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檐-第1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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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叔说,做皇帝不想认错,不想自欺欺人,就不要做错的事情。”福临抵着脑袋,“可是额娘,这件事,我觉得我做错了。”
大玉儿很欣慰,耐心地听着:“福临觉得哪儿不合适?”
福临道:“大哥去打土匪,那是一定能打赢的,可大哥不该去打土匪,他该在北京城里呆着,呆一辈子。”
“然后呢?”
“现在朕放他出去,给了他机会上下活络,将来对朕便是威胁,对十四叔也是威胁,会搅得朝廷不宁,是隐患。”福临严肃地说,“额娘,我愿意去向十四叔认错,我要依靠十四叔来对付大哥。等我将来长大,我不怕大哥了,我也就不会再做错了。”
大玉儿怔怔地看着儿子,虽然打从出生起,这小家伙就承载了无数人的期望,甚至在姑姑和姐姐眼里,连他打个喷嚏都比别的孩子响,福临的任何事都值得夸,可玉儿一直很冷静地看待儿子的存在,只盼着他善良豁达。
可渐渐的,她也开始骄傲自满,她也开始发现,她的儿子,就该是做皇帝的。
“福临真了不起,额娘为你骄傲。皇上去吧,要是叫十四叔训了,可不许撒娇,你是男孩子。”大玉儿笑道,拍拍儿子的屁股,“额娘给你做好吃的,一会儿送去乾清宫。”
福临并不难过,离开前还说:“要额娘抱一抱。”
大玉儿嗔道:“才夸你两句。”
可她还是抱着儿子,摸了摸儿子的背脊,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虽然她对苏麻喇说,只能在皇太后和母亲之间选一个身份,可苏麻喇劝她,谁说皇太后就要天天板着脸,铁面无私冷血无情。
玉儿想想也是,她只是选择放弃一个母亲对孩子毫无条件的爱,不宠不纵容,凡事以国家朝廷为重严格要求福临,但她永远都是福临的额娘,她爱自己的孩子。
福临高高兴兴地走了,一路来到武英殿,东莪已经禀告完刚才的事,在殿外屋檐下看小太监修理花圃,抬头见福临来了,刚要上前行礼,却见堂弟径直走入门内。
多尔衮见福临来,并没有从桌前站起来,故意假装没看见,继续低头看折子。
福临倒没有介意,大声地说:“十四叔,我错了。”
多尔衮一怔,顿时觉得反是自己小气,忙起身道:“福临你来了?”
福临很真诚地对他说:“十四叔,我被大哥吓着,一时忘了规矩擅自下旨,十四叔,您别生我的气。”
多尔衮呆呆地看着孩子,福临在向他认错?他自己要来的,还是玉儿逼他的?
可是看孩子的眼神,那么真诚那么干净透彻,他在反省自己的过错,他在向自己寻求庇护,错不了。
“福临……”多尔衮单膝跪地,和孩子平视,“福临,你是皇上,你不能……”
“十四叔,您说过,不想认错不想骗自己,就不要做错事。”福临道,“可是今天我做错了,十四叔,您惩罚我吧。”
那话是他说的,的确是多尔衮教给福临的,可见不是玉儿逼他来,是这孩子自己要来认错,他、他当真把自己……
多尔衮的心很乱,才坚定决心,不要再善待皇太极的儿子。豪格既然不知死活,就别怪他冷血无情,就算是福临,小皇帝将来若是敢不把他放在眼里,他也就不客气了。
可是孩子一句话,他就心软了,一直以来,他爱护玉儿的孩子们,和爱护东莪是一样的,没错,他要冷静,福临不仅仅是皇太极的儿子,他还是玉儿的孩子,他是玉儿的孩子。
福临微微含泪,委屈地说:“十四叔,我害怕大哥,他那么高,我怕他打我,我腿肚子都打哆嗦了。”
多尔衮在侄儿脸上揉了一把:“不许哭鼻子,不然十四叔真的要生气了,福临来。”
他把孩子抱起来,放在大桌案上,扯了袖口给他擦眼泪,严肃地说:“把眼泪收住,多大的事情,值得你哭?”
福临却主动伏在多尔衮的肩头:“十四叔,我几时才能长高,我怎么那么矮。”
多尔衮揉着他的脑袋,宠爱地说:“就快了,就算福临将来长不高,还有十四叔在,你一辈子站在十四叔的肩头,十四叔扛着你。”
东莪扒在门上看了半天,福临看见了她,东莪甜甜地一笑,多尔衮听见动静转身瞧见,东莪跑来撅着嘴说:“阿玛最偏心了,我做错事被额娘打板子,您都不来救我,也不来哄我。”
多尔衮嗔道:“你是活该,还犟嘴,不打你打谁?”
