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是倾国色-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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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软的双臂贴上来,萧弋舟的身躯在那瞬间显出一种僵硬来,他蹙了蹙眉,一股郁火直冲下腹。
“公子倦容令人难安,早些安歇吧,软软陪着你睡。”
她温柔地吐了两口气,如兰麝芬芳,软绵绵一场润物无声的细雨,浇灭了熊熊烈火。
秋天漠漠昏阒的夜色里,最后一只蜡烛被风扑灭了。
他总是喜欢房间里暗暗的,但又仿佛,萧弋舟在夜里能视物,他总能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腰,或者旁的什么,或者就像现在这样,一张口便咬住了她的柔软红唇。
不住地厮磨、交缠,嬴妲哪里承受得住这攻势,被吮吸得呼吸不畅,直压着亲了许久,他才慢吞吞地翻身下去,将嬴妲摁入怀里,开始揉玩他的独有领地。
嬴妲哼哼着,“公子不……睡么?”
萧弋舟顿了下,手下用了些力,挤得嬴妲胀痛娇呼,末了他沉闷发笑的嗓音传来:“对旁人说了什么?”
嬴妲顿时怔愣了,又恍然大悟过来,难道萧弋舟是为着这事才不爽?她竟然没想到,自己做了亏心事,在背后说他坏话,又是这种戳伤男人颜面的话,如萧弋舟这种高傲自矜的男人,断不能容忍的。
她忙不迭摇头,“我……没有那个心思,公子很厉害!我……舒服的……”假话说到后来声儿越来越细,自己也编不下去了,脸红如榴花,明明艳艳,娇娇得仿佛要红得烂透低垂。
他忍不住笑了一声,笑声里意味不明。
揉了许久,他发出一声长叹,将脸埋在嬴妲的颈窝处,清沉的嗓音传来,震得她锁骨发麻:“暂且饶过你,睡吧。”
他摸了摸她的发。
嬴妲轻轻地“嗯”一声,在他怀里安逸而慵懒地睡了下去。
晨起时萧弋舟又晚了些,嬴妲随着他一道下榻,将盔甲为他片片穿戴上,系上披风,将护腕为他绑上,绑好了,萧弋舟忽然揽着她的腰,浓眉微微一挑,露出淡淡的骄矜满足来,看得嬴妲有些莫名其妙,却又忍不住跟着欢喜。
“公子心情好了?”
萧弋舟在她的嘴角啄了一口,将佩剑取了绑于腰间,轻一笑,“好了。”
嬴妲温柔地垂眸,将他的腰抱了一下,然后脸红地松了。
她送他出门,目送萧弋舟到门外,他的马消失在深巷尽头,马蹄声也被折角高墙吞没,变成如管空巷里一缕细微的风,她望了许久,随着周清走了回去。
经过上回懿旨一事,守在嬴妲身旁的,换成了周清,濮阳达赧于见她,索性避而不见,嬴妲对濮阳达见死不救没有微词,明白他万事以世子为先,是人之常情,只是她也觉得不如不见,以免彼此尴尬。
周清个性较濮阳达活泼,能开玩笑,没大没小,不过严肃场合还是板着脸一本正经的。
“许久不见世子如此容光焕发了。”
还真要这位公主佛爷在,才能让世子开怀起来。
嬴妲虽不说,心下也很欢喜。微微红了脸,在门后廊下立了会,便朝里院走去。
后院久而无事,嬴妲与鄢楚楚又烤起了地瓜,吃着时,她腼腆地对鄢楚楚道:“烟绿姐姐手艺好,不知我能不能与她拜师学艺呢。”
鄢楚楚一语道破,“想为公子洗手做羹汤?嗯,拜师不必,她必定是极愿意教你的。”
那姑娘惫懒得很,一直是她开灶生火,早厌腻了,巴不得有人给她打下手,将她的一身好本事学了去。
嬴妲被说得愈发羞窘。
鄢楚楚又道:“不过,在这儿学,也学不到什么,等出了平昌这座囚笼,烟绿才算是有用武之地。”
“那姑娘,从小身世孤苦,被人卖到红楼去,给人当烧火丫头,后来长大了愈发美貌,老鸨子动了心,让她在前院接客,她命数好,遇到的第一个人便是公子,公子将她赎了出来。她自愿跟随公子当牛做马的,到了侯府,又自己学了不少菜,她说除了掌勺的本事,恐怕也拿不出什么报答公子了。将来教了你,她嫁了人家去,也能放心了。”
嬴妲低着眼睑,小汤匙轻轻舀了一勺软红滚烫的红薯。
“姐姐呢,信二十五岁能遇上真命天子么?”
