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檐-第4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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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里头,苏麻喇出来了,也不知道小两口在拌嘴,呼唤道:“皇后娘娘,太皇太后要见您。”
舒舒向玄烨福了福身,深呼吸后冷静下来,稳稳地进门来。
离座向她行礼的灵昭,憔悴苍白,泪水花了妆容,十几岁的人,实在不该有这样的光景。
紫禁城的三年,硬是把她们从花骨朵的少女,都掰成了成熟的妇人,紫禁城三年,只怕抵得过外头十年、二十年。
“昨晚是不是身体不适,不能侍奉皇上?”舒舒开口便问灵昭,“今天好些了吗?”
灵昭泪眼相望,都是聪明人,她当然明白皇后的意思:“臣妾……好多了。”
舒舒颔首,继而向玉儿告罪,说她没关心昭妃的身体,没安排好皇帝的起居,使得昭妃无法侍寝,才献上了自己的宫女。
虽然有失体统,但宫女在离宫前,随时可能成为后宫,这也是她们的命数,这本不该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皇祖母,是孙儿没能好好安排一切,求皇祖母责罚。”舒舒跪下道,“昭妃吓坏了,您就把她交给孙儿吧。”
“你把她带走吧。”玉儿也冷静了,听完舒舒的话,心里踏实几分,往窗外罚站的人看了眼,无奈地摇头:“我和玄烨还有国事相谈,你们先退下。”
第792章 皇祖母不能死
灵昭跟着舒舒离开了慈宁宫,从玄烨身后走过,她头也不敢抬。先前来时,皇帝就在这儿站着了,虽然太皇太后什么也没说,可灵昭知道皇帝是在受罚,为了昨晚的事。
“娘娘。”走出宫门,灵昭忍不住开口,“皇上他……”
“也不是头一回了,你看慈宁宫的人,都习惯了。”舒舒莞尔,“剩下的事,就交给皇祖母吧。”
“娘娘承担责任,为臣妾周全,臣妾感激不尽。”灵昭屈膝,满眼的悲伤,却还要坚持她的固执,“可事情出在翊坤宫,是臣妾的错,臣妾甘愿受罚,不愿皇后娘娘为了臣妾遭受非议。”
舒舒有满肚子安慰人的话,可她知道灵昭听不进去,唯有拿出威严来,冷声道:“既然如此,就别在这里跪我,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此刻你又不怕遭人非议了吗?起来吧,回去好好歇一歇,你怕是一整夜没睡着,别叫底下的奴才看见你如此憔悴。”
灵昭眸光空洞,就算这番话,她也没能听进几句。
舒舒亦不愿与她僵持,带着人就走了。
荣常在早已等候在坤宁宫,张氏在她的安抚下,平静了好些,舒舒归来,吩咐荣常在:“我把人交给你照顾,这几日恐惹是非,封答应的旨意之后会下来,在那之前,别叫太监宫女轻易欺辱了她。”
“臣妾领旨。”荣常在应下,与张氏一道行礼后,便识趣地带她离开了。
舒舒回到屋子里,揉着发胀的脑袋对石榴说:“昭妃那颗心啊,细瓷做的。”
石榴端上茶来:“娘娘放宽心,左右还有太皇太后在,您夹在中间本就尴尬。”
舒舒道:“在皇上看来,昭妃只要一切顺从,就能天下太平,可她不甘心,更不觉得自己是一颗棋子。她认真地对待自己和皇上的感情,可皇上半点不在乎,他只想要一个听话的后宫,你说两个人的心思不在一条道上,能合的起来吗?”
石榴说:“昭妃娘娘为了皇上和宫里的事,尽心尽力,自然就觉得该得到同等的回报。娘娘,不瞒您说,奴婢时不时会想起孝康皇后当年,起先的时候,先帝对她也是诸多的看不顺眼,当面责备不是一回两回,甚至说小姐她故意勾引先帝。哎……”
舒舒安抚石榴:“姑姑别难过,那也不能一样,额娘什么出身什么品格,昭妃虽好,终是不及。倘若她将来凭真心真意获得皇上的青睐,我也会和皇上一起守护她,更何况眼下,我已在守护她。”
然而小半个时辰后,传回来的话,却说皇帝还在罚站,这前后都快站一个时辰,可见太皇太后是动了大怒。
“娘娘,您看您要过去吗?”石榴问舒舒,“总要给皇上一个台阶下,也给太皇太后一个台阶下。”
舒舒莞尔:“祖孙之间,没什么台阶不台阶的,姑姑别操心,皇上心里比谁都明白他干了什么,兴许都不是皇祖母在罚他,他在罚自己冷静。”
石榴见皇后如此淡定,就不敢跟着瞎搀和,禀告舒舒道:“翊坤宫大门敞开着,昭妃娘娘也是知道轻重的,一样是冷静了就好了。”
舒舒放下手里的书册,想起一事来:“我忘了告诉她,张氏已封答应,虽不是要和她商量的事,但知会一声也是客气,这下子,她该觉得我轻视她了。”
石榴说:“可换做谁,都该这样处置,难道杀了那个宫女不成?”
