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妾-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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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薇见是他,并不想在这里多呆,便道:“快到用膳的时候了,我先回去了,三表哥也快些回去用膳吧!”
赵宜铭见她要走,忙道:“薇妹妹,你还记得雪球吗?它从昨儿起就不吃不喝,今儿早上我起来看时,它已没了气息。我正把它葬在这树下,不想妹妹就过来了,想来妹妹也是它曾经的主人,正好来送它这最后一程。”
采薇一听雪球死了,心中也是一阵难过,那只白猫她养了有一年,极是喜欢。她重新回到这府里之后,因为要同赵宜铭避嫌,便是有时想起雪球儿,也不好去看它,不想往后是再也见不到那活泼可爱的小猫儿了。
采薇便走到那株柳树下,看着树下那一个微微鼓起的小土包,双手合什,在心里替它默念了几句经文,也算是希望它能超度往生。
赵宜铭站在原地,动都不敢动一下,这三年来,他的周表妹还是头一次立在离他如此之近的地方,他和她之间竟只有五步远,他甚至能嗅到她身上隐隐传来的幽香……
他的一双眼睛不由自主的就朝采薇那边看过去,天色虽然已经有些暗下来,可他却觉得采薇的容颜在他眼中是那样的明亮耀眼,他甚至都能看清她闭着的眼角那微微翘起的一根一根的眼睫毛……
薇妹妹比三年前出落的还要更加秀丽,如明珠美玉一般,可这样美好的她,却再也不会是属于自己的……
采薇在心里念完了一遍往生经,再睁开眼时,就见赵宜铭正痴痴的看着她,她忙别过脸去转身要走,刚走了两步,就听后面脚步声响,跟着一道人影已堵在她面前。
赵宜铭也想不到自已竟然有胆子做出这种事,可有些话若是他现在不说往后怕是再也机会说出口了。
他见香橙和甘橘两个丫鬟已经上前将采薇护到身后,忙道:“薇妹妹,我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不过是想同你说两句话罢了,求妹妹好歹略站一站,听我说几句话好不好?这些话埋在我心里好多年了,若是不把它们说出来,我,我怕是此后夜里再也睡不着觉的。”
他生怕采薇不答应他,不等她回答便问道:“薇妹妹,我听人说因和妹妹定亲之人迟迟不来,吴姑妈想为吴表哥跟你求亲,四伯想让二哥娶了你,就连老太太也想把你许给四弟,这些都是真的吗?”
采薇不悦道:“三表哥,这些话也是你好拿来问我的,不觉得太过失礼了吗?”
赵宜铭也自知失言,忙道:“我知道我不该这么问妹妹,可我就是忍不住,自打妹妹八岁那年住到我们院子里,我——,我心里就对妹妹存了一段不能宣之于口的心事,不想周姑父却已经给妹妹定好了一门亲事,如今府里都在传,说妹妹的亲事怕是已经……,偏我却——”
“薇妹妹,若是我没和那礼部侍郎的孙女定亲,你,你可愿选我?”
采薇实在是没想到,这些天,除了一拨又一拨来跟她提亲之人外,这会子竟有一位表哥直接在这里跟她表白了,若说她心里一点儿也不感动,那是假话,可要说感动得五内沸然,那就更是假话。
老太太她们从她这里想要的是一桩亲事所能带来的那种种好处,而赵宜铭想要的则是她的心意,他在心里喜欢自己,便也盼着自己心中也是对他有着一份情意的。
可他已身有婚约的情形下,再来跟她说这些,甚至还问她是否也对他有情,这样真的好吗?
既不能给她一个确定的未来,又何必来撩人心绪呢?
采薇便正色道:“还请三表哥慎言,你我皆是已经订亲之人,如何能再来说这些昏话?”
她说完便想转身走人,赵宜铭却还堵在那路口,可怜巴巴的问她,“妹妹说的我都知道,只是实在情难自禁,这才——,就当你我都没有婚约,妹妹可愿——”
“不愿!”采薇毫不留情的打断他道:“我从不去设想如果之事,三表哥既做不了自己的主,又何必还要再来说这些话?这世上虽有‘情难自禁’这四个字,却也有‘发乎情、止乎礼’的君子之德,三表哥读书的时候,先生没教过你吗?”
