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檐-第2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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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边,多尔衮送玉儿回永寿宫,顺便看望雅图和阿图,没想到和进宫的齐齐格正面相遇。
虽然他们保持着距离,并没有任何亲昵的举动,可他们是从哪儿来的,来之前又做了什么,显然触动着齐齐格的神经。
苏麻喇从永寿宫出来,看见两边停下的人,心中一沉。
果然,格格说她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不是一句空话。
她想做的每一件事,大部分连苏麻喇都猜不到,只有等事情到了眼门前,才会意识到,格格不知从哪一刻起,就已经在算计了。
此刻,玉儿落落大方地上前:“东莪,快进去吧,去看看你的小外甥。”
东莪僵硬地应了一声,怯然从额娘身边走过,她能感受到母亲身上的气息,她现在很害怕。
“公主一直在念叨妹妹呢。”苏麻喇温柔地带上东莪,仿若无事地离开了。
齐齐格走上前几步,打量多尔衮,又打量玉儿,毫不客气地问:“你们从哪儿来的?这么巧……一起?”
玉儿道:“去看了慈宁宫的修缮,就快修完了,等姑姑大丧过去,再继续……”
“啪”的一声重响,齐齐格的巴掌从玉儿的面颊飞驰而过。
苍白的肌肤上迅速肿起五指印,纤长的小指指甲从下巴划过,瞬间便是一道血痕。
周遭的宫女都惊呆了,随行的小太监立刻冲上前来要护驾,大玉儿抬手阻拦。
她在口中舔了舔挨打的那一面脸颊,很疼。
可这一巴掌,她当年,没能挥向自己的亲姐姐,她当年,忍得很苦。
“齐齐格?”多尔衮大惊,跑上来拉开她,妻子眼眸猩红地瞪着他,满身杀天灭地的戾气,她的胸前剧烈地起伏,仿佛每一下呼吸都带着血腥,多尔衮知道她会有狂躁的旧疾,担心她在这里“发疯”,当机立断手刀劈下,将齐齐格打晕了。
玉儿平静地说:“多尔衮,带她回去吧,这几天就让东莪住在宫里,别吓着她。”
她转身离去,不再管多尔衮和齐齐格,正如她在慈宁宫所说。
只不过,和姐姐当年不一样,她不是真心的。
雅图很快就发现额娘受伤,为了不大惊小怪惹人非议,私下里才来问候,她捧着玉儿的脸颊,愤怒地问:“是谁,额娘,是谁伤您?”
“这世上没有人敢伤我,你别怕。”玉儿微微含笑,“额娘有你在,谁也不怕。”
雅图一脸严肃:“您不说实话,我下回再也不来了,就算我想您想得在科尔沁哭死过去,我也不回来。”
玉儿撅了嘴,反过来向女儿撒娇:“你就要这么惩罚额娘,你不怕额娘想你想得哭死过去?”
雅图道:“说不说?您不说,我可去打苏麻喇了。”
“你这丫头,只会欺负苏麻喇。”玉儿在女儿的脸上捏了一把,“你在科尔沁若也这么霸道,额娘就安心了。”
“您倒是说啊?”雅图不耐烦。
“是齐齐格,是你十四婶婶。”玉儿应了。
雅图愣了一愣,但她很快就明白了,立刻将话题转开,乐呵呵地说:“您的外孙说他喜欢京城,这才来还没把屁股坐热,就说不走了,额娘,我能把孩子留下,丢给您照顾吗?”
“胡说八道,孩子怎么能离开母亲?”玉儿嗔怪,但她顿了顿,握着女儿的手问,“雅图,你……”
雅图一笑,凑过来在额娘的伤痕上亲了一口,霸道地说:“额娘,就算全天下的人怨您恨您,就算谁都不理解您,还有我,知道了吗?”
“额娘记下了。”玉儿眸中含泪,“有你这个小霸王在,额娘什么都不怕。”
第349章 我是个疯子吗?
齐齐格再睁开眼,已经身在家中卧房。
屋子里静谧无声,门外院子里也像是没有人,她浑身疲软无力,稍稍回想昏迷前发生过什么,脑壳便是剧痛欲裂,挣扎起的半截身体,又重重地摔回在榻上。
“来人,来人……”
声音传出去不久,房门开了,齐齐格一听那脚步落地的声响,就知道是谁来了,高大威猛的身形缓缓走到身边,挡住了窗前投进来的日光,黑沉沉的身影压在她身上。
“醒了吗?难受不难受?”多尔衮俯身,神情温和地问,“哪里疼,有没有觉得恶心想吐?”