然而,舒舒猜中了。
此刻翊坤宫里,冬云打听到消息,说秋月已经封了答应,灵昭一双眼睛,凶狠怨恨地瞪着她:“你说什么?”
事实如此,冬云编不得也瞒不得,战战兢兢地说:“荣常在接走了,已经下令宫人们以礼相待,是皇后娘娘的旨意,早在皇后去慈宁宫前就下达了。”
“她都不用和谁商量,做皇后实在了不起,敢情皇帝要的,不是她的宫女。”灵昭满腹恶心,无法理解赫舍里舒舒这样做的目的,是不是将来秋月生龙生凤,步步高升,还要有一天和自己平起平坐。
冬云怯怯地说:“娘娘,您想开些……”
灵昭紧紧握拳,恨得咬牙切齿:“我会想开的,一定会。”
慈宁宫里,玄烨渐渐有些站不住,苏麻喇适时走来,温和地说:“皇上快进去吧,难道要皇祖母来请您?”
玄烨朝祖母的寝殿望了眼,轻声问:“皇祖母还在生气吗?”
苏麻喇笑道:“能不生气吗,皇上忒胡闹,这是昏君才做的事。”
玄烨垂下眼眸:“连嬷嬷都这样说朕,朕还怎么敢去见皇祖母。”
苏麻喇道:“那也是敢作敢当才好呀,皇上去吧,真要把皇祖母气出病来吗?皇上,奴婢说句不该说的话,您渐渐长大,太皇太后就渐渐老去,现在夜里晚睡一个时辰,第二天精神就不好。哪里还能像年轻那会儿,通宵达旦地挑灯夜读,第二天也照样生龙活虎,皇上,您以为太皇太后会永远年轻永远康健吗?”
这些话,字字沉重,玄烨顿时紧张起来,转身就奔进寝殿。
玉儿靠在软垫上出神,忽然见孙子跑来,扑通一下跪在塌下,她哼笑:“皇上,这是做什么?”
玄烨早把自己睡了宫女的事,抛在九霄云外。
细细看祖母,只见双鬓渐白,眼角的皱纹也日益深邃,曾经饱满光泽的肌肤,开始松弛暗淡,皇祖母老了,为了大清,为了他们祖孙父子三代人,辛劳了一辈子,操心了一辈子。
“皇祖母……”玄烨热泪盈眶,“孙儿错了。”
玉儿冷冷别过脸:“我最厌烦你祖父和你阿玛对我说对不起,到如今,要开始厌烦你说这句‘我错了’,收回你的话,你堂堂皇帝,何错之有?”
玄烨俯身叩首,不敢起来。
玉儿道:“我还没死呢,你磕头做什么?”
玄烨一动不敢动。
玉儿叹息:“拿女人撒气,算什么本事,可见你比你爹,也强不到哪儿去,你退下吧,我现在不想见你。”
玄烨抬起头,脸上有泪水,玉儿看见,坐起来,伸手抹掉了,将他轻轻往后一推:“滚出去,别在我跟前丢人现眼。”
屏风外头,苏麻喇听得提心吊胆,格格每说一个字,她就一哆嗦。
可苏麻喇心里又是高兴的,这样的重话,这样的责备和斥骂,当年对着自己的儿子,格格可是半个字都不敢说。
苏麻喇悄悄探头看了眼,玄烨已经坐在了格格身边,祖孙俩执手不语。看得出来,格格嫌弃得很,可是做孙子的,死死抓着祖母的手,就是不放开。
“真真是冤家。”苏麻喇哭笑不得,安心地去准备茶水了。
玉儿这里,叹息道:“你早晚把皇祖母气死,可是皇祖母不能死,我死了,我的玄烨就真成了孤儿。”
玄烨心内的恐慌,全在眼睛里,一下什么气焰都消了。
玉儿道:“皇后说,是昭妃身体不适,主动将宫女献给你,那就这么着吧。”
玄烨很意外:“她已经做决定了?”
玉儿道:“这才是一国之母该有的魄力和威严,人家一早得到消息,就干脆利落地把事情定下了,你呢?玄烨,我问你,钮祜禄氏若一脖子吊死了,你打算怎么办?你打她骂她,你也不能羞辱她。”
玉儿恨得,在玄烨脑袋上重重戳了一指头:“糊涂的东西!”