香橙和甘橘两个丫鬟见自家姑娘已隐有怒火,也是觉得这赵家三少爷太不像话,便不用采薇吩咐,口里说着:“还请三少爷让让!”甘橘上前将他给推到一边,香橙便护着采薇快步而去。
等主仆三人回到屋子里,香橙不由道:“真是晦气,原想着让姑娘出去散散心的,不想反又触了这个霉头!”
甘橘知道自家姑娘这几天本就心事重重的,怕这事儿又给她心里添堵,也劝道:“姑娘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就当他是猪油蒙了心了,才说出那么些昏话来,幸好并没有旁人听到。”
采薇知道这两个丫头是在担心自己,笑笑道:“你们也太小看你家姑娘了,不过是几句昏话我还不至于放在心上。只是他这一闹,倒让我……”
两个丫鬟见采薇话到一半却不往下说,不由问道:“倒让姑娘怎么了?”
“倒让我想到了一些事情,只是若要想明白了,还得再细想想。”
香橙便笑道:“姑娘便是要再细想,也等吃过了晚饭再想吧!”
等用过了晚饭,采薇又独自想了有一个时辰,才命守在门外的甘橘把杜嬷嬷请来。
杜嬷嬷见采薇一双美目中神色一片清明,再无前几日的犹豫不决,便笑道:“姑娘可是已做出了决断?”
“嗯,我也不知我这样想对也不对,便想再跟嬷嬷说一说。”
采薇先将傍晚碰到赵宜铭之事讲了一遍,“初时我是极生气的,可是被三表哥这些昏话一讲,倒让我想起我这一路的坎坷婚途来。”
“三表哥虽不该跟我说那些昏话,可他会有这个心思,那也是皆因小时候两家大人也是都有这个意思的,不但当时五舅母有意,我父亲也是不反对的,只是等我父亲辞官之后,五舅母就再也瞧不上我了。”
“父亲也不强求,又找了曾家,说定了婚事,原以为这一辈子的事儿就这么定了,可不想曾家出了变故,曾公子为了另攀一门好亲,弃了旧日的盟约。”
“他二人都不能说对我毫无情意,可同父母家族,自个儿的前程比起来这点子情意又都算得了什么呢?”
“父亲盼着我能嫁一户平常人家好安稳度日,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嫁到那寻常人家当真就能过上安稳日子了不成?若是我再寻一户人家嫁了,过了几年安稳日子,那一家忽然也遇到了变故,说不得我又得被他们舍弃一回。到那时,我又该如何自处?”
杜嬷嬷没想到采薇竟说出这样悲观的话来,可见被曾家退婚之事实是伤她太深,忙劝她道:“姑娘也未免把将来的事儿想得太悲观了些,哪里会有那么多不好的事儿呢?”
采薇摇摇头,“不是我想得太悲观,而是这世道就是如此。沈太妃有一句说得极是,这几千年下来等级森严,弱肉强食,你若是没有足够的权势,当为人欺压之时,如何能保得自身的平安?”
“如今朝政腐败,当权之人大肆侵地,这侵的可不单是贫民百姓之田地,也有不少乡绅富户,只要家族中没有做官之人的庇佑,一样被人夺去了祖传的家产。还有那些富商,辛辛苦苦几十年挣下的家业转眼就能被那贪官给巧取豪夺了去。”
“父亲还曾给我讲过一个案子,有一个知府,家里收藏了一幅唐代时‘画圣’吴道子的真迹《孔圣像》,他的上司知道了便问他讨要,他不肯给。结果过不多时,便被上司捏造了一个罪名抄家问斩,硬抢了那幅画去。”
“若是朝政清明,国泰民安,这样的惨祸定会少上许多,可如今这样腐坏的朝政下,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谁敢说就一定不会碰上这等被强权碾压之事呢?”
“何况,难道那寻常人家便不会有妻妾之争、婆婆刁难,各房兄弟妯娌之间的家产纷争不成?可见,便是找了户寻常人家,也不见得就能过上太平日子,既然都有风险,那我还不如干脆嫁入皇家,放手一博。与其无权无势让旁人左右我的命运,不如将自己的未来掌握在自己手中!”
也许,天顺皇后当年能做到的事情,她也一样能做到,或许还会比她做得更好!
☆、第一百零五回
在颖川王府的温嬷嬷到安远伯府看望周采薇的第二天,颖川太妃便上表给麟德帝,言明昔年已经为颖川王秦旻定下一门亲事,乃是已故陕西左布政使周贽的嫡女,还呈上了他二人的生辰八字,已请钦天监看过,是极相合的,求圣上俯允。
麟德帝倒是想答应的,可是他母亲孙太后却不同意。她好容易才精挑细选,安排好了颖川王妃的人选,岂能就这样遂了那颖川太妃的意?
