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檐-第49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承祜新鲜地看着父亲的面容,毕竟出生以来,父子俩见面有限,他顾着新鲜,一时把哭泣这件事儿给忘了。
“还真的不哭了。”舒舒说,“刚才哭得那叫委屈。”
“乖儿子,比你哥哥强。”玄烨得意洋洋,对舒舒说,“怎么样,到底是朕的儿子。”
“是,是皇上的儿子。”舒舒嗔笑着,可高兴归高兴,怎么舍得叫他再围着孩子辛苦,示意乳母上前来,命她们将承祜带走了。
玄烨果然也松了口气,坐在榻上说:“皇祖母精神不错,朕安心了,虽说皇祖母身体还很好,可到底多年不出远门,朕一路忐忑,分明走得这么慢,仿佛狂奔了一天那么累。”
“皇上喝口茶,定定神。”舒舒从边上端来温得刚刚好的枸杞野菊茶,说道,“一会儿用了膳,就早些睡,明天必然要比皇祖母起得还早,睡迟了可剩不下多少时间。”
玄烨一面喝茶,一面抬眼看舒舒,罢了便问:“白天在路上,你怎么哭了。”
舒舒的心一沉,接过茶杯道:“是我说了不该说的话,悔得肠子也青了。”
“到底怎么了?”玄烨紧张起来,“这么严重?”
舒舒满心愧疚,她当时是想哄皇祖母高兴,说说她年轻时的辉煌事迹,谁知道,竟然问到了皇祖母心中最痛的地方。
难以想象,柔弱的女子策马扬鞭从北京奔赴科尔沁,而当时朝廷的局势,还那么乱,那么艰难。
“原来真的有这件事。”玄烨道,“朕曾有所耳闻,但小姑姑故世时,阿玛尚年幼,朕不敢相信,皇祖母竟然能丢下阿玛奔赴科尔沁。对了,皇祖母有没有对你说,是谁送她去的。”
舒舒摇头:“没有提,我也不敢再问,皇上你是没见着,皇祖母那么平静地说,她去送自己的女儿最后一程,越平静,只怕心里,伤得已经不会再疼了。”
仅仅说出这几个字,舒舒的眼泪就涌出来,她平日里不是爱哭的人,今日却怎么也止不住难过。
“皇祖母不会怪你,朕也不会。”玄烨起身来,捧着她的脸颊,好生哄道,“回头叫人看见你眼睛红肿,朕是不是还要宣扬一下皇后的孝道,来祭奠先帝,一路哭着到孝陵?”
舒舒哽咽:“我就是心疼,皇上,皇祖母太不容易。”
“朕知道,不哭了。”玄烨轻拍背脊哄着,“有的哭,不如好好孝顺皇祖母,让这波澜壮阔的一生里,能有安详宁静的晚年。”
翌日,天未亮,玄烨和舒舒已经起身,玉儿睁开眼时,苏麻喇说帝后已经在外面等着了,玉儿嗔道:“他们这么紧张做什么,不过是上柱香罢了,我到自己儿子的坟前,还要做规矩吗?”
苏麻喇嗔道:“可皇上是到他老子的坟前啊。”
玉儿笑道:“你不是嫌我说话粗俗?越来越不体面?”
苏麻喇说:“能哄得你高兴,要我做什么不行。”
主仆俩说着玩笑话,洗漱梳头,穿戴朝服时,舒舒便进来了,围着皇祖母为她穿戴朝珠。
玉儿却指了妆台上的唇纸说:“孩子,你这样清素做什么,瞧着没气色,你去将唇色染一染,不必太浓艳,但有精神总是强些。”
舒舒坦言:“孙儿就怕妆容过于艳丽,对先帝不敬,才没敢涂脂抹粉。”
玉儿说:“得体和艳丽,终究不一样,太宗孝端文皇后活着的时候,常常念叨我们,要体面要体面。”
苏麻喇已拿来唇纸,请舒舒轻抿,再用手指薄薄地抹开,唇色鲜亮起来,气色立时就好了。
玉儿笑道:“一点也不浓艳,瞧着精神,年轻轻的孩子,就该是鲜活的。”
祖孙俩都穿戴整齐后,玄烨已经在门外等了半天,很快太后也来了,一起随皇帝登辇前往孝陵。
车驾进入孝陵,玉儿掀开帘子,看着庄严肃穆的牌楼和宫殿,想起了当年盛京福陵,她多次跟随皇太极去福陵祭奠,皇太极在山头说的每句话,她都还记得。
“你和福临相遇了吗?”玉儿默默念着,“别责备他,别太苛求他,他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我,可儿子至少对得起后世后代,他给你生了个好孙子。”
马车陡然停下,玉儿回过神,便听车外的人说:“启禀太皇太后,已至先帝陵寝,请太皇太后下车换轿。”
与此同时,灵昭带领慧嫔、荣常在、纳兰氏等人,乳母抱着大阿哥、三阿哥和公主,一并在奉先殿祭奠上香。
奉先殿内肃穆庄重,纵然三阿哥偶尔咿咿呀呀,旁的人也不敢大声喘气,直至礼毕后,纷纷退出大殿,才放松下来。
大阿哥奶声奶气问他的乳母:“可以说话了吗?”
