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是倾国色-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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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臂搭在她的因朝里侧卧而露在外边的右肩上,察觉到肌肤相碰时她的微弱战栗,萧弋舟便猜到她没睡着,不过在他问出这话之后,嬴妲忽然抖了下肩膀,将他的手挣开了。
他有瞬间地怔忡,“软软……”
“让我抱抱好不好?”
全军营里都知道萧世子惧内,但他们还不曾见过他朝她低声下气求饶。若是见了,恐怕下巴也全要离体而去了。
嬴妲再度抖了下肩膀,将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忘掉羞耻心拿上来的手掌又抖掉了,萧弋舟万分无奈,头再度痛了。只要饮酒便会头痛的毛病始终没变,嬴妲一直劝他戒酒,或者少饮,他也记着,今日实在是心中烦躁,上了酒桌便没忍住,中原人说借酒浇愁,饮了三两盏,确实觉得愁绪淡了,烦躁退了,又忍不住贪杯起来。
他酒量也不好,饮了不多,头晕脑胀的,只是面子上实在有些撑不住,便没离桌,正巧下人来寻,又将一身她亲手做的大氅披他身上,嘱咐他着紧身体,胸口一烫,他鬼使神差地便回来了。
再也不想顾什么颜面羞耻。
“软软。”
他一声又一声地喊着她。
这名字是他起的,嬴妲每次听一遍便感到羞耻得令人脸红,曾习惯了之后默认了,眼下却浑身不适,背后仿佛扎了上万根银针,直刺入骨血的那种不适。
她睁开了还沾着泪珠的眼睛,手掌轻轻拍着孩子的襁褓,不言不语。
他还在一遍一遍唤她“软软”,嬴妲终于忍受不了了,咬着嘴唇冷然说道:“萧弋舟,你这个混蛋,你不是认定我对你不忠么,我骗你么?你还回来做甚么?”
天生柔软的嗓音,即便是怒着,也仍然撩人,萧弋舟的心便被撩动了下,“我不是……”
嬴妲没有说话,将被褥往上拉了些盖住肩膀,伸手抱住了宝宝,不想理会身后的男人。
萧弋舟垂下了眼睑。
“软软,我是在嫉妒夏侯孝。”
她微微一怔,睁开了眸子,只是分毫没有动。
“我自然知道你不会,即便,真受了他的强迫,平昌的那一晚你也不会骗我。只是我嫉妒夏侯孝,恨我自己。我不该那么轻易地便离开你,让你被他抓走,还……他轻薄过你……”
他也不是傻子,想起嬴妲曾经半开玩笑般问自己,离开平昌前的那一晚做了什么,说他偷摸翻入宫墙,被夏侯孝的人撞见了。她何时见过夏侯孝?那时起萧弋舟心头便有这样一个疑虑。
从夏侯孝口中听到那些污言秽语之时,他下意识地恼羞成怒,拔剑杀人,而过后,在东方先生的劝说下,他冷静了下来,冷静之后,此事的前因后果,他已完全明白。
“软软,我不是生你的气,只是你的夫君太小气,你知道他。他同自己过不去。”
“他恨自己无能,当年保护不了你。”
“他也恨自己,明知道夏侯孝所言是假,可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妒忌,伤了你。”
周遭静谧得只剩下烛火被一缕风扑灭的声音。
屋内陷入了一团黑暗。
“软软,我从来不是什么好人。你第一次在平昌认识的萧弋舟不是我,第二次才是,对你坏的、拥有变态占有欲的,恨不得将你每一寸都完全占有的,才是。你将我想得太好了,我也只是一个平凡自私的男人而已,同那些跪倒在你石榴裙下祈求你怜悯的男人并没什么不同,男人的劣根性就是这样的,自私而卑劣。所以我,我……对看了你身子的夏侯孝做不到大度。”
“从第一次上战场以来,我胜了无数战役,大小不计,俘获了许多敌将,可从来没有像对夏侯孝那样,不顾激起民怨、不顾军威官声、不顾后果代价地将人就地杀死,又将他倒悬曝尸……我心胸狭隘,我无比介意这件事。以后,我尽量不会了……”
“若易地而处,你会介意么?即便相信,也会介意么?”
嬴妲没有说话。
她仿佛已经睡着了,恬静而安谧,四周悄然无声。
他阖上了双眸。
“软软,让我抱着好不好?”
