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绣春-第1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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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伸手在我头上摸了摸,“看来我又低估了你。”
“铁弦虽是书生,别说作战,只怕连一本兵书都没读过,竟有这么大的本事,我想他和你是一样的。城破了,便打算以死殉城。作战虽然讲究的是策略,实力,但有时候偏偏是那股子不给自己留回头路的决心。就好比你一路打来,一直抱着不赢便死的决心一般。”
朱棣看着我,脸上带着欣赏的笑意,“你的脑袋里究竟装着什么?”
“不管装的是什么,对你没有二心。”
我和朱棣在月光之下对视,他哈哈大笑起来,将我揽在怀里,柔声道,“对不起,上战场以来,就鲜有时间陪伴你。”
“我不是一直在陪你吗?”我反问道。
朱棣并没有回答我,而是靠近了我,双手抱住我的头,细细的看着我的眼睛,“你说话的时候,眼睛里有光,聪明的光,和天上的星辰无二。”
“我如若是星辰,那你便是月亮,我是围着你转的。”
朱棣抬头看向天空,星空璀璨,一轮满月挂在中空,四周是啁啾的虫鸣,寂静中仿佛只能闻得朱棣的呼吸声。他突然轻声道,“我们看到的星星小的可怜,月亮倒好像大了许多,只是它们离我们都是那么远,谁又知道那些星星是不是在更远的地方发光发热,所以显得倒比离我们近些的月亮小呢?”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朱棣,简直不敢相信这种言论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的!朱棣见我发愣,揉了揉我的肩膀,“傻丫头,我不过说几句世人听来大逆不道的空话,你倒呆住了。”
“不,这不是空话。也许你说得对呢。有的东西看起来渺小,其实很强大,有的东西看起来空有块头,也许很虚弱。咱们要不畏强权,戳破那个纸老虎。”
朱棣轻声道,“你赶了这么多天路,快回去歇息吧。”
“你呢?”我有些奇怪,往往这种时候,朱棣都是会邀请我陪他做事,或者直接便让我在他的帐篷的歇息的。
朱棣的眼神中有些躲闪,“我还有些事要找副将们商量。济南虽然不是真老虎,却也不是纸老虎呢。”
他搬出了副将,我也不好再说我也可以商量的话了,只好点头应允,往自己的帐篷走去。旅途毕竟奔波,疲惫是肯定的,很快我就睡着了。第二天一早,我便醒过来了,不知为何,冥冥之中,我总觉得昨夜有什么事发生,而这发生的事,恰恰是朱棣不愿意告诉我的。我想到昨晚上朱颜血没有吃晚饭,今早一定很饿,便邀她一起,前去吃早饭,没想到一到她的帐篷,却发现已经没有人了,不由得有些惊异,只得又到朱棣的帐篷,没想到却已经看到了朱颜血。她正端着一碗燕窝,用一把小勺挑着,而其他人的碗里,依旧是白粥咸菜,她看到我进来,微微笑了笑。
朱棣对我说道,“过来坐下。”
我撇了撇嘴,走了过去,立即便有人给我端了一碗早餐过来,我低头一看,却也是碗燕窝,不由得有些纳闷。三保笑了起来,“你是不是好奇为什么你和朱女侠碗里的东西跟我们的不一样?”
“是啊,行军打仗,你们还带着这些贵重的玩意儿吗?”
“倒是带了一些,王爷体恤下面人,想着难免会遇到伤亡,除了带了药物,还带了些补品,给在战场上受伤的战士们补身子用的,上一次白沟河之站几乎用光了,就剩了这么点儿。朱女侠身受重伤,伤好不久,身子虚,所以就拿出来了。王爷想着你也不是什么结实的身子,便叫给你也留了一碗。快趁热吃吧。这东西虽然也不是多贵重,现在在军中倒是很难得的呢。”三保笑着一五一十告诉我。待我听完了,心里却已经暖了起来,朝朱棣看了一眼,他也只是低头吃着自己的白粥,并没有看我。
朱颜血却站起身来,道,“我吃饱了,你们慢用吧,我的手下飞鸽传书告诉我,马头峰的兄弟还有五天便能赶到,我去接接他们。”
朱棣点头,“你去吧。郑和,你派一小队骑兵陪着朱女侠,保证朱女侠安全。”
三保答道,“是,王爷。”
待朱颜血离开,我朝她的碗里一看,那燕窝却还有大半碗剩在碗里。朱棣也看到了,只是笑笑,并没有说什么。
“王爷,不打算行动什么吗?难道一直在这城外徘徊着?”