众人的目光被吸引过来,灵昭刚要看口,便见慧嫔施施然走上前,蹲下来笑道:“大阿哥,慧娘娘带你去玩儿,御花园里好多漂亮的蝴蝶,我们去抓好不好?”
大阿哥怯怯地朝乳母身后躲,见慧嫔伸手来拉他,立时就哭了。
“慧嫔娘娘……”荣常在忍不住了,“大阿哥他,不喜欢和陌生人玩耍。”
“陌生人?我是他的庶母。”慧嫔冷笑,扬脸来看向灵昭,“昭妃娘娘,臣妾想和大阿哥玩耍,多多培养感情,这也是皇后娘娘之前答应的。”
灵昭蹙眉:“皇后娘娘会答应你?”
慧嫔道:“皇后娘娘说我不能擅自带走大阿哥,或擅自与大阿哥玩耍,一切要禀告过娘娘,娘娘点头方可。但眼下皇后娘娘不在宫里,您为尊,那么臣妾就向您请旨,臣妾能不能去阿哥所,陪大阿哥玩耍。”
“娘娘……”荣常在满目哀求,向灵昭求助。
“不可以,大阿哥由乳母照顾,乳母们会陪他玩耍。”灵昭道,“你实在要去,等皇后娘娘回来做主。”
“原来昭妃娘娘是不能做主的?”慧嫔道。
“我说了,你不可以去。”灵昭含怒,“不要胡搅蛮缠,这里是奉先殿门外,列祖列宗都在看着你呢。”
慧嫔冷笑:“列祖列宗是在看着我,可列祖列宗没说我不能去陪伴大阿哥,昭妃娘娘,现在是我想去,您总得给我一个,能让人心服口服的理由不让我去。”
昭妃呵斥:“我说了不可以,你最好识相,阿哥所的宫女太监不会放你进门,你别得寸进尺,最后闹得我不得不锁了你钟粹宫的门。”
慧嫔说:“真可笑,你倒是锁啊。”
荣常在忍不住问:“慧嫔娘娘,大阿哥并不想和您玩耍,大阿哥他……”
“过去你们跟在我屁股后头,姐姐妹妹的多亲热?”慧嫔瞪着荣常在道,“突然之间,你们得宠了生孩子了,不仅不搭理我,还在背后嘲笑我是吧?荣姐姐,你身份低微,对大阿哥没好处,我已经为你想了最好的出路,我来抚养大阿哥,大阿哥从此有了高贵的母亲,将来才有出息。”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但见慧嫔径直冲到大阿哥面前,她自己个头也不大,要抱起三岁的孩子不容易,加上大阿哥受惊,大喊大叫,两人险些就摔倒在地上。
荣常在急得上前去抱过大阿哥,慧嫔狼狈地站起来,呵斥道:“把孩子给我,我是为了你们母子好。”
灵昭已经忍无可忍,厉色道:“来人,将慧嫔送回钟粹宫,之后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一个人从钟粹宫出来。”
慧嫔大怒:“钮祜禄灵昭,你敢……”
然而不等慧嫔发狂,已有中年嬷嬷上前动手,她那么娇小,跟捉小鸡似的就把人拎走了。慧嫔的大喊大叫,越来越远,荣常在抱着大阿哥跪在了地上,吓得瑟瑟发抖。
灵昭冷静下来,吩咐荣常在:“送大阿哥回去,好好安抚他,到了时辰你自己离开,阿哥所有阿哥所的规矩,纵然你是生母,也不能僭越。”
“是……”荣常在抱着孩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场闹剧匆匆散场,那之后慧嫔当真被昭妃禁足,虽然一时消停了,可留给荣常在的阴影挥不去,而她万万想不到,更大的噩梦,这才开始。
圣驾离宫后的第四天,按计划皇帝应该已经侍奉太皇太后去往天津卫游幸,却在这一日,京城出现时疫。
消息刚传入宫中,各门封锁不久,宫里也有人病倒,钟粹宫就传来消息,说慧嫔高烧不退,要求看太医。
“她是真的病了吗?”灵昭问,“你们亲眼所见吗?”