那是东方先生的预言。
鄢楚楚掩唇,似在笑她傻,“我啊,蹉跎一日算得一日罢了,想什么天命姻缘!我可不如烟绿好命,我在当花魁时,服侍过无数男人了!将来哪有好人家愿意要我!”
见嬴妲一直呆呆地望着自己,鄢楚楚幽幽地托腮,盈盈一笑,“我曾经捡了一个十岁大的孩童,带在身边养着,他倒是说要娶我来着,可惜他死于战乱。也遇上一个负心人,说攒够了钱便来娶我。我也心悦她,守着他的承诺,不论什么活都接,不为别的,只为从花柳之地抽身。可惜,他后来嫌恶我的出身,也跑了,没音信了。”
乱世之下,几人安如完卵,是不曾经历过悲怆与苦痛的?嬴妲从来不觉得自己是最可怜的那一个。
嬴妲握住了鄢楚楚的素手,不过这些陈年旧事,鄢楚楚说来口吻平常。
“孩童?他是怎么死的?”
“我叫他臭小孩,”鄢楚楚笑起来,“他是个伶俐聪慧的,不过喜怒不大形于色,吃了许多苦头的,素日里少说话。他比我小五岁,我梳拢之夜后便遇到他了。我本意欲攒点钱给他赎身,他在后院干活,价钱远比我便宜,岂料到后来淮阳被攻陷,城破了,他为保护我,死在陈湛人马手里,我一人辗转流落到北荒避难,为公子所救。”
“小屁孩饿得瘦瘦小小的,我与他相依为命四年,他临死前,还让我好生地活。我想啊,我一人背着两人的命,怎敢不苟且偷生。只可惜,我也不晓得他姓甚名谁,仅有的小名也是我起的,我心里,早认他做我夫君了。”
“东方先生说的姻缘,大约是见我孤寡到现在,一时不忍随意编的。我自己早已没嫁人的打算了,过几年,公子发落我时,我攒了些私银,还可底气十足地离去,下半生做点生意去,我想得不错。”
嬴妲嘴里咬着的红薯,忽成了苦味。
“对不起,我不该问。”
“无事,”鄢楚楚拾起火钳,在炉子上拨了拨,又一只地瓜烤熟了,她用手压了下,烫得吓人,便只好用硬砂纸裹着将它拿起来放到一旁,又扔了几个上去,“烤了七八个,也吃不了,待稍冷些,我拿给烟绿她们去。”
说着气氛凝滞了下来,嬴妲不敢多问,鄢楚楚也不欲多言,地瓜被风吹得稍冷了,鄢楚楚用砂纸裹了几只,便起身往外走去。
她再怎么装作不在意,临走时眼眸里闪着的温润的水光,也骗不过人。
嬴妲一个人嚼着没什么味道的红薯,忽然间难过不已。
*
又待两日,萧弋舟忽然从营中回来,且传来了风声,陈湛出城,如营中巡视,与三五将士并肩携游,刺客突至,箭矢急掼,幸有萧弋舟来早一步,飞剑击落羽箭,但箭镞仍然穿陈湛肩胛骨,血流不止。
刺客当即被捕,已运送大牢看押。
箭头上淬了剧毒,陈湛经由数名杏林高手急治,已脱离性命之危,但仍卧病在榻,宫中皇后暴怒,扬言欲杀刺客,萧弋舟谏言,刺客朋党尚未供出,不如留其性命暂押,群臣附议。
御前萧弋舟救驾有功,当时那箭直奔陈湛心脏而去,如非他出手及时,皇帝恐被射落马下。
皇后担忧陈湛龙体,听从谋士心腹建议,将其押送典狱,暂且由刑部大臣代为监管,萧弋舟参审。
新朝在稳定下来不到两月,一切因袭旧制,但也稍显捉襟见肘,陈湛此人有小聪慧,而无治国之大谋略,百废待兴,有心无力,朝中能倚仗和指望得上不上十人,萧弋舟一个西绥世子,竟也得到了陈湛和皇后的信任与重用。
这在东方先生听来,滑稽不已。
俩人疾步回府,东方先生压低喉音道:“世子,那一箭本可以飞走……”
“我故意。”
萧弋舟坦然。
他有能力保下陈湛,让那一支羽箭伤不着陈湛分毫,不过最终还是让它洞穿了陈湛肩骨。
同时,他也虏获了夜琅。
夜琅经营多日,溃于一旦。其实,夜琅不是莽撞无脑之人,他今日谋划的这场刺杀,虽无全身而退的把握,但杀死陈湛的机会极大。这机会是萧弋舟故意卖给夜琅的,故意引他入局,又故意留足后手,一举将之生擒。夜琅明知是局,但报仇复国之心太重,他还是上钩了。
东方先生的羽毛扇摇了两下:“一举两得。”
“夜琅是旧朝勋贵,但在下观之,卞朝早已土崩瓦解,他敢行事背后定有所依附。世子明白。只是……”
