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徐后传-第1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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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妙仪嚼着甘甜的蜜饯,“我也不知道这孩子什么时候上身的,倒也来的巧,我如今有孕,东宫那边估计会收敛一阵子,对了,你怎么从太仆寺弄了西洋小矮马?听说那小东西极其珍贵,很难配种养活。太仆寺卿马全是东宫朱允炆的岳父,他倒是很给你面子啊。”
朱棣说道:“马全八面玲珑,谁都不得罪,东宫和藩王之间的摩擦,他佯装不知,小矮马是他主动示好,送到燕王府的。”
徐妙仪赞道:“真是人才啊,难怪连马皇后都默认他是马氏族人了。听说马全以前想把女儿推上太子妃的位置,无奈遇到了吕侧妃这样的劲敌,把女儿磨成了老姑娘,差点耽误了嫁期,都没能踏入东宫半步。”
“马全这个人不仅没有记恨吕侧妃,反而与她和好,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了吕侧妃,将女儿马氏嫁给了小其三岁的朱允炆,从河蚌相争,变成了两强联手,东宫庶出更加强势,我看如今东宫嫡脉危机重重啊。”
朱棣又递给妻子一个蜜饯,说道:“太医叮嘱过了,孕中不要多思,放松静养便是。你自己也当过大夫,应该知道这个道理。其实东宫嫡脉一直处于弱势,不过有开平王府常家这个外家做靠山,最近常家的舅公蓝玉也风头正劲,是大明最出色的青年武将,军中各种关系盘根错节,岂是吕侧妃在东宫兴风作浪就能撼动的?朝廷有朝廷的规则,后宫没有那么容易影响到父皇的决定。”
徐妙仪缓缓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或许我多想了。不过呢,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嘛,我从小经历了太多的变故和背叛,免不了疑神疑鬼的,尤其是当了娘之后,看着小小的生命一点点长大,不想让他们也经历我小时候受过的磨难和痛苦。”
朱棣轻轻拥着妻子,“不会的,有我在呢。我不容许任何人伤害我们的孩子。”
徐妙仪靠在丈夫温暖的怀中,“我知道你会,不过我是母亲嘛,也有保护他们的责任。东宫将来若是嫡子朱允熥立为世子,成为国储,我娘家徐家和常家是世交,将来我们没有可愁的,为大明守护好燕地,尽到藩王的职责就够了。就怕吕侧妃作妖,颠倒了嫡庶,朱允炆成了国储,到时候就……”
徐妙仪眼里闪过一丝恐惧,喃喃道:“我外祖全家惨死,还有表哥的父亲朱文正之死,归根到底,都因为皇权的归属。皇权之下,任何血缘亲情,任何君臣之谊都不堪一击,我真的很害怕历史重演。”
朱棣安抚着拍着她的背,“我明白,保护你们,绝不能寄期望任何人的仁慈,我会有所准备的。”
经历了李善长事件,朱棣已经连亲爹洪武帝都不敢相信了,皇权面前,任何人都是螳臂当车,唯有……
安胎药有助眠的功效,徐妙仪在丈夫怀中睡去,朱棣轻轻给妻子盖上薄被,悄悄走出房门,来到书房,负手看着墙上挂着的舆图。
马三保进来了,低声说道:“殿下,奴婢托了宫里的关系打听清楚了,王妃是从御书房出来才晕倒的。”
朱棣双拳一紧,“可王妃自己说,她是和胡善围在御花园散步时眩晕的。我就觉得父皇母后兴师动众赏赐了这些东西有疑问,原因就在这里,看来王妃在御书房受了父皇的责问,动了胎气,父皇心中有些愧疚。”
朱棣北伐凯旋,洪武帝只赏赐了宝钞十万。徐妙仪生朱高炽等三个孩子时,都没有这样丰厚的赏赐。父皇突然变得如此大方,朱棣本就多疑,觉得有异,便命马三保暗中打听。
有的时候,你对一件事有无数个猜测,而猜测的那个最坏的结果,往往就是现实。
徐妙仪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干脆和胡善围一起说了个谎言敷衍过去,可这个谎言犹如一记重拳,打在了朱棣的心口。