她便借口总得先知道那周家姑娘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其家世性情如何,是否配得上颖川王,才好答应下来,硬是阻住了麟德帝在沈太妃的上表上批下“准奏”两个字。
等到宫人将打听来的消息回禀给她母子二人知道,孙太后一听周采薇如今父母双亡,兄弟也没了,就她一个孤女,顿时就更有由头阻止麟德帝答应这门亲事。
“虽说这亲事是老早就定下来的,可毕竟只是嘴头子上定下的,又没有正经的婚书,这倒也罢了。关键是这周姑娘命盘不好,若她父亲还在的话,她的身份家世倒也还配得上一位郡王殿下,可不但她父母都早早去了,就连两个哥哥也都先后病后了,可见她这命有多硬,竟将她身边的亲人统统全给克死了。这等命硬的女子,若是让她嫁到颖川王府,就旻儿那么弱的身子,如何经得起她的妨克呢?”
麟德帝却不以为意道:“不是已请钦天监算过了吗,只要他二人八字相合,那便无事,何况孤鸿道长曾说过的,这世上所谓命硬的女子,大多是因其命格贵重,若是配给个寻常人自然消受不起,需是那等出身高贵,身份贵重之人方能消受得起。旻儿血统高贵,乃是当朝郡王,还怕压不住她!”
这话自然不是孙太后想听到的,“可就算如此,那周姑娘自幼失母,可是在‘五不娶’里占了头一条的,这样的女孩儿怎好娶给旻儿去主持那王府的中馈?”
麟德帝却仍是不松口,“她不是在安远伯府她外祖家教养了三年多吗?既有她亲外祖母教养,也不差什么了。”
“可要给这两个郡王选妃大婚的事儿满朝文武都已经知道了,待选的秀女名册都快备好了,就为了这一个突然冒出来早年定下的娃娃亲,就全都不做了不成?这样的出尔反尔,那我皇家的脸面往哪儿搁啊!”孙太后不满道。
“不是还有斐儿吗?给他好生选一位王妃就是了。”麟德帝揉了揉额角,不想再同他母亲争论这个话题,便起身道:“母亲若喜欢在儿子这里呆着,就请自便吧,儿子出去走走。”
孙太后忙喊住他,“你要到哪里去?就坐在这里多陪娘说说话不好吗?”
麟德帝头也不回的道:“母亲不是急着盼孙子吗,我若不去后宫的妃嫔处多走走,母亲哪儿来的孙子抱?”
孙太后看着他大步而去的背影,气得又砸了他案上的一只茶盏,见儿子已走了,她一个人坐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便也起身回她的慈庆宫,吩咐宫人去叫她侄子,现任右相的承恩公之子孙承庆来见她,想让她这侄子来给她出出主意,好阻了颖川太妃定下的这门亲事。
说起来,自她成了这帝国身份最高贵的女人之后,她娘家的所有亲戚沾了她光全都鸡犬升天,跟她关系亲近些的不是被封为公就是伯,远着些儿的也都有个一官半职的荫封。
孙太后一面洋洋自得她给孙家带来的这份荣耀,一面又嫌弃她这一大家子亲戚里头,竟没个能干出色的男丁,个个发达了之后只知吃喝玩乐、安享尊荣。只有她弟弟承恩公的第七个庶出子孙承庆还算有那么点儿才干,便一力提拔他,硬让麟德帝把右相的官职给了他。
虽说之前左相崔成纲一直是孙太后的人,可到底朝中手握大权的重臣里还是有一个自家人更让人放心些,且那崔左相这么些年来一人独大,若是再坐视不理的话,也怕他将来尾大不掉,自已母子还要反受他挟制。
等到她侄子孙承庆来了后,孙太后将这事儿跟他一说,这位当朝右相也算是有些聪明,听完后,转了几转眼睛珠子,便笑道:“姑母不必忧心,您虽然没能劝住圣上,可圣上想要答应这件事,怕也没那么容易!”
“哦,这是怎么说?”孙太后顿时来了精神。
“因为这件事啊,不只姑母您不乐意,这朝中的许多勋贵重臣也都不乐见其成哪!”
“这是为何?”孙太后问道。
“姑母在宫里头不知道,自打圣上说要给颖川、临川二位郡王选妃大婚,这一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