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绣春-第1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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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献这次倒不推辞,“一言为定。”
说着,便告辞退去。我愣在椅子上,有些闷闷的,一言为定?虽说我在宫中从不摆架子,但是贵妃之位,不容轻视,任谁也不敢跟我有不敬的语气。至今还没有人跟我轻轻易易的说过什么一言为定。这胡献的语气神态实在奇怪,说不上来哪里不对,总是让我觉得阴阳怪气的,还有他的样貌,虽说清秀,却也有种让人不舒服的感觉,就像是吃了碎玻璃渣似的。过了没多久,宝儿走了进来,一进来就说道,“娘娘,这个彩月,方才我也不知道她怎么就跑了进来,一开始明明跟我们在一起说话来的。”
我心事重重的看了她一眼,说道,“彩月目前看起来没有任何错处,做事也是尽心尽力,但是终究是皇后娘娘赏的人,听谁的话还不一定,你们两个除了平时做事,少跟她接触些,也要注意些看紧点,别让她乱钻。”
宝儿点点头,“我知道了,胡大夫已经跟我说了寻药的法门,今儿晚上我伺候娘娘熏药吧。”
我点头应允,让她出去守着门,我想歇息一会。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会,便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不知睡了多久,耳边突然有个低低的声音说道,“这是什么时候,怎么睡下了,快起来,要不夜里又要走困了。”我睁眼一看,只见朱棣穿着家常衣服,坐在床头正摇晃着我,我连忙坐了起来,“你怎么来了啊?”
朱棣一笑,“我怎么不能来?”
我笑了笑,朱棣便尴尬起来,“你是在怪我这段时间来的少了吗?”
我有些伤感的说道,“你可别瞎说,给我扣上这么大一个帽子。后宫三宫六院,除了燕王府升上来的妃子们,又有靖难功臣家里送进来的女子,更有外邦诸国敬献来的异域女子,就算你不是各个疼爱,看得上眼,终究人家姑娘的一辈子是交给你了,莫要让人一辈子连夫君的面儿都没有见到。”
朱棣抚住我的脸颊,“怎么好好地说起这个来了?”
“没有,一时感触罢了。”
朱棣叹了一口气,“你要让我各个去一亲芳泽,雨露均沾,那是不可能的,我已经叫皇后给很多敬献来的女子安排了职务,不让她们做妃嫔,将来看到合适的人家,也可以指婚,除了几个跟我多年的妃子,我要对她们负责,我也无心再纳妃嫔。但是我可要给你保证,不管这后宫怎么变化,我对你永远都不会变。”
我靠在他的肩上,微微笑了笑,“我知道。我也是初心不改。”
“你哪里没改,你现在一心想要孩子,把我都忽略了一半。”朱棣有些醋意的说道。
看着他的模样,我忍不住笑了起来,“怎么,你这一国之君,还要跟一个尚未存在的小孩子生气吗?况且这孩子还是你自己的。”
“谁也不能从我这里夺走你,包括咱们的孩子。”朱棣手上加了力道,将我的胳膊捏的甚至有些疼,“我可以允许你做任何事,只有两件不可以,背叛窝和离开我。”
我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他的唇上,轻轻嘘了一口,“你记住,如果有一天连我都背叛了你,那你的身边便再也没有可以信任的人,你会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再说了,你好吃好喝的养着我,我为什么要离开你呢,这天下还有哪里会比皇宫的生活更好?”
“我知道你在骗自己,在你心里,这皇宫的生活还比不上外头天桥上卖唱的小姑娘,菜场里辛辛苦苦贩卖的老头儿,你需要什么,我很清楚,我恨自己的无能。给不了你最想要的。”朱棣有些懊恼的说道。
我吻上他的嘴唇,轻轻咬了一口,咬的他有些吃痛,发出嘶嘶的声音才松开,“你再说这些无聊的话,我就真的要离开你了。”
朱棣看了我一眼,并不说话,重新将我的嘴唇全部含住,温柔的吻着,良久,我才推开他,“青天白日的,被丫头们撞见不好。”
朱棣呵呵笑了两声,“你是吻够了,便要把我推开。今晚上你逃不掉。”
我想到晚上要熏药,连忙推辞道,“月事来了,这几日皇上另则安歇之处吧。”
朱棣佯装失望,拧住我半边脸颊,“你怎么把我说的像个*?难道我就不能好好的陪你睡觉吗?”