朱棣觉得,自己刚刚做出的各种承诺太可笑了,他分明连妻子都没有好好的保护住。父皇始终对徐妙仪有成见,一旦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父皇就会疑心她的立场。
倘若坐视下去,徐妙仪恐怕会沦落到和外祖父谢再兴一样的结局。
马三保伺候朱棣多年,知道主人动了怒气,可对方是皇上,父子生隙终究不好,于是小心翼翼的说道:“殿下,王妃如今并无大碍,此事——”
“等到有大碍的时候做什么都晚了。”朱棣面沉如水,看着墙上挂着的舆图,“做好最坏的打算吧。”
马三保猛地抬头,“殿下是说……”
朱棣点点头,“准备好海船和火炮,暗中招募人手,组建海军,将来万不得已时,我们可以继续张士诚当年没有实现的计划——攻下琉球国和南海诸岛。”
最坏的打算,就是带着徐妙仪和孩子们远走高飞,占地为王。
妙仪许了他一生一世,他定不辜负她的深情。
马三保说道:“奴婢手下的商队已经陆续从葡萄牙人手里买了佛郎机大炮和□□,正秘密送到一个孤岛,还有一批匠人在那里日夜效仿铸造我们自己的火器,殿下放心,无论将来发生何事,燕王府都足以自保。”
马三保得了沈万山的藏宝图和海航图,远走海外数年,加上朱棣暗中支持,回来时成了海上巨贾,手下有庞大的商队和海船,马三保在沿海一带是鼎鼎有名的马百万,没有人知道他其实是燕王府的大管家。
八年前马三保尚不会游泳,八年后他已经是海上一方霸主了。
朱棣点头,冷冷说道:“太子这些年过的太自在了,是时候给他制造一点点麻烦,让他回去解决自己的家事。”
没过几天,八月初一大朝会上,有官员上奏,说东宫嫡子朱允熥已经十二岁,应该立为东宫世子,以明国本。
立刻有御史反驳道:“广泽郡王才十二岁,秉性未定,此时立世子尚早。”
提出奏本之人冷笑道:“早立国本,是为明嫡庶,稳定朝局。当年东宫太子不到八岁时就立为吴王世子,如今广泽郡王已经十二,忠厚仁德,礼贤下士,可立世子。”
御史驳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当年皇上常年在外征战,当然要早立国储。如今海晏河清,天下太平,况且东宫太子就是国本,有了太子,何必再立世子。”
御史的靠山是吕氏家族,他当然反对立朱允熥为东宫世子,自以为辩驳的理由无懈可击,岂料不知从那个角落里跳出来一个口无遮拦的官员,犹如投进一块巨石,搅混了水。
那个官员说道:“广泽郡王才学平庸,若立其为世子,必殃及大明江山社稷。东宫皇长孙朱允炆年轻有为,天纵奇才,忠孝仁义,实乃国之幸也,堪为国储!”
轰隆!
仿佛朝着一锅沸油里泼了一盆水,朝野上下当即炸开锅!连吕大人和马全两个朱允炆最强大、最忠实的支持者都暗暗着急:这种话你心里想想就行了,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就再也糊不上去去了啦!
再观其相貌,面白无须,应该是刚中进士的年轻人,想要升官,急于表现自己,可惜太着急了,反而好心办坏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当即有人认出了此人的身份,大声骂道:“呸!广泽郡王是东宫唯一的嫡孙,外祖是为大明打江山的开平王常遇春!也就你这种不认祖宗的两姓贱人会颠倒嫡庶,枉顾论理纲常!”
无论暗中支持谁,都讨厌此人口无遮拦,从此搅合得朝野东宫永无宁日,便一哄而上,将讽刺毒舌对准了此人,一拥而上,撕咬蛰杀。
吕大人低声问马全,“这人是谁?为何都骂他两姓贱人?”
马全八面玲珑,人脉颇广,立刻道出了此人来历,“他叫做杨士奇,幼年丧父,母亲迫于生计,给了一个罗姓人做妾,他就改姓了罗士奇,叫后来罗家人见他读书有些天分,就容许他改为生父的姓氏,故他们都骂他两姓贱人。”
吕大人低声道:“我观此人临危不乱,面对群臣围攻,唾面自干,倒也是个人才,就是太缺心眼了。”
马全说道:“年轻人嘛,又是那种见不得人的尴尬出身,急着出人头地,总想一鸣惊人,犯点错无所谓。以后暗中培养他,会是一条不错的忠犬。”
扬士奇一石激起千层浪,早朝前所未有的热闹,龙椅上的洪武帝面无表情的看着群臣围攻一个年轻的小官员。
过了许久,洪武帝抬了抬手,身边的太监叫道:“肃静!”