福临笑了,多尔衮放下他,好生道:“福临啊,东莪姐姐被十四叔惯坏了,将来嫁了人必定也爱折腾。等我老了没力气了,到那时候,福临代替我保护东莪姐姐,别让任何人欺负她可好?”
“我记下了,十四叔。”福临用力点头,但也大声地说,“十四叔不会老,十四叔永远是大清的英雄。”
这一字一字听着,多尔衮的心是热的,不论是福临自己说的,还是玉儿教他的,至少他们眼里,还有他的存在。
皇太极是狠,就算是死了,也钳制着他,要将他对大清的影响,世世代代地传下去。
可那又怎么样,他死了,他甚至无福看一眼这巍峨宏伟的紫禁城。
“你大哥的事,我会处置。”多尔衮道,“皇上别再害怕,往后他不敢再来逼你,过些日子,十四叔教你摔跤,有了一身好本事,就谁也不怕了。”
东莪在边上黏糊糊地说:“阿玛,雅图姐姐送来的马,我们本来正想去跑马场逛逛呢,被肃亲王大哥一搅和,都泡汤了。”
多尔衮在她额头上一戳:“你额娘病着,不好好伺候额娘,就想着玩。”
福临也一本正经地说:“就是,姐姐该去照顾婶婶呢,不要总想着玩。”
东莪急得跺脚,扭身生气走了,多尔衮笑了,福临也笑了,仰着脑袋说:“十四叔您忙吧,我去找姐姐。”
两个孩子跑出来,在外头,东莪倒是规矩了,等了皇帝来才跟着他一道走,姐弟俩说说笑笑,方才的事似乎就都过去了。
多尔衮站在屋檐下,一直看着他们走出去,他心里的怨气,已经少了一大半,他也不知道,是被福临净化了,还是被玉儿驱散了。
如此,豪格的事,并没有在朝堂上掀起风波,也没有恶化摄政王和小皇帝的关系。
多尔衮以福临的旨意,命豪格势必剿灭山东济宁的土匪,对他来说,土匪总是要打的,谁去打都一样,而对付豪格更是轻而易举,他根本不用慌张。
相反,这件事的确考验了他和福临的关系,至少他在侄儿的眼里,看见了真诚和依赖。
转眼,正月就要过去了,正月末,是八阿哥的忌日,也是福临的生辰,如今便是万寿节。自然不可能再去悼念一个夭折的小皇子,宫里都忙着,为皇帝庆贺生辰。
这一日,福临主动跑来武英殿,彼时大臣们还在和多尔衮商议国事,福临竟然安静地等在门外,等大臣们发现时,都吓得不轻。
索尼就在其中,他冷静地观察了几眼小皇帝,跟着旁人一道匆匆退下了。
多尔衮好奇地问:“皇上怎么来了?往后来了,一定要叫人通报,您可是皇上。”
福临却露出孩子的天真,兴冲冲地说:“十四叔,我要过生辰了。”
多尔衮笑:“怎么了,想要我给你准备什么?”
福临道:“我听乳母说,当年额娘生我,险些难产。”
多尔衮道:“是有这么回事,你问问你婶婶,她知道的更多。”
福临已经不需要去求证,他道:“我生辰的日子,便是额娘受苦的日子,十四叔,今年的生辰贺礼,我想给额娘准备。”
多尔衮笑道:“好啊,你想准备什么?”
福临道:“额娘最喜欢念书,十四叔,能为额娘恢复她的小书房吗?”
第312章 玉儿的书房
多尔衮答应了,他几乎什么都没多想,就答应了为玉儿重新恢复小书房的事。
但这日回到家中,向已经离宫回家养病的齐齐格提起这件事,病榻上的人,瘦了好些,手里缝着东莪的小衣,将银针在发间蹭了蹭,摇头道:“你猜,这是福临自己的意思,还是玉儿教他的?”
多尔衮没反应过来,齐齐格呵笑:“往后小书房里,各色各样的先生进出,天底下的事,太后就全知道了。”
“你是说……”多尔衮愣住,回想白天时福临满眼的期待,那孩子是真心诚意地要给母亲准备礼物,来感恩母亲的生养之恩,难道都是骗他的?