玄烨不敢争辩,老老实实听训。
“大李子呢。”玉儿唤人,一声声传出去,大李子一阵风地跑了进来。
“即日起,皇帝禁房事三个月。”玉儿道,“一天都不能少,不然就是你的脑袋搬家。”
大李子咽了咽唾沫,脑袋磕在地毯上:“奴才遵旨,奴才遵旨……”
玄烨很尴尬,这样的惩罚,祖母就没给他留半点情面。
但玉儿又一叹:“坤宁宫除外。”吩咐苏麻喇,“去翊坤宫看看,昭妃怎么样了。”
苏麻喇领命,亲自前来,走到翊坤宫外的路上,却远远看见冬云往北边去,她没多想,先进门去办差事。
冬云一路往北,拿着昭妃下赐的令牌,竟是出了神武门,直奔家中而去。
第793章 穷途末路,到头了
是日午后,皇太后下了懿旨,封翊坤宫的宫女张氏为答应。
虽然宫里有传言,是皇帝故意要了昭妃的人来恶心她,可传闲话的人抓一个打一个,半天下来,再没人敢挂在嘴边。
而人心极容易被动摇,太皇太后的懿旨不容怀疑,竟有人信以为真,风向渐渐从皇帝气昭妃,转为昭妃用宫女固宠。
如此,的确减少了君臣之间的矛盾,可翊坤宫的颜面大大折损。
冬云天黑前才回宫,带了好些补药食物,在神武门下都叫侍卫查验过,那些人本不想为难翊坤宫的宫女,可冬云主动要他们检查,说是避免日后麻烦。
至于她的去向,苏麻喇到翊坤宫探望灵昭时,灵昭就说,之前就和家里说好,要冬云今天回去一趟。
出了这样的事,她虽然心中难过,一时什么都不想,但若突然不去了,家里必定更惶恐,她派冬云去安抚,至于宫里的事,灵昭保证冬云绝不会乱嚼舌根子。
彼时苏麻喇就劝灵昭想开些,灵昭也好好的应付了,此刻冬云回来,屋子里就主仆俩,冬云紧张地说:“小姐,奴婢对老爷说了,老爷说行。”
灵昭目光冰冷地打开家里人准备的东西,无非是些人参燕窝的滋补之物,她像是在对冬云说,又像是自言自语:“我步步退让,事事隐忍,换来了什么?”
且说皇帝禁房事三月,这事儿不会公然宣布,可玉儿命大李子好生告诉皇后,且说明了坤宁宫不在其中。
舒舒在入夜后,才见到了从朝事里脱身的玄烨,他耽误一上午挨罚,好些事挤在下午处理,又累心里又有火,进门后自己踩了靴子,胡乱踢得老远,就仰面躺在炕头。
舒舒将被踢飞的龙靴捡回来,在茶几上摆了热茶,见玄烨闭着眼睛不理人,她也什么话都没说,悄悄预备退下。
玄烨则见自己躺了半天没人关心,睁开眼找人,见舒舒一脚已经走到屏风外,他出声喊下:“你去哪里。”
舒舒含笑回答:“皇上醒了?臣妾以为您睡着了。”
玄烨没好气地坐起来:“不要阴阳怪气地说话,你想要朕怎么办?”
舒舒走回他身边,将茶水递给他,然后安安静静坐在一旁,也不说话。
玄烨一面喝茶,一面偷偷看她,很没底气地问:“皇祖母的懿旨,你接到了吗?”
“是。”舒舒应道,“太皇太后给臣妾体面,但是臣妾也担心,皇祖母是记挂着臣妾与皇上圆房之事。”
玄烨说:“你突然规规矩矩地说话,朕不习惯。”
舒舒扭过头,看着玄烨,玄烨放下茶杯就躺下,转了个方向,把脑袋搁在了舒舒的腿上。
“皇上……”舒舒举着双手,不知往哪儿放好,可看着怀里满脸疲倦的人,不由自主地放下来,捧着他的脸,轻轻舒缓疲惫,温柔地说,“我真想好好和你吵一架,大吵大闹的把心里的火气都撒出来,可我不敢。”
玄烨睁开眼,却是笑了:“朕也不敢。”
舒舒在玄烨脸颊上捏了一把:“可你是怕皇祖母,我是怕你呀,一点儿也不公平。”
玄烨侧过身,把脸埋在舒舒的小腹里,浮躁地说:“朕昨夜一定是疯了。”
舒舒问:“皇上昨天有心事?”
玄烨唔了一声,闷了半天才说:“倾弦那么没规矩,叫朕有些寒心,她身上全是家里的影子,难以想象佟国维,如何日日夜夜地给自己的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