朱棣却朝外看了看道,“还没到时机呢。咱们的章正夜观天象,说今明两日会有暴雨。”
“怎么,暴雨倒也影响战机了?“朱棣从来不是会为天气影响作战计划的人,有时候甚至会趁着这种严酷的天气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这个样子,是极其不正常的。我虽然觉得怪,却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大军在济南城外至少已经耽搁了半月有余,这不是朱棣的风格。
傍晚,天上果然下起瓢泼大雨,而这大雨,又整整下了一夜,连我们的帐篷里也大多数漏进了雨水,战士们苦不堪言,都拿着瓢盆往外泼水,我也赤着脚站在水里,手里提着靴子,看着雷光闪电,心中着实有些害怕。朱棣就在这个时候撑了一把油纸伞,找到我,“你怎么这样干站着,我那里地势高,去我那里吧。”
说着,便看到我脚上连鞋子也没穿,便二话不说,直接将我背了起来,往他的营蓬走去。
第227章。47。水漫(2)
到了他的帐篷,果然地上要干爽很多,也没有漏水的现象,朱棣命人打了一大盆热水,让我上下清洗了一遍,把我安置到他的床上,才又要往外走。
我不禁喊道,“王爷,你还要出去吗?”
朱棣回首对我笑笑,“把你的问题的解决了,战士们的还没解决啊,你在这里等我,等雨停了我就回来。”
我抱住被子,咬着嘴唇点点头,朱棣便又撑着油伞出去了。雷声轰动,我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枕边和被褥上仿佛还留有朱棣的气息,我竟有些迷醉在那气息之中。
朱棣直到深夜才回来,回来的时候像是刚从水里捞上来的一般,我眯着眼睛道,“雨停了吗?”
“停了。”
“总算停了。”我大呼阿弥陀佛,没想到朱棣却道,“我倒希望老天爷多下一会儿呢。”
“为什么?”我不解。
朱棣笑笑,“没什么。你怎么到现在还没有睡下,明天又要起不来。”
我撅着嘴,“你跟我说雨停了你就回来,我一直盼着雨赶快停呢。”朱棣一听,这才笑着走到我身边,一边脱着身上的湿衣服往地上拧着水,一边笑道,“你这么说,我倒是不对了。待到攻下济南城,我带你去大明湖走走。”
我抿嘴笑了起来,“还算懂事。”
朱棣洗漱好,我便背过身子去,他很快便换了一身干净的贴身睡衣,这才在我身边躺下,我正想着他会有什么行动,他已经翻过身子来伸手将我环住,贴在我的脖间沉沉的呼吸了。我笑了笑,伸手握住他的手,他太累了。
第二天,天气已经转晴,但是战士们依旧没有行动,我越发的奇怪,想问朱棣准备何时攻城,却找不见他的人影,好容易逮住了三保,三保居然也推说自己忙碌,一溜烟便跑了,我看着他方才站过的地方,地上还有一滩湿乎乎的水渍,不由得讶异,天明明已经放晴了,这家伙为何还是这么一直落汤鸡似的?
一直到傍晚,我因为想到附近小镇买一把梳子,便没有和朱棣说就私自去了。每个城市城墙之外也会有几个集市,供周边乡村里的子民前来采购必要的生活用品,而我到达小镇的时候,却惊奇的发现,这样一个零落的小镇,还是傍晚,街上熙熙嚷嚷的居然挤满了人!本来我还以为因为济南乃是交通要镇,四通八达,是以经济发达,连个周边的小镇都这样热闹,可是走近了一看,却发现这些人根本就是流民,一般都是一家多口背着大包小囊,蓬头垢面赶着路,其实他们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赶去,所以一个个的都像游魂野鬼似的,要么就是表情悲苦,要么就是压根没有表情。
我想着朱棣对待属下十分严苛,从不让部队中的人拿取百姓一针一线,再说,大家都是中原人,并不是外邦侵入,根本不存在欺负的民不聊生的情形,就是打仗,也都是一般在荒郊野外,对各路城民基本上没有什么影响,为何还会有流民沦落的如此不堪?
