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徐后传-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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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来。犹如秦淮河的各类花魁娘子,你方唱罢我登场,故人不如新。
想去年腊月道衍禅师作为大明使者从高丽国回京,不仅拿到高丽国国书,还说服了东北的北元高官投降,使得大明兵不血刃的得了三十万军民和辽阔无边的疆土,当时何等的荣耀,前来登门的访客犹如过江之鲫,义子姚继同帮忙接待客人,嗓子都快说冒烟了。
短短三月过去,就连城墙细作进城炸城楼的大乱都平息了,见惯了大风大浪的金陵城依旧一副纸醉金迷的样子,早就把道衍禅师这个和尚抛到了脑后。
门前冷落车马稀,这个世界终于清静了。道衍禅师的晚餐是一钵白粥,一碗萝卜泡菜,还有徐妙仪亲手熬的豆豉辣酱。
这对前任义父义女之间,似乎恢复了以前的融洽。只要不提到那些敏感的话题,他们之间还是聊的很开心。
道衍禅师饭后和徐妙仪散步消食,高大的背影被夕阳拽出一道狭长的阴影,随着步伐起伏着,好像变形的妖怪似的。
万寿寺是千年古刹,沿路全是参天巨木,走到这条道上,夕阳投过遮天蔽目的叶子,投射在他们身上橙黄色的点点与斑斑。
徐妙仪说道:“禅师,我以后出门比较方便了,会经常来看您的。”
道衍禅师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在家里不习惯?”
徐妙仪说道:“做惯了自由的飞鹰,还能关在笼子里当家雀养着吗?”
道衍禅师说道:“你如今算是苦尽甘来,好好珍惜吧,莫要太让父兄操心了。”
徐妙仪面有恍惚之色:“问世间何为苦?其实在姚家八年,军营两年,如今在徐家几个月,我都不觉得苦的。就是觉得茫然,不晓得未来之路通向何方。”
道衍禅师呵呵笑道:“我活到了这个年纪,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其实内心和你一样,都是茫然的,都不能预料未来之事。”
徐妙仪有些咋舌,“可是我觉得您好像什么都能放下,总是一副心有成竹的样子,什么都难不倒您啊。”
的确,在明教,道衍禅师俨然比小明王姚继同更有威望,只要道衍在,明教中人就安心,不会失去信心。
道衍禅师指着自己的老脸说道:“人活一世,其实修炼的就是几副皮相而已。见到不同的人,展示不同的皮相,皮相修的越真实,人的道行就越深。真实内心如何,其实有时候自己都会被自己蒙骗了。比如你父亲,即使手无寸铁,赤手空拳站在原地,也有一股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威压,令人不敢直视。而你会恐惧自己的父亲的吗?不会,因为而在你面前,他会自然的收去所有的威压,展现他柔弱慈爱的一面。”
“而我呢,在外人面前,是得道高僧,是天子近臣,我要展示一种我很聪明、聪明的看破一切的神秘之感;而在明教同仁面前,我是辅佐小明王的指挥长老,犹如灯塔的守塔人,看见了我,他们就知道灯塔不会灭。这时候的我要有临泰山崩而不变色的冷静。而这两个皮相,都不是我的本心。”
徐妙仪似乎若有所悟,问道:“那您的本心是什么?”
道衍禅师说道:“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徐妙仪上下打量着淡定的大师,“我不信,您怎么可能和我的本心一样呢?故意说来安慰我的吧。”
道衍禅师说道:“披着诸多皮相,其实都是困于红尘,没有参破贪嗔痴,不得超脱罢了。”
徐妙仪笑道:“您不是号称得道高僧吗?居然困于凡人的红尘?”
道衍禅师也笑道:“参破贪嗔痴,需要舍离断,我不舍,不离、不断,如何超脱?其实高僧也是我的一副皮相,当不得真。因为我的目标,从来就不是成佛啊。”
说来也怪,徐妙仪和道衍禅师还是父女关系时,都不曾这样敞开心扉谈过,斩断尘缘后,反而聊的深了。
道衍禅师面露感慨之色,说道:“你也知道,我们姚家从汴京迁徙到苏州之后,家道中落,我父母早亡,家中靠着大哥支撑,年少家贫时,大哥需要我在医馆当学徒,以支撑家业。可是我那时听了说书人几句评书,又看了几本隋唐三国帝王将相的话本小说,就妄自尊大,学书中的大人物,想要学屠龙之术,以平息天下之乱,对当学徒一点兴趣都没有。”
屠龙!