洪武帝问坐在下首听政的东宫太子朱标:“太子,你怎么看?”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爹,这是一道送命题。
扬士奇是朱棣的人,也是个传奇人物。
☆、第242章 世子之争
这是个两难问题,若同意嫡子朱允熥为世子,顺应了礼法,可是太子朱标的心偏向庶长子朱允炆。乐—文他若说要立嫡,那么朱允炆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可是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尤其是小舅子郑国公常茂看着自己,小舅子的小舅子——青年大将蓝玉也在一旁虎视眈眈,朱标不敢说他想立朱允炆为世子。
朱标说道:“儿臣觉得孩子们还小,秉性不定,此时议论立世子,为时尚早。”
强压之下,朱标选择逃避,先帮朱允炆拖延着,将来或许有所转机。
洪武帝面无表情,他又指着一直保持沉默的郑国公常茂说道:“常爱卿,你以为如何?”
常茂久经沙场,威压之下,泰然而若,说道:“回禀皇上,自古以来,无论皇族还是民间,选择继承者都是一样的规矩……有嫡立嫡,无嫡立长,若年岁相同,择贤者立之。”
亲妹妹在东宫为太子妃,被冷落多年,痛失长子朱雄英,最终抑郁而终。郑国公常茂当然明白太子偏宠吕侧妃,偏向庶长子朱允炆。可是千百年来,普世大众认定的就是有嫡立嫡的规矩。
凡是违背这个规矩、颠倒嫡庶的、枉顾伦常的,朝廷必定经历动乱,甚至遭遇灭顶之灾。太子被吕侧妃迷惑,误入歧途,但洪武帝是明君,他不会犯这种错误。
何况还有父亲常遇春昔日的君臣之谊在,常茂觉得吕氏家族、马全还有他们的附庸们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不足为惧。
常茂自信洪武帝肯定站在亲外甥朱允熥这边,被群臣喷得狗血淋头的“两姓贱人”杨士奇又不怕死的站出来说道:“元人进犯中原,礼乐崩坏。大明建国以来,皇上崇尚古礼,修大明会典,重祭祀礼仪。既然皇上可以法古建邦,分封诸王,为何不能效仿上古五帝时代的禅让制,择贤能者当政呢?臣觉得皇长孙朱允炆就是天纵奇才,千百年难得的贤德之人,不用拘泥嫡庶常论。”
古代皇权继承,最初是贤者得之的禅让制,上古五帝尧舜禹皆是如此,并非以血统为主的世袭制。洪武帝建立大明,为表示正统地位,效仿上古尧舜禹等圣贤,实行“三请三让”的礼仪,登基之前群臣们请求他当皇帝,他三次推脱。群臣三次请求,才“为免其难”的登基为帝,其实他不可能将皇权旁落,所谓效仿古礼,只是类似祭祀的政治表演而已。
轰隆!早朝又是一片哗然,此话不仅乱了嫡庶、还推崇他们一直反对的法古建邦,简直大逆不道,是读书人的耻辱。
群臣们轮番上阵,痛骂杨士奇,恨不得活剥了他的皮。常茂和蓝玉都懒得回头看杨士奇一眼,更别提和此人争论了,简直辱没了他们尊贵的身份。
杨士奇唾面自干,岿然不动。
这次大朝会过后,杨士奇立刻被贬到西北某个偏僻的县城当小县官去了,但是他搅合拨乱的东宫世子之争也由此开始,永无宁日。
东宫,吕侧妃听闻朝堂的乱局,顿时大怒,拍案而起,“这世上怎么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上赶着巴结你,差点坏了我们的大事!和你外公说,找个借口夺了杨士奇的官,压得他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朱允炆说道:“外公和岳父说杨士奇是个人才,远远打发出京城当个小县官,避避风头,慢慢调/教磨砺,以后会是一条听话的好狗。”
吕侧妃问道:“皇上下朝后有没有问你同样的问题?”
朱允炆淡淡道:“问了,我说弟弟是嫡子,我无意和他争什么,我和弟弟从小就感情极好,无论外面如何诋毁,如何挑拨,都不会影响我们兄弟之间的情谊。”
吕侧妃有些失落,“如此一来,皇上会不会觉得你没有进取之心?”
朱允炆瞥了母亲一眼,说道:“在这个时候,不争就是争。何况皇族这些皇孙,有谁能够和我比肩?我是最优秀的皇孙,根本不用刻意在皇上面前表现什么,皇爷爷最欣赏的人始终都是我。”
吕侧妃始终觉得心悬,“朱允熥有没有疏远你?”
朱允炆给母亲倒了一杯茶,“从他出生开始,我就无微不至的关心他,爱护他,母亲还觉得我多事,现在明白我为何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