“男人见血不好,你又是真龙天子,更不好,敬事房都要记录的,传出去皇后娘娘也要说我。”
朱棣听了这话,才终于消停,“那我在养心殿批折子罢。”我叹口气摇摇头,“你这样啊,后宫里的女人们可真是苦了。”
“苦什么?你不是说了吗,好吃好喝,这宫内给了她们最好的生活。我又从来不为难她们,总不能叫我放下江山,一个个的去讨好她们吧?”
“你有理你有理。你在我这里用了晚膳就去批折子吧。我听说安南最近动乱,竟有不经过大明御批弑君夺位之事出现,你不想想法子,镇压一下吗?”
朱棣听了此话,立即不快起来,“你不说我还不想了,一说我就来气,安南本是我朝一个小小的朝贡国,向来国王继位,都要先递呈书,我大明朝皇帝盖了玉玺才可正式继位。安南丞相黎季犛在允炆当朝之时,趁着没人管他们,将国王陈氏以及忠于陈氏的大臣一网打尽,全都杀了,改名胡一元,自立为王,被陈氏余臣裴伯耆前来告发之后,我下了圣旨,让胡一元投降认错,重立陈氏后人为王,便既往不咎,从轻发落,没想到这胡一元阳奉阴违,表面臣服,竟将裴伯耆以及陈氏后人并我派过去的使臣全都杀了!这岂不是在向我大明朝挑衅?”
我抚了抚他的胸口,道,“莫气莫气,谅那胡一元也没有这样的胆量和魄力,他想的不过是将陈氏后人杀了,咱们鞭长莫及,山高皇帝远,待过了几年,他的地位坐稳,就是咱们再想动他,也是无用了。便捡了一个便宜王位。大明朝人才济济,岂容他如此戏弄。”
朱棣微微眯着眼睛道,“话虽这么说,只是大明现在只是国泰民安,国富民强罢了,兵力有的是,但是能带兵出征的将士却很少了,靖难那几年,跟着我的将士死的死,伤的伤,现在也只剩下朱能还能带兵镇压了。”
“朱将军是个很稳妥的人啊,你打可以放心将将士们交给他,安南平定,指日可待。”
第281章。37。一山容不得二虎
朱棣点点头,“也只能是他了。”
这是永乐建立国号以来第一次大型战乱,朱能更是以国公的身份出征,是以朱棣亲自到午门外送将士们出征,意在一举剿清交趾安南之乱,让其永远朝奉于大明。朱能老当益壮,壮志未酬,十分的意气风发,带着三十万大军浩浩荡荡的出征了。
而我的第二期疗养,也快进入尾声,胡献每日前来送药,有时候什么话都不说就走了,有时候说两句话,也总是让我觉得阴阳怪气的,是以我非常不喜欢他,想着他师父侯先生回来以后,便不必再见他了。
这一日,他换下一身白袍进贡,穿的竟是黑衣,最显眼的事臂上一块白布上点着一点红,我大吃一惊,“侯先生怎么了?”
胡献神情悲伤,意志萎靡,“师父在采集一朵百年雪莲时,遭遇黑熊袭击,虽然苟延残喘逃回驿站,终究是耗尽了精力,临终之前,托人将新采集的药材送了回来,留字嘱咐小生,一定要替他完成遗志,让娘娘心想事成。”
我往椅子里一瘫,不由得自责万分,侯先生那么大的年纪,竟然为了我一己私欲,不远千里远赴边疆,就为了替我寻医问药,最后还搭上了性命!这么一想,我的眼睛便红了起来,“侯先生的尸骨可往回运了吗?”
“师父留言,人死如灯灭,并不是落叶归根才能得到心灵的安宁,他已经在当地请人火化了自己,随便找个地方入土为安了。”胡献说着,若有所思的看着我,那眼神锐利如炬,竟让我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我本就悲伤内疚,被他这么一看,只觉得浑身不适,说道,“罢了,老先生自己的遗愿,那就随他吧,你下去吧。”
胡献点头,“今儿的药已经交给宝儿姑姑了,我现在回去就配师父以性命换回来的药。”
中午朱棣来用膳的时候,我把侯先生已经在边疆命丧黑熊之口的事情告诉了他,他也是大吃一惊,“有这等事?”