他试图再度将手搭上去,这一次嬴妲没有为难他,她真的已经陷入了梦中,萧弋舟试探了一下,内心无奈之中又有些荒谬地感到辛酸,他搭过手来,将嬴妲柔软的身子笼入了怀中,脸贴在她的温软如雪玉般的后颈肌肤上,感受着那一股幽幽甜香窜入鼻中,唤醒他全身正陷入沉睡的安逸和舒适感。
萧弋舟戒备心重,能在床头绑上匕首,也容易惊醒,嬴妲起得早些,几乎是她一动,他便清醒了,醒来之后第一件事便是信手扯开了红罗帐,日光穿透轩窗,映入罗帷,将清早苏醒的小妇人的奶白肌肤烙上灿亮的黄印,她看了他一眼,也没说话,只顾去照顾儿子。
萧弋舟忙翻身跪坐起来,替她搭把手。
事实上初为人父的萧世子在给儿子换尿布这事上几乎只会帮倒忙,儿子并不像战场上训练有素、吃苦耐劳的将士们那样听话,指东不敢打西,他反而天生反骨,非要与萧弋舟对着来,他脾气上来在他屁股上抽了一记,嬴妲看了心疼不已,将碍事儿的男人推下了床,自己来。
遭到母子俩的一同嫌弃,他只好尴尬地在一旁看着,接受娇妻时不时让他递衣裳的命令。
说起来女人大多有一种做母亲的天性,嬴妲以前包扎伤口能包得其丑无比,生了平儿之后,换尿布,为儿子穿衣这事上却做得很熟练,仿佛已生过几个孩子一样。
他平静地看着嬴妲的侧脸,欲言又止。
想问一声,你还生我气么。却没有问出来。
周氏从外头走了进来,一面走来一面大喜过望地说道:“世子。禀世子,侯爷与夫人都到了。”
连正为孩儿穿衣的嬴妲都是一顿,萧弋舟蹙眉道:“一道来的么?”
“不是,”周氏道,“正撞上了,夫人从西城来,侯爷从东城来,正在门口呢。”
萧弋舟看了眼嬴妲,“我去迎。”
嬴妲没有说话,脸色不冷不热的,等萧弋舟抿唇走出了屋门,周氏才走了过来,“怎么了,夫人竟然还没原谅世子爷么?”
嬴妲垂了脸,在宝宝额头上亲了亲。
“我没有不原谅他,只是他同自己过不去而已。”嬴妲爱看他纠结,纠结死自己、憋屈死自己的模样,在这点上她一点都不心疼。
*
萧侯是一路掐着日子算着时辰,紧赶慢赶,好容易与夫人碰头到了郡丞府邸门口,萧侯没见过小长孙,夫人也没见过,但夫人似乎比萧侯更急迫,尤其是在东边遥遥撞见萧侯大模大样地骑在高头大马上春风得意而来时。
嬴夫人懒得给此人一个眼神,正要入门去,萧侯见状不对,策马奔腾而来,拦在嬴夫人马车前阻住她的去路,下马将人拦住,“夫人,这是岂有此理了,咱们见小辈,还要自己上赶着入门,哪有这道理,我让人传一声,让弋舟亲自来接。”
都是来为萧家贺弄璋之喜的,萧家的嫡长孙,西绥未来的少主人,说不准还是能做太子的,萧侯一点不吝啬,排场铺得极大,他身后跟着的马队几乎排出城门去了。
嬴夫人这些年一直极不喜他的做派,萧侯又要过来拦住她的臂膀,嬴夫人便蹙眉让了开,“绿瑚。”
正当萧侯纳闷儿之际,嬴夫人对身后钻出马车的婢女说道:“将我的放妻书与和离书各取一封交给侯爷。”
萧侯登时傻眼了。
他逃出兀勒,与萧弋舟战场相逢,固然传出一道上阵父子兵的佳话,可兀勒的人谁不知道萧家侯夫人要和离,侯爷他这是不胜其扰这才逃出去的。
打了大半年的仗,恐怕连萧侯自己都忘了,在他离开兀勒之前,他不管走到侯府哪个角落,只要碰上琅嬛轩的下人,都能收到一封和离书或是一封放妻书,或是,两封一齐塞他手里。
绿瑚依言,将东西取了过来要面呈萧侯,萧侯如欲就斧钺汤镬,急慌地朝身后一跳,用难以置信的目光望向夫人。
“夫人,都如此久了,你还要同为夫使气么?”
嬴夫人淡淡说道:“非是使气,侯爷若还不明白,我只好赔上耐心让您明白。”
“这……”
萧侯甚至不敢看身后,说不准一帮老兵油子面上噤若寒蝉,心中却都在笑话他!
绿瑚将嬴夫人解下的斗篷拿在了手里。
屋外僵持不下之时,萧弋舟走了出来。
一行人除了萧侯与夫人齐刷刷下马下车行礼,萧侯一见险些又傻眼,什么时候这兔崽子的威望名声竟越过了他这个老子了?
