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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卿是倾国色-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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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烟绿是掌勺的,但在西绥时,萧家自有庖人,她只需趁世子闲暇时,或是迎客时做几样糕点便可,但随世子入平昌,身畔却无人掌厨,只好烟绿亲自来,她将一碗养身汤递给嬴妲,“公子不在,我就做得将就些,不过软软还是要好好补补,干的不是等闲体力活,太消磨精神,趁公子不在,我要好吃好喝供着你把你养回来。”
  嬴妲低头看汤里飘着的葱花,越来越难启齿。
  鄢楚楚便笑说道:“不闹软软了,先用饭,什么话用完再说。”
  见鄢楚楚也不帮她辩解,嬴妲放弃了,五个姑娘围一桌用膳,嬴妲与鄢楚楚坐一条长凳,被鄢楚楚照拂得好,几个姑娘也都愿意给她夹菜,嬴妲见棠棣受着伤,手臂不便,想到是自己表哥带人来刺杀,还伤了棠棣,愧疚感萦绕不去,忍不住便问了她伤势。
  棠棣将伤口给她看,开朗地笑道:“一道小口子罢了,我给烟绿打下手,也会被她菜刀伤着,这点口子还不及公子昨夜里受的伤,好好的,偏用手抓剑,那刺客武艺本来是不如他的。”
  嬴妲被说得更愧疚难安了。
  她想找个机会同表哥见上一面,问他如今在做些什么,手中多少兵马,可有盟友,几成胜算,叮嘱他切莫大意轻敌,也解释清楚自己如何会出现在萧弋舟身旁一事。
  这么想着,她心绪不宁起来。
  萧弋舟识得夜琅,昨晚及今早的一系列举动,都似有意无意地在阻止她与夜琅相见。
  这里外三层重重围裹之下,她哪里还能见得到表兄?
  棠棣还以为她担忧萧弋舟伤势,忙打住了改口:“不过公子少年至今打过逾百战了,身上的刀口剑伤,犹如吃饭一样随常,苏先生也为他留了不少灵丹妙药,伤痕留不了几日便褪了,于骑射也没有妨碍的。”
  嬴妲胡乱地点头。
  *
  用膳后嬴妲照例随鄢楚楚进房,她将铜镜拨到嬴妲跟前,嬴妲看着镜中女子,娇颜如含苞芳蕊,渐渐吐露华色,连日来敷用药膏终是起了作用。
  鄢楚楚替她将药膏以细而长的竹篾挑出,揉在掌心搓了,替嬴妲敷上。
  “再用不消七八日,这伤口能长好。我以前脸上也受过伤,苏先生妙手回春,现在一点疤痕也没留下,不然你试着找找?”
  鄢楚楚美貌过人,脸颊上哪有什么瑕疵,自不必找,嬴妲慢慢安心。
  她微含埋怨地说道:“公子却说,倘使我恢复容貌,被人掳走,他必定不会救我的。”
  鄢楚楚心里恨不得发笑,红唇却只翕动了几下,忍得甚是艰辛。
  但凡与公子软软相与之人,都看得出来,萧弋舟对嬴妲说的话不能当真了听,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好与不好,不要听他说了什么,要看他做了什么,鄢楚楚是被伤透之人,其中门道看得比嬴妲清。
  “是么,软软你若是被人掳走了……我不敢想,但说不准可以试试。”
  鄢楚楚倒很想看到嘴硬的西绥世子,把昔日高傲的头颅往地上踩,吃一嘴沙子的模样。
  药膏敷用完了,鄢楚楚与嬴妲到院中信步走着,算是消食。
  从嬴妲来驿舍之后,她便没出过门,先前是太有自知之明,以为自己入了奴籍,能有口饭仰赖活着,已经不容易了,还贪恋市井浮华,这真是得寸进尺,但闷在深宅久了,也想透口气了,无奈便只能跟着鄢楚楚在院中晃悠。
  鄢楚楚又道:“我来平昌不久,不过比起这儿,倒更喜欢西绥。那边有肥美的土壤,能种出中原没有的稀奇古怪的东西,有宽广的马场,能随意跑马,几代侯爷励精图治,那边风土人情也都是淳朴良善的,说话爽朗直接,从不拐弯抹角。将来公子肯定是要带你回西绥的,我只是让你不要怕,跟着公子,便一辈子不能想着离开了……他不说放,没有人能夺走你。”
  嬴妲诞生起,大卞已是日薄西山,深宫之中尔虞我诈见多了,不太能想得到鄢楚楚嘴里的“民风淳朴”是何种模样,但不可否认,她对那个陌生的版图,产生了难以名状的期待与向往。
  “软软,我能问一下,当年为何,欺负世子么?”
  嬴妲愣住了。
  她说西绥人直接,果真便一记直球击来了。
  嬴妲慢吞吞地垂下脸,久不回应。
  “因为讨厌他是么?”
  嬴妲摇头。
  鄢楚楚叹了口气,“或许你有苦衷吧,我想想也是,如不是讨厌或为着别的什么缘故,何至于把话说得如此难听。公子他这几年,很不好过。”
  她也不好过。
  亲手断送良姻,嬴妲那时起便已在心里发誓,用一生孤独终老惩罚自己,绝不委身于人。
  “楚楚姐,宫里来人了!说是来通传圣旨的!”
  两人走到中庭,风拂花影飒飒,蔚云从身后急匆匆跑来,“濮阳将军挡不住,他们手里有圣旨,外头又都是陈湛的人,他们说,请后院所有人前去接旨,一个都不能少。”
  “宫里?”鄢楚楚最是镇定,也不禁蹙眉,“皇帝不是到参加秋祭去了么?谁人传的旨?”