徐妙仪顿时惊愕,这两个字是僭越之词,道衍禅师却轻轻松松的说出来了。
看着妙仪惊讶的眼神,道衍禅师平静的笑了笑,“对,就是屠龙。当时元朝朝廷*不堪,百姓如行尸走肉般活在水火之中。是因真龙之子无道,祸害人间,我便立志屠龙,想要看见太平盛世。”
“哈哈,小小少年,连大字都不识几个,三餐不继,便立下了屠龙之志,你说不可笑不可笑?”回忆往事,道衍禅师双眼都亮了,自嘲道:“当时想着学习兵法,做关羽张飞这种千古流芳的大将。要看懂兵书,首先要学会识字,就干脆去了寺庙剃度,当一个小沙弥,能吃饱饭,平时跟着和尚们识字。而当时寺庙的主持已经秘密加入了明教,成为明王韩三童的心腹,在他的引导和教诲之下,我也加入了明教。”
“当时主持对我说,人和龙力量太过悬殊,人是不可能战胜龙的。想要屠龙,就必须先成龙,或者辅佐出一条新龙,两龙相争,方能屠龙。昔日唐王李世民就是长孙无忌、程咬金等人辅佐出的龙,屠掉了隋炀帝这条恶龙。”
徐妙仪说道:“您当时以为明王就是那条龙?”
道衍禅师自嘲的笑道:“是的,我眼光太差了。我见证过明教从籍籍无名,到红巾军遍布天下。可惜明王只是一条蛟,并没成龙。反而是昔日明教同党朱元璋后来居上,得势成龙,赶走了北元,一统天下。”
造化弄人,一门心思屠龙的道衍禅师反而成了躲在阴暗处的密党,功亏一篑。
徐妙仪沉默了,道衍禅师不可能背叛明教,投靠朱元璋,所以他一辈子都不可能实现屠龙的理想。
果然贪嗔痴的下场,基本就是求不得。
道衍禅师一笑,“所以屠龙才是我的本心,要实现这个理想,就要看姚继同是否有真龙之气了,但目前来看,朱元璋这条龙稳坐江山,我能够辅助姚继同保住明教就是侥幸了,所以才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嘛。”
徐妙仪也有些怅然,问道:“姚继同似乎也无心成龙。”
道衍禅师也无奈笑道:“是的,或许是跟着我念经参禅的时间太多了,姚继同心如止水,痛恨战争,他只想保住明教,保住这些誓死追随明教之人的身家性命。屠不屠龙的,他好像不在乎。我看他才是参破贪嗔痴,得到舍离断呢。”
徐妙仪说道:“本性使然,要说服一个习惯握笔的人去拿刀,确实太有难度了。”
道衍禅师叹道:“或许我是老了,患得患失的。屠龙之心犹在,却又不忍心再起战乱,明教只剩下这些人了,难道为了我的理想,要他们冒险送死不成?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道衍禅师和姚继同都并非滥杀之人,这也是姚妙仪愿意继续和他们来往的缘故。只要人性本善,没有害人之心,她明知这样来往有一定危险,可也忍不住时常来万寿寺看他们,心想着如果有一天明教覆灭,她可以帮着道衍和姚继同逃出去。
管他什么阵营、什么立场、什么乱七八糟的阴谋恩怨。这世上她在乎的人并不多,挂念她的人也不多,能够留一个是一个。
徐妙仪和道衍禅师回到禅房,朱守谦和三个妹妹也刚刚到,姚继同正在接待他们。
徐妙仪纳闷了,“表哥?妹妹?你们怎么都来了?”
三小姐徐妙溪的嘴最快,“大姐姐,表哥想见见你,你又不在家,我们就带他来找你了。”
徐妙仪看了看天色,虽然夏天黑的晚些,但也不至于这个时候才找到万寿寺吧!
徐家三姐妹有些不好意思了,作为二姐,徐妙清主动出来担当责任,“是我贪玩,逛了一路,这时候才到万寿寺。”
徐妙仪倒也不是责备三个妹妹的意思,想到她们整天在家也无聊,还要帮着打理家务事,便说道:“下次想要出来玩,和我直说便是,我带你们出来。”
自打元宵节城墙风波的教训后,三个妹妹就没有再主动提出要徐妙仪带出去玩过。生怕再生事端,连累大姐姐被圈禁在祠堂思过。
现在到了夏天,风波过去太久,好了伤疤忘了疼,心思又活络起来,听闻徐妙仪主动提起带她们出来玩,三个妹妹脸上都有了笑意。
时间不早,徐妙仪一行人赶紧辞别了道衍禅师和姚继同,临行前,徐妙仪见朱守谦手下的护卫统领有些面熟,她仔细回想着此人的面容,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他是明教光明长老狐踪手下的人啊!
