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绣春-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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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她这一声喊,我们三人全部都把目光移到了他的身上,他也只是对铁兮君扫了一眼,便对我们道,“是几位送舍妹回府的吗?”
徐辉祖正准备说话,朱棣拦住他,先道,“是。闻说铁大人为官清廉,乃是济南一方的父母官,我们碰见令妹流落在外,特特送回府中。”
铁弦既不谦逊几句,也不寒暄,只是点点头道,“那就多谢几位了。铁某人贴出去的传单上写的是找回舍妹者赏银五千两,不过铁某虽为官多年,并未攒下太多银财,但是几位放心,必定倾尽家产将手上盈余全部奉上,剩下的铁某亲自写上一张欠条,按月奉还,直到还清为止,如若铁某出了意外不在了,你们也可以找铁某的子女讨要。”
听铁弦这一番话,便是个刚正不阿但也不知变通的人,朱棣微笑,“银钱便算了,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铁某既是承诺,必定做到。”铁弦冥顽不化正色道。
朱棣微微笑了笑,不再说话了。
倒是铁老夫人与铁兮君温存完道,“弦儿,几位贵人将君儿送了回来,怎么就让人家在这里杵着,还不带到上房请茶!”说着,她对我们笑道,“几位不要见怪,弦儿就是不会招待人,留下喝两杯清茶,晚上吃一顿便饭。听口音几位也不是济南人,可以留下来游览几天,叫弦儿带着你们到处走走,大明湖的风光是极好的,不输江南西湖。”
一看这铁老夫人就是当家作主的主母,一身装扮简单不失大方,钗环也是戴的恰到好处,一番话说得井井有条礼貌有加,铁弦这样行事风格难免得罪人,只怕她老人家也在中擀旋不少。
朱棣点点头,“老夫人眼力倒是厉害,我们几个都不是山东人呢。”
“那老身给几位安排住处,几位留下盘桓几日!”铁老夫人说着,就开始给身边的丫头吩咐,片刻之间把我们几人的留宿食饭全都安排好了。因铁老太爷病着,铁兮君便跟着她母亲去看望父亲了。母女二人自是还有一番悄悄话要说。
看得出铁弦对我们送回铁兮君十分感激,只是他是个冷心冷面的人,不善言辞,只是将我们带到会客室与我们一起喝茶,并没有说什么。大家自我介绍一番,我们自是都用了化名。
一壶茶喝毕,徐辉祖终于按捺不住,对着铁弦问道,“闻说铁小姐已有婚配,不知许的是谁家的公子?”
铁弦依旧面无表情,淡淡道,“没错,舍妹早些年便许配给济南大户牛家做了媳妇儿,此番正值婚期,这丫头却跑了出去,今日碍着人多,我还没教训她呢,叫几位见笑了。”
徐辉祖冷哼一声,“我们倒是没有见笑,只是可怜铁小姐。”
铁弦面色微变,愕然道,“徐公子此话怎讲?”
“铁小姐这一路跟我们说的是,她许配的夫君可是行迹不堪啊。”
铁弦脸色又变了几变,依旧挺直身板道,“牛家公子有些贪玩,有父母看护,品质应该不会差。”
徐辉祖还想说什么,我与朱棣同时用目光阻住他。这一壶茶喝的不咸不淡,铁弦实在不善言辞,很快我们便随着铁老夫人派来的丫头到了客房。铁小姐自是与她母亲回了自己的屋子,回来后我们便没有再见,直到晚饭用过,徐辉祖有些着急了,“你们说,他们不会是把兮君关起来了吧?”
我们正安慰着徐辉祖,没想到徐老夫人的丫头来了,“老夫人请几位贵客一叙,还请赏脸。”
我们三人面面相觑,不知老夫人这时候来请我们是什么意思。不过还是很快的就跟着丫头到了老夫人的上房里。只见老夫人端然坐着,见到我们,笑着站起身来,“几位坐坐坐。”
待我们都坐定了,老夫人才觑了徐辉祖一小会,又朝我们道,“兮君这段时间多亏几位照顾了。”
“老夫人言重。”朱棣谦逊道。
铁夫人忽然拿起帕子拭泪道,“兮君把事情都跟我说了。”
徐辉祖面上怔了怔,才走上前,对铁夫人深深一鞠躬道,“铁夫人,我与兮君乃是情投意合,我并没有欺骗她的意思,还请老夫人做主。”
铁夫人止住哭泣道,“老身何尝不想女儿能有个好归宿,我们得个东床快婿,无奈兮君已经许配过别人,人家又没有退婚,叫我有什么法子呢?”