这句“只是”至此哽住不言,俩人一齐撞见,嬴妲红着眼眶奔出来,定定地立在幽情烂漫的桂树下,手指绞着裙裾,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他,嘴唇几乎咬出了血。
当下东方先生与萧弋舟一同滞住,东方先生作揖拱手,羽毛扇微微一摇,袖摆轻拂而去。
第20章 糕点
萧弋舟已见过夜琅。
在典狱阴冷潮湿,青苔遍布的刑堂,为保留卞朝没落贵族最后一丝骄傲与尊严,萧弋舟对负责审讯的黎纲劝道,不用重刑,暂且押制,可有别用。
那方也答应了,对夜琅的处置便极轻,那里狱卒手法残忍,卞朝末年皇帝严法暴虐,手腕层出不穷,若是夜琅也挨那么几下,那芝兰玉树的公子熬不住。
旧朝在叛军攻入平昌之后,能降者,为了保全富贵都降了,里头伺机另图大事者不计,而那些宁死不屈的,却是真有骨气有脊梁的。
所以夜琅对自己为阶下囚浑不畏惧,他唾骂萧弋舟贪生求荣,骂得难听,整个典狱之人几乎都知晓了。
萧弋舟阴着脸,匿在一重一重漆黑的阴翳里,负着手,冷傲地听着。
夜琅是簪缨家族的显贵公子,骂得再难听也不带脏字,那刀刀扎人骨头,连东方先生都听不下去了,要堵他嘴,萧弋舟制止道:“让他骂。”
夜琅又痛快骂了无数,终于口干舌燥,歇斯底里地发出最后一声,耷拉下来头。
四肢俱绑,他动弹不得,萧弋舟目光示意,周遭两人便往他身上泼了桶水,“让黎大人继续审。”
直至上马,东方先生对世子此举颇不认同,忍不住道:“何不对其用刑?”
萧弋舟道:“这种人,羞辱他,会让他存必死之志。”
东方先生蹙眉,轻轻地叹口气,“若无公主,世子恐怕也会觉得,夜琅死不足惜。”
萧弋舟扭头,望见东方先生充满忧虑的眼睛,一时无言,辩驳不得。
在东方先生看来,留住夜琅性命,已算是他的让步和恩典。
自然,因为东方先生随他出生入死,所计较的,都是为了他。
而眼前这个女人不是。
萧弋舟忽然烦躁起来。他明明听到,这女人夜里呼喊夜琅名字,知道她心里必是有那个男人的,既是已知之事,没必要还如此失望烦郁。然而他便是忍不住愤忿。
风一阵轻拂,满树的叶泛起软粼粼的光。
嬴妲又对他露出那种失望的眼神了。
上一次,是在他接下陈湛赐来的金印之后,她对她失望了。然而她还是可以听解释的,这一次恐怕也不是为了他救驾,护住了她的仇人,而是纯粹为着,因为他,她自幼青梅竹马的表兄落网,成了阶下死囚。
嬴妲将衣摆牵着,默默地望着他,他立在庭院洒满金线的瓦檐下,半边头颅探出地面斗拱曲檐的影,神色冷漠,甚至流露着一种无法掩饰的恨意。
末了,萧弋舟要走。
嬴妲急忙从桂树底下跑出来,拦在萧弋舟跟前,“表兄要刺杀陈湛,他受伤了?”
萧弋舟脸色更郁,“是我动的手。”
嬴妲双臂平举将他拦着不让走,闻言却震动了一下,“为什么?”
他不是不分好赖,也不是会曲意逢迎昏君的人,当年,倘不是为了自己,他或许都不会朝父皇跪下来,陈湛的执政所为也不过尔尔,嬴妲以为他不会臣服的。
她越是眼眶湿润,用一种失望而震惊的眼神望他,他便越烦躁,“你心里就只有你那表兄,可曾担忧过我受伤!”
嬴妲一愣,他推开他的手走入了寝房,嬴妲在原地呆滞许久,她从没想过萧弋舟受伤这种可能,在她心里,他素来是无往而不利的那一个,战必胜攻必克,中原内乱,是他一举抵挡外族入侵,功不可没。她从没听说过萧弋舟受伤,仿佛那只能是个笑话。
她呆了呆,意识到谁都是**凡胎,她劈头盖脸一见面就质问他,问表兄安危,确实操之过急,难免他会生气。
无论如何,他和表兄不是同路人,她不能用针直接扎他脸。
嬴妲跟了进去,将寝房门阖上。
萧弋舟背对着她将手腕上的纱带一圈一圈解下来,嬴妲走上来抓住他的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