怕我昨夜睡不好。”
桑格命宫女们端水来伺候,扶着舒舒走到镜台前,舒舒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抓了把宽松的寝衣,对桑格道:“我都吃那么多,怎么也不见长身体。”
桑格笑道:“您才多大,吃一头猪也不长肉,哪里像奴婢到了这个年纪,就算干一天的活儿,也不敢多吃一口。”
“桑格,今夏你要看着我,不许我用冰镇过的瓜果茶汤。”舒舒道,“稍许备一些,偶尔给皇上吃一碗就罢了。”
“奴婢就怕管不住您。”桑格坦言,“天一热,您就急了。”
舒舒摇头:“我再也不急,我要把身体养好,做额娘的有了健康的身体,才能生出健康的孩子。”
桑格心中不忍:“娘娘,二阿哥若知道额娘振作起来,一定会更高兴,但您也不要太执着,放松些才好。”
舒舒颔首:“我明白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
桑格捧来首饰盒,供皇后挑选,说道:“昨夜,惠贵人到大殿为皇上上茶,这是不合规矩的事,但若不传出去,也无人知晓。”
“皇上默许的事,自然有他的用意,哪怕是以示恩宠,也不该外人说三道四。”舒舒道,“不必理会。”
那日之后,整个夏天,惠贵人但凡到乾清宫侍寝,就能为皇帝送茶,偶尔也帮着理一理凌乱的奏折。
但玄烨从不提起朝政,也不刻意表露什么,但他知道,纳兰氏很聪明,她一定能在自己身上找到纳兰明珠想要的答案。
索额图既然已经通过皇后,表白了他们反对撤藩的决心,玄烨就要另外找人,来站自己这一边。
这事儿一旦提上日程,玄烨可以预估至少一大半的臣工会反对撤藩,就连玄烨自己也明白,会酿成什么后果。
但撤藩势在必行,他早就不再犹豫,认定了收回三藩兵权,才是真正的一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