徐辉祖急道,“那个牛家的公子,命不久矣,玩世不恭,哪里配得上兮君?”
我不禁心里好笑起来,徐辉祖说人家玩世不恭,也不怕闪了自己的舌头,就他自己,恐怕是玩世不恭的祖宗了。我朝朱棣看了一眼,只见他嘴角也飘出已是不易察觉的笑,见我瞅他,才收回笑意,只拿着桌上一直茶杯把玩起来,好像什么事也都漠不关心一般,他真的如来之前承诺的那样,只在关键时刻救火,不让徐辉祖闯大祸,平时就只化作一尊背景,和我一起看着徐辉祖如何抢亲。
铁夫人对徐辉祖说道,“徐公子,莫说你是徐大将军的长子,还袭着魏国公的职,我兮君嫁到你府里便是诰命夫人,那就是个乞儿,只要你踏踏实实,干干净净的做人,咱们也愿意啊!怪就怪兮君命中没福气,早许了人。”
徐辉祖一听这话便是拒绝之意,着急起来,“夫人,兮君许的牛家公子,实在不堪啊!”
这又说到了铁夫人的痛处,“那又有什么法子?我们老两口年纪大了,做不得主了,兮君的哥哥又是个刚正性子,人家好好地只怕还好说,人家现在病入膏肓,我们是厚道人家,哪里干得出来退婚的事儿?这事儿我们老两口都与弦儿说过好几次了,他说干不出这种事。”
我在心里不由得把这个铁弦骂了一遍又一遍,为了自己的面子,就把自己的妹妹推入火坑,有本事你自己嫁去啊!
不过连朱棣都没有开口,我也不敢多言,徐辉祖却眼前一亮,“老夫人,您的意思是,只要牛家主动退婚,这事儿就有商量了?”
铁夫人黯然道,“自古以来,许了婚便是亲家,女子从没有主动退婚之说,只有男方休妻之说,休妻休妻,只有妻子犯了七出才能休。这一退婚,我们兮君的名声算是没有了。”
徐辉祖凛然道,“老夫人这点请放心,只要对方肯退婚,兮君这一辈子便在我身上了,如若对方不肯退婚,铁大人又拘泥于众人说法,非要兮君嫁过去,为了成全铁家名声,辉祖自是不敢莽撞,待那牛家公子一日山长水短,我也等着兮君,将她再娶出来!”
徐辉祖说完这番话,满脸通红,铁夫人也听得目瞪口呆。就在此时,里间屏风后走出一个妖妖窕窕的女子,说道,“娘亲,我说了什么?辉祖是靠得住的人,要不我也不敢与他私定终身!”
原来这铁小姐就一直躲在屋内,让她母亲逼出徐辉祖这一番重心来。不止铁夫人感动,连铁小姐也是热泪盈眶,走到徐辉祖面前,“徐郎,你这一番轻易兮君记在心里了,你既能为了保全我的名声舍得我他嫁,我也必不负你。”说着,她从头上拔下玉钗,“若是有人逼我嫁与牛秋生,我铁兮君有如这玉钗,命丧当场!”
看着那碎在地上的玉钗,我有些心惊肉跳,因为我不知道这铁小姐的下场如何,毕竟史书中记载不到这种野史,如若她与徐辉祖真的结成百年好合,那自是美事,若是……
我朝着朱棣看了看,他脸上互有种兔死狐悲的凄怆,那是我看不懂的神色。
第144章。47。缘散(1)
“兮君啊!”铁夫人听见铁兮君这么说,吓得脸色惨白,“什么事都好商量,你别想那歪点子!”
铁兮君惨然看她一眼,“娘,我相信徐郎。”短短一句话,尽述她对徐辉祖的信任。
夜半,我想到铁兮君那决绝的表情,心里有些堵着掖着似的,便披着衣裳起床了,不知不觉的便走到了朱棣的房间,没想到他也是亮着灯,并未睡下。敲开他的门,他见到我有些惊讶,“怎么还没睡?”语气中有些怪责。
“我睡不着。你陪我走走吧。”与他说话,不自觉的便带些娇嗔。
朱棣歪嘴浅笑,“从我初见你,便知你是个不老实的丫头。”
我脸上微红,与他携手往铁家后院的花园走去。铁弦绝对当得清官一称,这府邸还是前任布政使留下的,很有些气势,不过铁家住了几年,已经洗尽铅华,变得非常素淡。奇珍异宝没见到,花园里的花花草草倒是非常茂盛,可见主人兴趣高雅。
“铁弦是个不错的人。”朱棣闻着满园馥郁,低声说道。
“就是太古板了。”我噘嘴说道。
“父皇喜欢这样古板的人。”朱棣道,一边摸了摸我身上衣裳是否太过轻薄,“古板的人忠诚,也不会生事。”
我捂住耳朵,“我不要听你那些官场话。咱们聊些别的。”
朱棣将白日里一直绷着的脸终于放松下来,脸上带着微微笑,“你说聊什么,我就陪你;聊什么。”
“咱们可以聊人生聊理想,再不济也能聊聊星星月亮。”我指着一旁的蔷薇花架道,“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孤男寡女,也可以聊聊情谈谈爱嘛。”
朱棣噗嗤一声笑了,“为什么从前没见你这样伶牙俐齿?”