齐齐格茫然地看着他,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多尔衮伸手抱起她,让她靠着垫子,转身绞了一把帕子来给她擦脸,又端着茶水等在一旁,齐齐格垂眸道:“这些事,让下人来做。”
“不打紧,我正闲着,一年到头也伺候不了你几回。”多尔衮道,“你饿不饿,想吃什么?”
“现在什么时辰了?”齐齐格又看向窗外明媚的日光,这不像傍晚的夕阳。
“你睡了一天一夜了。”多尔衮道,又问,“要不要解手?”
这么一说,齐齐格才感觉到小腹发胀,命多尔衮出去,待婢女进来伺候她,一切妥当后,齐齐格脚步无力地挪动到窗前,一手揉着受到击打的脖子,一手推开窗户,刺眼的眼光闯入眼眸,她不得不眯起眼。
眼前晃过昨日的记忆,那清脆的一声响,那红肿的五指印,还有她满腔的怨恨。
她到底是忍不住了,受不了了。
他们明明什么事都没发生,只不过一同去参观慈宁宫,只不过走在同一条路上,只不过……
齐齐格的拳头,砸在窗台上,手指上的剧痛,叫她猛然激醒。
她从没有亲眼见到过多尔衮和大玉儿之间有任何的亲昵,结果她输给了流言蜚语,输给了自己的臆想,输给了缠绕一生挥不去的自卑。
多尔衮又出现在他身后,为她披上一件薄薄的衣裳,齐齐格一颤,她方才竟然没意识到丈夫的靠近。
“齐齐格,好些了吗?”多尔衮心平气和地问。
丈夫的仿若无事,他的“大度”,都令齐齐格的内心更受折磨,但身子一软,还是将重心全放在了丈夫的身上,靠在他的怀里。
“你怎么对她说的?”齐齐格道。
“你有突然狂躁的旧疾,太后是知道的。”多尔衮道,“太后不会怪你。”
齐齐格转身,看着丈夫:“我是个疯子?”
多尔衮肃然道:“不是,不许胡说八道,难道你没有压力吗?难道外面那么多的流言蜚语,你真的能当不存在吗?谁都有撑不下去的时候,你也是。”
齐齐格泪水涟涟,她放弃了,她不要做当初那个可怜巴巴一心一意只敢讨个说法,也求而不得的大玉儿,她要自己给自己一个明白,一个公道。
“过几天,我进宫去赔罪。”齐齐格泪中带笑,对丈夫道,“多尔衮你放心,我会好起来的,玉儿她知道我有这毛病,她不会怪我。”
多尔衮松了口气,直到这一刻,他仍旧不愿向妻子袒露自己对玉儿的情意。
这么多年了,他昨天才刚得到玉儿的点头,说她从今往后,会坦然接受自己的所有好,但事实上,他们仍旧没在一起。
“东莪在宫里住两天,正好,你再进宫时,把她接回来。”多尔衮抱起齐齐格,将她放回床上,体贴地说,“这几天我哪儿也不去,就在家陪你。”
齐齐格看着他,心如死灰。
第350章 我等你回来
是日傍晚,玉儿就收到多尔衮的消息,说齐齐格苏醒且恢复正常,过几日将亲自进宫负荆请罪,玉儿命人传话,只要齐齐格好生安养,请罪一事不要再提起。
既然玉儿如此“大度”,齐齐格便也没上赶着来见她,如此直到哲哲月祭时,才远远地互相看了眼。
那日的一巴掌,永寿宫的宫女太监固然不会到外头胡说八道,可还有跟着齐齐格的人,还有为她们母女领路的人,少不得还是传了出去。
外人又见摄政王福晋这些日子深居王府不见人,也不入宫,便纷纷揣测,这对姐妹是为了多尔衮撕破了脸皮。
这样的闲话,很快也传到福临的耳朵里,他急急跑来问候额娘怎么回事,盯着母亲的脸颊看了又看。
但这会儿,玉儿脸上的红肿和疤痕早就退了,尚未离京的雅图便在一旁笑话他:“皇上前些日子,就没看出来额娘下巴上有伤痕?”
福临生气地问:“姐姐,他们说的是真的,婶婶对额娘动手了?”
雅图比了个嘘声道:“您的大外甥才睡着呢,皇上到这边来说话。”
福临依然生气:“姐姐为何不告诉我?”
雅图嗔笑:“皇上自己没看出来,还怪我吗?”