表哥怎么和明教的人搅在一起了?
☆、第89章 无情便休
徐妙仪以前在明教的代号是昏鸦。跟着朱守谦的侍卫统领代号是蝴蝶,听起来是个女孩的名字,其实是一名壮汉,本名叫做胡重七,潜在军营多年,混到了百户的位置。
靖江王朱守谦即将开府出宫单住,他这个郡王府相比几个皇叔的亲王府而言,肯定是个无人烧的冷灶。胡重七得了上司狐踪的指令,专门烧朱守谦这座冷灶,当了靖江王府的护卫统领,并且迅速得到了朱守谦的信任,如今已经升了千户。
徐妙仪怀疑明教给朱守谦设套了,只是具体明教想从他那里得到什么,达成什么目的,她无法猜测。
但是当她从三个妹妹那里听到孙爷“无意间”说出绍兴谢家故居厉鬼索命杀人后,她开始察觉到了明教的意图:八成是想把朱守谦引到谢家的案子这边,进而拉拢他,或者干脆把朱守谦也变成明教中人?
可是如果真是明教的想法,那么我和道衍禅师见面时,他和姚继同为何都绝口不提呢?
难道真把我当外人,教中大小事务都不和我说了?其实也可以理解,毕竟我已经脱离明教了。
而作为明教的前任成员,徐妙仪又不能和朱守谦戳破此事,否则会给明教带来灾难性的打击。可是徐妙仪又不愿意见到朱守谦和明教有来往。
左右为难,徐妙仪备受煎熬。三个妹妹见她神情不悦,还以为是孙爷说的绍兴谢家老宅子闹鬼一事惹的大姐姐伤神呢。
据传大姐姐是亲眼看见外祖父一家上吊自尽的。
马车行到半路,徐妙仪突然说道:“你们三个先回瞻园,我要去军营找父亲。”
徐妙仪向护卫借了一匹马,往城外神机营方向而去。神机营是朱元璋非常重视的火器营,里面的将士都配备了火铳和火炮,是大明最精锐的一只队伍,堪称国之利器,由魏国公徐达亲自训练督阵。
一来为防止泄密,二来是火器并不稳定,所以神机营所处的位置十分偏僻,守卫森严,三面环水,另一面是山,俨然一副与世隔绝的模样。
徐妙仪手持令牌,过了好几道关卡,才远远见到亲爹徐达在训练神机营的士兵拿着火铳,练习三段射击术。
其实就是把士兵分为三队,一队射击时,另外两队装填火药在后面准备,以形成连珠射击,是对抗北元骑兵冲击的制胜法宝。
听起来容易,其实实际操练起来很有难度,因为火铳是纯铁铸造而成,入手沉重,在里面装填火药和子弹,然后用通条压严实了,用火镰点燃引线,才能搁在木头架子上发射——火铳很重,而且点燃时后坐力极强,靠着肩膀和手臂的力气难以支撑,必须借助架子,所以与其说是火铳,不如说小型的手提式火炮了。
一支合格的火铳军需要经过上千次这样枯燥的演练,才能在上战场时冷静的面对奔驰而来的北元骑兵,镇定的瞄准,装填弹药。
一排排火铳射击的声响响彻云端,徐妙仪觉得耳朵都嗡嗡作响了,父亲聚精会神的练兵,她不便打扰,静静的站在树荫下,冷不防觉察到有一道视线盯着自己,她凭着感觉望去,看见燕王朱棣也混在火铳军里面,当一个小头目,正带着一排人装填弹药。
四目相对之时,互相认出了彼此,两人相视一笑。恰好这时徐达手中扬起了红色的三角旗,朱棣率队上前,挺枪射击。
此时天已经擦黑了,□□迸出的火星犹如焰火般在黑夜里燃烧着。空气中充满了硫磺的味道,熏得蚊虫都不敢近身。
徐达扬起白旗,命令队伍解散。约千人的火铳兵扛着火器弹药弹药默默离开,前往各自的营房,连一声咳嗽都不闻,可见徐达治军之严。
徐妙仪走进过去,叫道:“父亲。”
徐妙仪来过好几次神机营了,在这里她学会了用各种火器,徐达将她当半个儿子养着,并不阻止。
徐达说道:“这么晚了还出城,有什么事情吗?这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