我点点头,眼泪就止不住滴落下来,“如此,是我造的孽了。不知侯先生家里可有妻儿子女,我得好生的安顿一下他们才能稍稍心安。”
朱棣叹了口气,“侯先生一生个性古怪,没有娶妻,更没有子女了,他自己已是耄耋之年,老父老母更是早就仙逝了,真真是一个了无牵挂的人了。”
“啊?”我失望至极,“如此,那我欠他的人情,那就一辈子都还不清了。”
“他不是还有个徒弟日日给你送药吗?好好赏他就是了,让他将侯先生的衣钵发扬光大,想来侯先生在天有灵,也能有个安慰。”
我点点头应允,可是心里却突突的跳了起来,看着朱棣一语不发。好不容易把这顿午膳挨完,徐云华正好派人来请朱棣前去,我一个人坐在餐桌之前,看着他方才用过的餐具默默的发呆,彩月进来收拾桌子,一边看着我笑道,“娘娘,您在发什么呆呢?莫不是皇上前脚才走,您后脚就开始想念了吧?”
我看着她天真烂漫的脸庞,笑意盈盈,也笑道,“你还小呢,等你到了年纪,我给你指个如意郎君,你就知道这滋味儿了。”
彩月通红了脸,“娘娘怎么这样拿奴婢开玩笑呢?”
我笑着挑眉,“难道我开你玩笑,你能拿我有什么法子吗?能不替我收拾桌子上的残羹剩饭了吗?再说,你怎么知道我是在开玩笑?”
彩月见我是真是假,似是玩笑又似认真,脸上的笑容便有些僵住了,“娘娘……”
我打断她的话,“你今年几岁了?”
“十……十七。”彩月有些瑟缩的说道,一改往日活泼。
“十七……”我点点头,若有所思,笑道,“我十七岁的时候进的燕王府,那时候也是什么都不懂呢,我跟你很有眼缘呢,不妨告诉你一个典故,只怕你在旁处也听到过,我可并不是王府里家养的侍婢,当年,我是太祖爷亲自设下拱卫司的一个百户,也就是如今的锦衣卫,锦衣卫你知道吗?”
彩月警惕的看了看我,又点点头,“知道。”
“万岁爷的锦衣卫,是用来做什么的,你知道吗?”
彩月先是点点头,立即又摇摇头,“彩月年幼,请娘娘指点。”
“指点你倒是可以,只是你也不小了,我似你这么大的时候,可是已经干了许多大事,手上甚至还沾着许多认命呢,我不在你面前倚老卖老,你也不能拿年幼当借口糊弄我呢。”我看着彩月似笑非笑。
彩月也不知怎么的,扑通一声就跪倒地上,满脸是泪,“娘娘恕罪,彩月忠心事主,不敢糊弄娘娘啊!”我笑着将她拉了起来,“这是哪里话?你今儿是怎么了,往日挺能说会道的一个小丫头,今天开几个玩笑便这样起来。”
彩月垂首立在一边,也不记得去收拾桌子了,依旧在滴滴答答的哭着,我笑道,“我的故事还没跟你说完呢。当年啊,太祖爷为了镇守四方,将二十多个皇子一个个立藩全都分配到各个关隘之处,当然,太祖爷何等精明,为了防止这些藩王有不轨之心,试图夺位,又让锦衣卫署分派眼线细作,在每个藩王府监视藩王们的一举一动,只要他们有任何不轨,立即上报,我就是当年被派到燕王府里的眼线。
一开始,我也是忠心耿耿,每隔一段时间就向上级报告燕王府里的所有动态,包括一举一动、一花一木,后来,我才发现,皇上让我们监视藩王,不过是个形式,就算哪个王爷真的妄图造反,顶多也就是拉回京城,依旧是好吃好喝的养着,依旧有权有势,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你说是不是,亲父子嘛。
再后来,我发现,燕王爷,也就是咱们现在的万岁爷,不止忠心耿耿,保家卫国,对下人更是好得不得了,所以他在北平受到削藩,才会有那么多子民支持与他。太祖驾崩之后,建文帝专宠几个文官言臣,把锦衣卫抛到了一边,甚至要把我们这些前朝遗将一网打尽。你知道吗,权利的角逐之中,永远不要做被利用的那个人,因为——利用完了,便会被卸磨杀驴。”
彩月两眼红红的,似懂非懂,看着我,往日里满脸的聪明现在变成了迷茫。
我笑道,“你想忠心事主,当然是好事,不过前提是,一定要选对主人。因为不是只有你认定了的主人对你有生杀大权,你的敌人,碾死你更不费一点事。”我将她的手牵住,拉到身边,对着她的耳朵轻声笑道,“我还没告诉你呢,当年皇上早就发现了我是太祖派来的眼线,他对我动了情,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