第836章 京城时疫
这些年,灵昭处理过宫中大小无数的事,唯独没有经历过时疫,眼下尚不知时疫严重的程度,可太医告诉她,能被称为时疫,那必定已经造成了大范围的传染和死亡。
可是眼下,谁也不在宫里,皇帝不在,太皇太后不在,连皇后都不在……
“娘娘,钟粹宫宣太医,您准不准?”底下的人,催醒出神发呆的灵昭。
“准,但是……”灵昭回过神,努力镇定下来,“将应对时疫最有经验的太医,派去阿哥所照顾皇子公主,派去宁寿宫照顾太嫔们,钟粹宫也要去人,你们自行安排。此外所有人,除了巡防的侍卫,再不许有人擅自离开自己的住处。”
众人得令,将要散去,灵昭又喊下他们问:“景运门值房可有消息?太皇太后一行到了何处,你们给皇上送消息了吗?”
且说为了皇帝出巡的安全,知道具体出巡路线的人少之又少,途经各地都会做多手安排,谁也不知道皇帝会不会从自家门前过。
因此当时疫的消息传到玄烨手中,已是当日深夜。
舒舒端着烛台,玄烨眉头紧蹙地看完急报,沉甸甸地说:“京中爆发时疫,染病之人皆高烧不退,已经死了十一人。”
“那宫里?”
“宫里也出现了。”
舒舒道:“昭妃一个人主持,她如何能应对,她一定害怕极了。”
玄烨起身道:“她必然害怕,但朕眼下更要顾及的是民心,朕必须立刻回京。”
舒舒摇头:“皇上,使不得。”
玄烨道:“难道朕继续游山玩水?越是这样的时候,越不能抛下百姓。舒舒,你留在这里,陪伴皇祖母与皇额娘,照顾好承祜,朕先回去。”
舒舒却放下烛台,坚定地说:“皇上实在要回去,我也跟你走,承祜留给皇祖母便是了。”
玄烨蹙眉:“不要意气用事。”
话音才落,大李子匆匆进门:“皇上,太皇太后起了,请您立刻过去。”
玄烨和舒舒随手批了件衣裳,便往祖母的屋子来。
他们住在沿途行宫中,因不是朝廷额外建造的宫殿,说白了就是一户体面的大宅院,在屋子里绕两步,就到了祖母门前。
玉儿坐在床上,见了他们便道:“玄烨,京中时疫,你可知。”
玄烨一脸凝重:“孙儿也是才刚得到消息,孙儿打算先回京城,留您与皇额娘,还有舒舒在这里暂避时疫。”
“你不能回去,不能入京。”玉儿道,“玄烨,你的生命是大清之本,万万损不得。”
“可是,皇祖母,朕若在此刻抛下京城百姓,必然大失民心。”玄烨严肃地说,“失了民心,还谈什么国本。”
玉儿冷静地说:“你不是救苦救难的菩萨,也不是妙手回春的太医,老百姓眼下根本不在乎皇帝到底有没有和他们在一起,他们只要活下去。”
玄烨垂首不语,手中握紧了拳头。
舒舒在一旁道:“皇祖母,只有昭妃独自在宫中,孙儿担心她会害怕,是不是给她写信或是别的法子,让她心里有所依靠。虽然生死有命,但紫禁城不能乱,希望她能镇住。”
玄烨沉声道:“朕决定回京。”
玉儿说:“那我们就一起走,到京城外驻扎不入城,如此皇帝既没有丢下百姓去游山玩水,也不至于太过危险。你要知道,若是恶性的时疫,京城的城墙根本挡不住,就算我们去了南边,也很可能逃不过,我停在这里也无济于事。”
“是。”玄烨应道。
“但你距离病源越远,必然越安全。玄烨,到京外驻扎,不入城,是底线,你再不能强求了。皇祖母经历大小无数的时疫,我比你更明白,该如何应对处置。这一次,你必须听我的。”玉儿坚定地说,“就这么决定,立刻启程。”
紫禁城里,灵昭六神无主地蜷缩在床角,满心的彷徨和恐惧,让她无法入眠。
到今日傍晚,宫里已经死了一个宫女,被发现高烧者又增加三人,整座皇城,完全陷入了恐慌。
灵昭甚至不知道,她能不能逃过一劫,也许根本轮不到她来考虑紫禁城上下能否稳住,自己就先染上了病。
门前有动静,灵昭紧张地抬起头,却是冬云进来查看小姐睡了没有,隔着帐子说:“您要早些睡,太医说,自身强健才能抵抗住病魔,娘娘……”
“冬云。”灵昭忽然说,“我有一件事,要交代你,倘若这一次我不幸……”
“小姐,您胡说什么呢?”冬云急了。
可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