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风流-第2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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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前行了百二十步后,随着第一辆骡车,后面地两辆也都停了下来。
唐离缓缓走下,在一个小沙弥地搀扶下来到了第二辆骡车前。
“黑哥,太子毒害玄宗,勾结异族的消息可传出去了?”,骡车内地黑天闻言点点头后道:“出大慈恩寺时就传出去了,阿离你放心,就凭李亨在城中的这些布置,不出三个时辰,我能让半个长安的人都知道这个消息”。
“师傅,现在就让我陪你进去吧!”,黑天的话刚说完,他身边全套子王爷披挂的李睿随即接口向唐离恳求道。
“设想所好,但李蕲心性如何,谁也不知。值此之时说不得会出什么事儿来!到需要你时自会唤你进去,但现在里面形势未明,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险”,双眼扫视过李睿后,唐离转头间向黑天淡淡一笑道:“我虽与天王相交不过年余,且是聚少离多,但其间情谊却自诩当得是‘倾盖如故’四字,此次临别更有一事相求,望黑哥莫要推辞!”。
“你说就是!”
“我进此营若一切顺利也就罢了,若是……还请黑哥务将睿儿送出长安交予李光弼之手,此外,我这里还有给哥舒翰及郭子仪两位将军的信笺各一封,也请黑哥择适当的时机代为转交”,静静听唐离说完,黑天重重看了他一眼后缓缓道:“好!”。
“上次给你的那本书可收好了?”,眼圈红红的李睿闻言,随即从怀中掏出一本薄薄的绢册道:“师父所授,不敢有一日离身”。
“好!”,伸出手去一如往日般摸了摸李睿的头,唐离的话语中充满了刚才不曾有的温情,“我当年在家乡时授业所得及年来对国朝政事之感悟都融于此书之中,你现下看不明白也不足为奇,若是事有不谐也就罢了!倘若他**真能有此机缘治理国政,但能参考此书中所言逐步试行,也就不枉你我一场师徒情谊了”。
“师尊教诲,睿儿必铭记终生”,分明感受到了唐离话语中的沉重,李睿说出这句话时,红红的眼圈中已有泪水滑落。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伸手轻轻拍了拍李睿的肩头,唐离向黑天一笑过后,便转身向前边等候着的老僧走去。
'长安 第二百二十六章 乱起〈十五〉
第二百二十六章乱起〈十五〉
羽林左卫驻地大营外,正有三人缓缓行去,这其中除了那个僧衣芒鞋的老和尚和一个眉清目秀的小沙弥外,另一个人则是一腿微跛的少年官员,其时,太阳已只剩最后一线余晖,散淡无力的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成淡而稀薄的浅影,在远处雄壮军营的衬托下,竟有了几分萧索悲壮的韵味。
由小沙弥搀扶着前行,腿脚不利的唐离尽力挺直了腰背,看了看前方全力戒备,剑拔弩张的军营,再看看身边平和安详,面有古意的老僧,就听他沉吟间缓缓道:“大师虽有济世消弥兵火之心,但因我而使大师入此凶兵之地,还真是心中万分不安!”。
“于我佛家而言,黄金台如茅草窝,不说这军营,便是杀人盈野的战场又有何不可去?”,言至此处,老僧注目前方的军营淡淡一笑道:“诚如小友当日所言,佛在心中,修佛是为修心,既然如此,眼前这军营正是我佛门子弟修行的上好所在,两载不见,小友着相了!”。
当此之时的唐离也没有了与他辩经之心,只嘴角抿出一丝苦笑道:“大师说的是!”。
“羽林左卫大营驻地,任何人不得擅入,还不快快停步!”,一声断然的高喝掩盖了唐离的声音,随后就见一队在大营外巡逻的军士快步走了过来。