“当然,也许是我多想了,可我以为你现在,会想到这些事。”齐齐格道,“没想到你的心这么软,小孩子随便说几句好话,就把你哄住了。”
“这件事,我再想想。”
“你已经答应了再反悔,福临该怎么想?”齐齐格叹道,“只能下不为例,这一次,先履行你答应的话吧。”
多尔衮坐下来,陷入了深深的反思,他那几日分明是被皇太极气得要杀天灭地,恨不得立刻把福临从龙椅上撵下来,他甚至对玉儿说了重话,彼此就差撕破脸皮。
可一转身,孩子几句软话,几个真诚的眼神,就把他满身的刺抚平了。
“我不是为了有一天要做皇后,才逼着你该对福临如何如何。”齐齐格冷静而客观地说,“是不想你,对福临付出什么感情,将来硬不起心肠,又或是忽略了福临在长大,哪一天突然被小老虎咬住了咽喉。老虎虽小,也有利爪利齿,也是能杀人的。”
“你说的对。”多尔衮迷茫了。
“这些话,我说一回,因为你心里也是明白的,说得多了,反而招你嫌我。”齐齐格郑重其事地对丈夫说,“皇太极一手栽培了你,你所有的一切都在他手中,他知道你有多大能耐,即便连你的子子孙孙都算计,可终究也没有杀你。自然了,兴许最后是没来得及杀,那是他命短福薄。”
齐齐格冷然道:“可福临不同。多尔衮,在福临眼里,你是依靠的天神,也是可怕的恶魔,他永远不知道你有多强大,他时时刻刻都在惧怕你,若想要摆脱这份惧怕唯一的法子,就是杀了你。多尔衮你信我,皇太极不杀你,可福临一定会杀你。”
“齐齐格……”
“你叫我把心放回肚子里,把脑袋放回脖子上。”齐齐格说,“能放几年?我不怕重新又过提心吊胆的日子,我就怕你这一辈子,叫全天下辜负了。”
多尔衮起身来,坐到妻子身边,将齐齐格紧紧搂在怀中。
“这世上,只有你,只有多铎,是全心全意为我……”多尔衮彷徨地说。
“那也是傻话,你的将士你手下的兄弟呢?”齐齐格温柔下来,伸手捧着多尔衮的脸颊,“多留一个心眼儿,咱们斗不过皇太极,难道还斗不过福临吗?任何事,我都会站在你身边,咱们同生共死。”
他不怕斗不过福临,多尔衮心里明白,他怕自己斗不过玉儿。
“别说什么生死,先把身体养起来。”多尔衮道,“日日看着你吃药,看着你消瘦,我烦躁得很。是过去对你太纵容了,管不住你,叫你没事折腾坏自己的身体。”
齐齐格瞪着他:“有你这么哄人的吗?”
多尔衮却在妻子的头亲了又亲,捧着她的脸颊:“齐齐格,千万千万不能丢下我,千万不能。”
齐齐格抿了抿唇,却道:“纳侧福晋吧,一则有人给咱们生儿子,再则可以拉拢那些权贵大臣,他们多想把女儿往咱们府里嫁,是不是?”
多尔衮道:“你皮痒了是吗?”
齐齐格怒道:“你大嗓门吓唬谁呢?”
多尔衮却说:“你再提纳侧福晋的事,我一定收拾你。”
齐齐格见多尔衮真的黑脸,还是怕的,可心里又暖又矛盾,只能软软地伏在丈夫怀里,苦笑:“我们就是冤孽啊,冤孽……”
月末时,万寿节的早上,前头散了朝,大玉儿穿戴整齐,到启祥宫来和姑姑一道等候儿子问安时。
可等来的却是乾清宫的小太监,说是皇上请圣母皇太后挪步到别处去相见,有要紧的事。
哲哲担心不已:“你去瞧瞧,别有什么事,你别急,好好和福临说,我一会儿再来。”
实则连哲哲都是知道今日这件事的,看着玉儿去,便笑悠悠地对阿黛说:“玉儿真是有福,生了个孝顺儿子。”
大玉儿一脸凝重地朝福临等她的地方走去,对于为自己重新准备了书房这件事,这次齐齐格是真的多疑了,玉儿她从头到尾什么都不知道。
当多尔衮看见玉儿板着脸,眉头紧锁,像是要解决什么天大的麻烦似的赶来,再回想福临那兴奋那期待,至少他也愿意相信,这件事上,他并没有被母子俩算计。
“出什么事了?”来到乾清宫东边一座空着的宫苑里,大玉儿紧张地问站在屋檐下的多尔衮,“福临又闹脾气了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