“从前我也没见你会说会笑啊。”我笑着打趣道。
“我从不跟人说笑,你是第一个。”朱棣淡淡说道。
蔷薇花架边上有一块光滑平整的大石头,上面落满了凋谢的蔷薇花瓣,软软的,我懒得再往前走,便在这石头上坐下,朱棣无奈,只得陪我坐下,我信手摘下一朵蔷薇,送到他手中,“收人玫瑰手有余香,接着吧。”
朱棣将花儿插到我鬓间,“明儿白天戴着才漂亮呢。”
我点点头,“那你明天来替我摘。”
朱棣愣了一下,旋即道,“好呀。”
我咬着嘴唇忍不住心底的笑,漾到脸上,因着心花怒放,又犯了老毛病,在他臂上一拧。朱棣都眉头不皱一下的生生受了。
我将头靠在他宽阔的间,仰头看看月,又低头闻闻香,没一会景想闭上眼睛直接在他怀里眯上一会儿。朱棣就一直这么不说话,静静的坐成一座石雕,做着我的背景。忽听得不远处传来一阵低语,我睁开眼睛,朱棣将食指放在我唇边,示意我不要出声,我们悄悄往后退去,躲在一个花架子下,没一会儿就有两个人走了过来,正坐在我与朱棣刚刚离开的石头上。听声音竟是徐辉祖与铁兮君。
铁兮君说道,“辉祖,我害怕,哥哥那样严厉,牛秋生那样无赖,我们这一趟回来只怕是前途不祥。”
徐辉祖将她揽进怀里,一边抚摸着她满头青丝道,“有我在,我去牛家找牛秋生说,只要他们肯退婚,要什么我都给他们。”
“他们不缺钱财。”铁兮君幽怨的说道。
“我也可以给他们捐两个官做做。”
铁兮君嗫嚅几声,终究没有再说话,只是叹了一口气。
“兮君,相信我。”徐辉祖沉声道。
“我自然相信你。只是……只是……”铁兮君欲言又止,良久终究将没有说出来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是悠悠道,“辉祖,除了你,我谁也不嫁。”
这一对苦命鸳鸯在这花架下绵绵说了许久的情话,才终于结伴而去。我与朱棣从花架后走出来,迎着薄薄的月色,只见朱棣的脸上是浓浓的忧愁。我知道他心中郁结,便道,“露水重,我们回去吧。”
朱棣点点头,“明天我陪辉祖去牛家探探口风,你就留在这里陪铁小姐吧。”
“恩,听你的。”
铁兮君说的没错,牛家家资雄厚,早也捐了官职,可谓什么都不缺。徐辉祖是开门见山的与牛家老爷商量,可否退了与铁氏的婚约。没想到这牛老爷姓牛,也是一副牛脾气,因为上次大婚前夕铁兮君逃跑的事,早就通知了的亲朋好友,一个个背地里戳着脊梁骨笑话牛秋生应有此报,牛老爷怒火中烧,觉得自己这样的大户人家丢了媳妇,也是丢尽了脸面,与铁弦都没有说几句好话,甚至怀疑铁家嫌弃自己儿子有病才故意叫铁兮君藏了起来。铁弦自知理亏,解释不清,只答应他铁兮君一找回来便即刻成婚,决不再让这样的事发生。
昨儿个铁兮君一回到铁府,铁弦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命人通知牛家,可以准备婚事了。
这正是牛家扳回一城的好时机,他们怎么可能再次放了新娘子跑路?饶是徐辉祖亮出身份,说自己乃是魏国公,这一说牛老爷竟是火上浇油的气愤起来,“任你是皇亲国戚达官贵人也没有抢人家媳妇儿的道理!要是用身份压制,那我们就带着状书去京城告御状!”
徐辉祖没想到牛家这样难缠,被朱棣拉回来之后愁眉不展,还不敢与铁兮君说出遭遇,面对铁兮君都是好言好语。铁弦因还不知铁徐二人之事,只是恪尽己守的招待我们。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