福临不服气,低下脑袋咕哝:“是姐姐不好,不告诉我,我一天也见不上额娘两回,那么多规矩,也不能亲近,我……”
雅图温柔地说:“皇上,把头抬起来,您可是皇上啊。”
福临这才挺起腰杆,雅图见他跑得一头汗,十分心疼,用帕子细细地为弟弟擦汗,笑道:“皇上,长辈们之间的恩怨,让他们自己解决就好,有时候很多事,咱们紧张得半死,他们那儿早就一笑泯恩仇了。”
“皇姐说的是。”福临肯听。
雅图又道:“皇上日理万机,哪儿来那么多的精力?往后但凡不关乎国家大事的,皇上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乐得自在。长辈们,自然有长辈们为人处世的道理,您说呢?”
姐姐的这番话,福临是受用的,简简单单一个字眼的差别,让听话的人心里就完全不一样。雅图若是口口声声说“大人大人”,福临又会觉得自己被当做小孩子看待,一声长辈,就舒坦多了。
玉儿在一旁看着,不是她重男轻女,而是世道不容,倘若雅图是个男孩儿,这会儿她必定早就能安安心心地度过寡居的后半生,什么朝堂什么恩怨,雅图都会为她阻挡。
自然,她盼着福临长到这个年纪时,也能像他的姐姐这样稳重而聪慧,遇事不要急躁。
“额娘,这事儿我就不管了。”福临道。
“额娘没及时告诉你,也是额娘的不是。”玉儿好脾气地说,“叫你担心了。”
不多久,福临便要回去继续念书,苏麻喇刚好从针线房拿来新的料子,进门看着雅图飞针走线,刚想说公主小时候就爱跟着宸妃娘娘学刺绣,那么上蹿下跳的小霸王却能静下来摆弄针线,那会儿人人都觉得稀奇,可一想到大玉儿的心情,就把这话咽下了。
“奴婢方才遇见皇上,神气活现的,瞧着怪高兴。”苏麻喇笑道,“有什么喜事儿吗?”
大玉儿道:“为了我被齐齐格打了一巴掌的,亏得雅图会说话,把福临哄过去了,换了我,怕是又要和福临吵起来。”
“额娘真是,到如今脾气还急。”雅图抬眼看母亲,“小时候皇阿玛就总念叨您,说您爱着急,福临爱着急的性子,都是随了您的。”
“是,你最好了。”玉儿瞥了女儿一眼,撵她道,“赶紧回科尔沁去吧,赖在这里不走了?”
雅图道:“过了皇额娘的百日祭,我再回去,您女婿说了,别着急走。”
玉儿见女儿提起丈夫,眼中便是笑意和幸福。她知道自己的女儿被女婿捧在手心里,弼尔塔哈尔将雅图视若珍宝地爱护,玉儿每每遇到不顺心的事,想一想至少女儿过得好,她也就什么都能释怀了。
然而眼下,大清江山依然不消停,五月末时,大同总兵姜瓖起义反清,义军迅速占领晋西北、晋南等地,直接威胁朝廷。
多尔衮派阿济格前去平反,战况不容乐观,六月下旬,多尔衮进宫来,告诉玉儿他要去大同支援阿济格。
“要保重,天气炎热,不要太过急躁,身体要紧。”玉儿的叮嘱很简单,也是最贴心的,她命苏麻喇迅速到太医院取来防暑驱热的人丹藿香等药物,分成便于携带的小包,让多尔衮随身带着。
“不是我说,咱们都是奔四十岁的人了,不能不服。但凡悠着点,日子才能长久。”玉儿温柔地劝说多尔衮,“要照顾好自己,等你回来时,我和福临到城门下来接你。”
这些日子,齐齐格和玉儿不再相见,虽然看起来像是翻了脸,可也算相安无事。
宫里,玉儿与多尔衮相处和谐,温柔又体贴,他们每日总有一两个时辰相见,说些贴心的无关朝政的话语。
而家里,齐齐格不吵也不闹,夫妻之间虽不如从前亲昵,但该做的事该关心的,齐齐格也没有把多尔衮撂下。
有些话虽然耻于启口,可多尔衮很享受现在的安宁,他不会辜负齐齐格,同时也希望能得到玉儿的心。
“你安心在宫里,我留下的人足够保护你和福临,如今……”提到多铎,多尔衮心中依然会痛,可都已经过去了,他也深知多铎对玉儿的威胁,不提了。
“我等你回来。”玉儿幽幽一笑,伸手用帕子擦去多尔衮额头上的汗水,“千万保重。”
这一别,直至深秋,雅图已经返回科尔沁,前线不断有消息传来,自然京城里的事也会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