正有一家五口,上面一对老夫妇花白的头发,身上又破又烂,下面一对小夫妻,那小娘子怀中还抱着一个呱呱待哺的婴儿,也许是因为流落在外,这位年轻的母亲自己还饥饿着呢,根本没有什么乳水去哺育这小小的婴儿,那孩子便在空中乱抓着小手,一边撕心裂肺的哭喊着,那母亲见此,心中不忍,也腾出一只脏兮兮的手来擦着自己眼角的泪水。我走上前去,对着她问道,“请问你们是哪里人?”
那妇人警惕的看了我一眼,见我是个单独的女人,才道,“济南城的,这位小姐也是济南内逃荒出来的吗?”
“济南城内怎么了?”我心中大惊,那济南城被铁弦守得固如金汤,而且铁弦在李景隆尚在作战之时,便掌管着全军的粮饷,就算李景隆仓皇出逃丢下绝大多数的粮饷,但是铁弦必定不会叫城内的人民受饿的呀。
“几百年没有遇到的事啦,下这么一场雨竟然把济南城给淹了。”那老妪从儿媳妇的手上接过了小孙子,掏出一个水壶往他嘴里喂着水,接着说道,“咱们的大明湖那样大,一脉直达趵突泉和护城河,这次下雨,竟好像所有的水都流进了大明湖似的,整个湖畔所有的居民住所全都被淹了。城里到处都是士兵,随时准备打仗,哪里还有我们呆的地方,只好逃了出来,有亲戚的寻亲戚,没亲戚的只好风餐露宿,总比呆在大水里强啦。”
“打仗,打仗,苦的都是我们老百姓。谁当皇帝我们根本也不关心,只要太太平平的,有口饭吃就好。”那年轻媳妇子看着小孩子不愿喝水,抹着眼泪道,“以前朝廷是派官爷们守着边疆,现在可好,那些守边疆的官爷又返回来打朝廷,乱套了,全乱套了!”
我听了以后,心中不是滋味儿,从头上摘了一根钗递到她手上,“往北边去吧,把这钗当了,够你们一家的盘缠了,南边不能呆了。”
那一家子见了金钗,眼睛全都放出光来,那老妇人更是双手合十,对着我做起揖来,口中不住的祷告着,“天哪,这么漂亮的小姐,心地又这么善良,跟菩萨似的,我活了这一辈子,也没见过这样的好事!快,快来谢谢这位小姐!”说着,便拉她的儿子媳妇过来要给我下跪,我连忙喝止住,自己转身离开了。
再回身一看,到处都是她们这样一家子的难民,心里堵得难受,梳子也没有买,便逃回了大营。朱棣已经回到了帐篷里,见我回来,一边继续看着地图,一边头也不抬的问道,“去哪里玩了?”
“玩?还有能玩的地方吗?”我冷冷的答道。
朱棣听我语气不对,抬起来看了我一眼,“怎么了?”
我走过去,将他的地图夺了过来,细细的看了一遍,才不由得冷笑道,“怪不得,怪不得。”
朱棣脸色微变,“你去哪里了?”
“济南城的地势低洼,尤其是大明湖那一片,你趁着大雨,忙活一夜,让战士们把雨水全都引到了护城河,暴涨的河水沿着护城河又流进了大明湖,大明湖本是一个城内湖,谁也想不到这样的湖会有一天暴涨,所以连个湖堤都没有,水一进去,立刻便决堤了。水淹济南城,依旧不费一兵一卒,高,实在是高啊。铁弦现在一定正在城内叫苦不迭,你再淹他几天,他绝对要开城门投降的。”
朱棣见我语气冷冽,皱起了眉头,良久才道,“这事情本来不想告诉你的,你怎么知道的?”
“你只消出去走走,看看那四处乱窜的流民,就立即知道了!”想到那襁褓中因为缺乳而啼哭的婴儿,我不由得提高了嗓门。
朱棣顿住,不再说话。我咄咄逼人,走到他面前,气呼呼的说道,“你在北平守城之时,北平的子民为了守住自己的家园,付出多大的努力也心血你是见识过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可以和朝廷的兵队明枪明刀的干,但是不要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把那些无辜的百姓带累了!再这样淹几天,只怕攻进济南城内,还来不及庆祝一番,就得先替那些饿死淹死的成名收尸了。”
“妇人之见,你有这么一套大道理,何苦不去说给铁弦听,让他直接开门,便没有这些不必要的损失了呢?两军交战,不可能没有伤亡,战士伤是正常的,百姓伤那更正常了。”我抬头一看,却见朱颜血不知什么时候从外面走了进来,目光轻蔑的扫在我脸上,“不能帮忙就算了,这种时候还要拿自己的一套道理来说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