待这支队伍走近,那领头的队正见这三人俱是形容出众,不免微微一愣。恰在此时,就见老僧缓缓一步上前道:“老僧大慈恩寺窥业请见左卫李将军,烦劳通报!”。
隋唐间正是佛道两家地大盛期,民间崇佛向道之风极盛,虽然道家乃是国教,但于民间信众而言,尤以佛门为多。方今天下各州之中每设一观则必有四寺相从,既是缘于这一现实。且这一时段佛门信众之虔诚远前代,富贵之家舍宅为寺也就罢了,民间更有许多痴迷的信众不仅尽献家财,就连在佛前故意自毁伤身体以明虔心者也是所在多有,如此种种无一不可尽显出民间对佛门的狂热。
这老僧之修为已达佛性外露之境,不需借助香花宝烛,可谓是动静之间皆有庄严宝相。对于老僧的这种出尘佛意,那领头的队正纵然粗鄙也是感之甚深,不等说话,他脸上原本的凶狠神色已消失不见,而是颇有拘束的做出双手合十之状。
然而不等他说话,蓦然就听身后地队伍中一声惊呼突然而起道:“金州古佛,这位大师就是在金州闭关三十年的金州古佛!”。
这军士忘形地一声叫喊惹得那队军士纷纷侧目,“当日陛下传召佛爷进宫时我正在承天门当值。肯定不会看错的”,对众人的目光视而不见,这军士忙乱的说完这句话后,居然就此涨红着脸拜下身去,刀弓弃置一边,跪倒在地的这名军士双手合十之间。口中连连诵佛不已,其眉眼间的神情看上去真是虔诚无比。
金州三十年闭关枯禅,身为玄奘法师的贴身侍僧,年逾百岁地高龄,堪比则天武后朝神秀大师进京时举城相迎的盛况,这所有的一切都使时人视老僧窥业如“活佛”一般,而“金州古佛”四字也别具深入人心之力,虽然长安百军民中见过他的少,但“金州古佛”四字诚可谓是家喻户晓。
看着眼前这老僧的风神,再见这同伴如此。紧随那名军士之后。又有数名军士应声拜倒,在拜倒的同时。已不自觉的都将手中的军器放置一边。
“阿弥陀佛!”,虽然只是淡淡然一声佛号,然在老僧唱来,却另有直达人心之力,“有劳!”。
被手下这突然一幕搞地有些愣的队正醒过神儿后,也扎煞着手合十礼佛一句后,说了声:“佛爷稍等!”后,便转身飞奔回营而去。
趁此时机,老僧向那拜倒的军士一一摩顶,想必他这摩顶之中也用了对唐离一般的法门,是以凡一人受过摩顶之后,必是脸上涨红愈盛,而眼中的虔诚之色也愈重,其中更有两人竟然忍耐不住心中的激动哽咽出声,此时此刻,因着老僧地行为,原本是弓箭萧杀的左卫大营外竟隐隐有了几分佛家丛林的意味,感受着身边的一切,随之拜倒的军士也越来越多,一时间,礼佛之声隐隐鸣响。
目睹眼前这一幕,唐离不得不再次感叹宗教之力一大于斯,就譬如眼前这一切,纵然是何等饱学大儒,恐怕也不能使这些军士们如此模样。
等了一会儿不见大营中来人,唐离不免心下有些犯疑,恰在此时,对那些军士摩顶完毕的老僧淡淡一句道:“两月前老衲曾于慈恩寺开讲《金刚经》,李居士也曾奉其母前来听经”。
知道老僧来前早有准备,再看他面上安闲如意的神色,唐离心中的急躁也平息了不少。
又等了一小会儿功夫,就见前方营门霍然洞开,随即就有一年过四旬的中年快步而出,此人一路行到老僧身前后,便合十躬身道:“不知大德法驾到此,信众有失远迎,恕罪,恕罪!”,说完这些,此人又抬起头道:“军营之中甚是简陋,没有预备下香花火烛,真是失礼的紧了!”。
听这国字脸地中年如此说话,便知此人当是左卫将军李蕲无疑,再一看团衫服饰腰间那条略显歪斜地玉围,唐离便知此人之所以来的晚必定是刚刚换过铠甲,再嗅着那有些浓烈地熏香气息,想必是虽然时间仓促,但这位李将军还是尽量做了准备,看他这模样,若是时间足够的话难保不会来个香汤沐浴。
目睹着眼前这一切,唐离心中又放松了几分。同时对身边的老僧又多了几分钦敬之意,人老成精,这老和尚还真是人坐寺中,心观天下,依此时来看他前不久突然说要随唐离一起前来地行为,就再没有了半分突兀之感。
“阿弥驼佛!”,对李蕲的恭谨。老僧也是合十唱佛为谢。
与老僧这番见礼完毕后,李蕲才注意到一边由小沙弥扶持着的唐离。不过,他眼神虽是猛然一缩,口中却没说话,只是躬身肃手道:“大德请!”。