萧弋舟神色波澜不惊,对父母寒暄一二,便让绿瑚搀扶母亲让门,优先探望小开平。父子俩一前一后地走在后头,到庭院下时,萧侯瞻前顾后,屏退左右,皱眉压低了嗓音将萧弋舟的胳膊往下一扯,“若无为父相助,你即便能胜,又岂能胜得如此之快?”
这一点萧弋舟承认,他垂下了眼睑。
“父亲,我自顾尚且不暇,您——”他眉头微攒,“儿子只能说,这么多年,您对侯府后院的两个女人一无所知。”
第74章 情由
“父侯安置在的凤姨娘, 为了一句累及父侯与母亲之间的情分, 便寻了短见。父侯是如此以为的么?”
萧侯一愣。
“是啊。”
萧弋舟皱眉盯了萧侯一眼, 萧侯疑惑之际,他对父亲大人行了揖礼,转身走了。
嬴夫人打入门后便一心扑在小孙儿上, 与嬴妲坐一块儿聊天,少顷,萧弋舟掀开珠帘走入里屋, 嬴夫人抬起了头,“过来。”
萧弋舟依言走了过去。
未几, 萧侯也走了进来,算是凑全了人头,嬴夫人自觉让开一侧,命人搬椅子来予萧侯,萧侯深深凝视着夫人,嬴夫人说完话之后便不再看他了,食指微微发痒, 低头, 却见襁褓里粉雕玉琢的小婴儿圈住了自己的食指, 嬴夫人惊喜万分,“他认我呢,来, 给祖母抱抱。”
嬴妲便顺从谨慎地将襁褓给嬴夫人, 嬴夫人也是二十年没抱过婴孩, 新奇地盯着瞅了瞅,抬头不经意地说道:“模样像极了弋舟!”
随着她话音落地,萧侯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嬴夫人却发觉嬴妲好似兴致缺缺。她心思细腻敏锐,捕捉到似乎从萧弋舟走入房门开始,这小夫妻二人竟没有说过话,而且在她打量之下,这俩人连目光交汇都没有。
她抱着平儿朝身后看了眼,萧弋舟耷拉着眼睑,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一言不发。
这倒奇了。
她的儿子,她心里清楚,从小是顽劣暴躁脾气,倨傲矜贵,从不低头,他七岁上输了人投石,回头拉着那位同萧侯打了半辈子仗的下属,玩投石便从鸡鸣五更到日暮黄昏,中途那下属顶不住世子的胡搅蛮缠,故意输了几局,输得过于显目都让萧弋舟看出来了,他心中不服气,坚决不放人,直至最后凭借着一股倔强和毅力胜了,才罢休。
可以说,连嬴夫人自己,都不曾让这个固执、自负的儿子低过头。
她又颇感诧异地望向嬴妲,她也垂着目光,姿态娴静,并无异状。
萧侯还没察觉到这三人之间的暗流涌动,也手馋想抱孙儿,嬴夫人将平儿抱着送到他掌心,萧侯看了几眼,对嬴夫人方才所言深以为然地颔首:“不错,一看,就是咱萧家的种。”
屋内人皆不作声,气氛诡异地沉默下来了。
萧侯自己毫无所觉,只是坐到用膳时分,周氏通报布菜了,一家子人才上了桌。
萧侯非要挨着嬴夫人坐,嬴夫人始终不给一个正眼,别扭地用完午膳,嬴夫人说道:“人也来齐了,依我之见,择日不如撞日,明日替平儿做了满月酒。”
她话里有催促之意,嬴妲诧异问道:“母亲有急事么?”
嬴夫人道:“这倒也没有,不过是家中有个姊妹孀居多年,如今又要成婚了,我回乡为她贺喜。”
萧侯一听耷拉下脸来了,夫人当年相中他,家中不同意,嬴夫人几乎是闹得与家中决裂,才嫁了他的。这么多年,嬴夫人脾气傲,始终与那家走动不多,仿佛已不再亲近了,如今要回乡去用意不言自明。萧侯闻言凉凉说道:“夫人,你要回了家,还会回侯府么?”
嬴夫人道:“不论休书,还是和离书,我都已写了上百封了,侯爷任捡一封押了手印就是了,我不会回了。”
非她做得绝,当初嬴夫人并不想将这事如此快地捅到萧弋舟跟前,是萧侯不签,甚至连夜带兵出了兀勒,于战场之上半年不归,嬴夫人深感此事不能再拖延下去,即便名义上不能抽身,她也不愿再留在让她忍了半生委屈的侯府。
萧侯喉中犹如哽了口腥甜的热血,忍不住去拽嬴夫人衣袖,“夫人,我错了,都是我的过失,我没体谅你,可是这么多年夫妻情分在,你不能……”
嬴夫人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