随着老僧迈步前行,适才拜倒于地的那些军士也都相继起身,只是他们却不曾就此离去,反是满脸虔敬的自觉围成一个半圆。在唐离三人身后护卫着老僧向营内行去。
也不知金州古佛前来的消息是怎么泄露出去的,随着老僧一路前行,大营中间地道路两边越来越多的军士从营房中钻了出来,而且这些人多是空手而出,纵然有带兵刃前来者,一见到老僧时也不自觉地便将手中的军器放下,而如旁人一般双手合十肃容而立,说来道路两边人数虽多。却鲜有杂音出,唯有低沉的诵佛声嗡嗡鸣响。
眼前以老僧一人而让左卫三军军械尽弃,唐离除了感叹宗教之力大过想象外,也不免脑海中突然冒出个荒唐之极的念头,设若将这些僧人搬到河东平叛前线,岂不是能顶上数万大军。
脑海中刚一冒出这个念头。唐离又随即哑然,毕竟这世间和尚虽多,但“金州古佛”却只有一个,真将如此的得道高僧搬到两军厮杀阵前,且不说这老和尚会不会去,单是这个想法本身就已够荒谬了;再则,安禄山军中精锐多以奚,契丹,室韦等异族为多,而这些人也多是不信佛的。
唐离思绪纷飞之际。几人已到了中军大营外。将要迈步进房时,就见适才一路无声而来的老僧缓缓转过身来。向身后跟随及两边地军士看了一眼后,乃再次合十于胸唱佛一遍后道:“诸恶莫作,众善奉行!”。
这八字却气韵悠长,是以看来老僧语气虽轻,但其声却如三月和风拂过大营,虽两边的军士也听的清清楚楚,面对如此神通,一时诵佛之声愈盛,若不看营房中的设置及各人穿着而只听其声,难免使人心疑是到了那家大德丛林。
进了中军坐定,李蕲让揖坐奉茶对老僧可谓是殷勤备至,却不曾对唐离稍假颜色,在他眼里竟似没有这个人一样。
“以出世之身入三军大营,老僧此番僭越是为长安信众而来!”,言至此处,老僧看了唐离一眼,再宣一声佛号后居然就此闭了眼目,看脸上神情仿佛就此入了禅定。
“阿弥驼佛!”,李蕲又向老僧合十念了句佛后,才转过身来看了唐离一眼,当先向中军左侧的营房走去。
入了这间小房,李蕲转身细心的掩好门后扭过头来向唐离道:“竟然能说动窥业大德前来,唐学士好手段!身负乱臣之名犹敢入我大营,唐学士好胆识!尔此来目的某已是心知肚明,只是任你有苏秦张仪之辩才,也绝难说动我做出那等不忠不义之事,看在窥业大德脸面及昔日同殿为臣的情分上,某以一盏清茶为陪,茶尽而别,至于其它,还请免开尊口!”。
“李将军错了!”,真一坐到了这里,唐离地心倒是彻底定了下来,端起茶盏小呷了一口后,才微微一笑道:“以窥业大德的大量高行,若非出其本心,又岂是我能劝的动的。大师始在营门处言及‘诸恶莫做,众善奉行’,即而又有言曰‘为长安信众而来’,以将军之明,焉能辨不出其中点化之意?”。
对唐离所言,李蕲也只是淡淡回应道:“窥业大师虽佛法精深,但终日处身佛寺清凉之境,偶尔受人蒙蔽也是有的!方今陛下龙体染疾,太子以东宫之尊监察国事本是理所当然,如此顺天应人之举正是天下万民之福!亦正合大师悲天悯人之心”。
“李将军又错了!人可欺,天可欺乎?”,放下茶盏迎上李蕲的目光,唐离毫不掩饰语气中地鄙夷道:“李亨天性凉薄。更兼生性懦弱,刻薄寡恩,这些私德不修也就罢了,此人以大唐太子之身不惜勾结异族以图不轨,如此与国不忠之东宫岂能应人?而为登皇位,不惜以人子之身毒害皇父,如此与子不孝之人岂能顺天!好一个顺天应人!李将军莫非也以为天真瞎了眼不成!”。
“诽谤东宫。你好大的胆子!”,唐离刚一说完。脸色大变的李蕲立即拍案而起:“需知十大逆中‘大不敬’之罪正是为尔等所设!”。
“人证物证俱在!何来诽谤?”,唐离丝毫不为李蕲这番作态所动,安坐如仪的他声音也一如刚才般平稳,“倒是将军眼见叛军作乱却坐视不理,莫非忘了我《大唐律令》中有‘谋逆’之罪?这,可是十大逆之?”。
“好胆!”。
“我一书生,能有多大胆?倒是将军身处必死之局居然还能如此安之若素。如此豪胆倒真让某佩服不已!”。
不理会李蕲脸上的冷笑,唐离顾自续道:“长安兵起,将军拥兵不动,自以为是坐山观虎斗的两全之策,却不知早已进了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