  蔚云道:“还是上回那人。”
  “那是幸荣。”
  鄢楚楚拧着眉头想着,幸荣是陈湛跟前红人,她没随同陈湛去观礼,宫中能差遣他的,不过皇后与太子。
  她还握着嬴妲的纤手,缓慢地收紧。
  嬴妲忐忑起来,直觉告诉她,是冲着她来的。萧弋舟不在,被她狠狠得罪过的陈祺便趁机来寻衅了。


第13章 传书
  懿旨宣嬴妲入宫,幸荣这种人一贯在权贵跟前哈腰稽首,见谁都堆着一脸褶子强迫挤出几分慈悲笑来,但宣旨却毫不含糊,见几姑娘面面相觑,不拿主意,幸荣的口气又沉下来了,“我奉懿旨而来,请一个骁骑将军婢女入宫,竟也是如此难事?”
  宣一个婢女不难,这偏偏是嬴妲。
  鄢楚楚只是后院婢女,召唤不动濮阳达的人手,危难之际,只好频频以眼色朝濮阳达示意。
  而持剑叉腰,立于门框内、回廊下的濮阳达,竟无动于衷。
  鄢楚楚睖睁了,难道濮阳达不知道软软对世子的重要?若是她在宫中有何不测,世子回来如何交代!
  这时,幸荣也下意识去瞅被嬴妲和鄢楚楚视为保命真神的濮阳达,这人幸荣有所耳闻,是萧弋舟手下武艺最高强的心腹大将,恪尽忠义,十战十胜,他若率兵堵截起来,情势或有不妙。
  但濮阳达也至始至终冷着双眼,冷静旁观,绝无丝毫要为后院女人伸张正义之意。
  幸荣朝嬴妲恭恭敬敬地一礼,“软软姑娘,还是随咱家走一遭吧。”
  嬴妲咬唇,将鄢楚楚要抬起的手臂按下去,冲她微微摇头,她的声音细细的:“不可硬碰。”这时节在萧弋舟的护卫队之外,还有陈湛派来的里三层外三层的驻军,倘使此时起冲突,情势对萧弋舟,对她都很不利。
  鄢楚楚只得放开手,嬴妲朝她弯腰一福,便转身随幸荣去了。
  幸荣接到人,脸色更缓,弯腰真情实意地对里院众人告了退。
  随着幸荣带来的人退了出去,鄢楚楚疾步走上台阶,阴着脸质问濮阳达:“世子有命,你为何不出手?”
  濮阳达行礼,淡淡地道:“世子只有命,如有伤及院中之人时,必要拔剑相护。如今不过是皇后宣懿旨,请软软姑娘入宫吃口茶罢了,对她区区女奴而言,此乃莫大之幸事,故不必拦。”
  这话旁人说也就罢了,濮阳达最是急脾气火躁性子一个人,鄢楚楚岂能相信,怒火上来直视着濮阳达道:“没骨气的孬种!你以为,软软入宫真是吃什么茶!你就是畏了!不敢与陈湛的人交手罢了!”
  濮阳达勃然色变:“我从军打仗时,面临十倍的敌人都何曾退缩过,用你一个女流之辈在我跟我扬武耀威!我岂会畏了陈湛!可为一个买回来女奴,与金吾卫大操干戈,反目成仇,便让世子心血溃于一旦,让他在秋祭猎场上,带着二十个人与陈湛数千人拼杀?至少此时,不行!”
  濮阳达口口声声为世子,鄢楚楚揪不出他错,只道:“你以为,这是在世子跟前立功么?若软软出事,他第一个斩你!”
  眼见两人便要打起来,蔚云忙上前拽住她手臂,“楚楚姐,好了好了,当务之急咱们想法给世子传信过去。”
  谁也指望不上濮阳达。
  鄢楚楚心下同意,濮阳达忽然伸臂阻拦住她们去路,“不可。”
  鄢楚楚怒火更炽,“你凭什么拦我!”
  濮阳达道:“妇人岂可干预前院之事,你们还是老实在屋里待着绣花生火。”
  鄢楚楚冷冷一笑,“如此看不起妇人,难怪你视妻女无物,害她们横死!”
  驳得濮阳达面色僵住,脸色又青转白,正欲发作火气时,鄢楚楚将蔚云的手腕一扯,俩姑娘闪身入了后院,去寻信鸽。
  “我从没见过濮阳达这般不通情理的男人!”
  “楚楚姐消气,还好公子为咱们专门留了信鸽的,恐也是担忧濮阳将军心生不满,刻意闹出事端来。他那个牛脾气,你也不是不晓。”
  蔚云与鄢楚楚穿过缦回檐廊,带露的藤蔓沾湿俩人裙裾,鄢楚楚闻言顿住,蹙眉道:“濮阳达知晓软软就是公主……他一直对公子从塞北赶来营救公主不满来着,我瞧他就是公报私仇!算了不说了,把鸽子放出来。”
  *
  嬴妲入宫之后,被软轿拐到北门楼,才下轿子,没来得及打量火灾后颓圮萧条、熟悉的宫闱,便有四五名婢妇一拥而上,她们七手八脚地摁住嬴妲,将她眼睛蒙上,嘴里塞入布条。
  嬴妲张口“呜呜”一声,才说出“皇后”二字,瞬间后脑一痛,软软地倒了下来。
  东宫里探出一只脑袋,陈祺左右一瞟,见无风声,小太监在拱门外朝他招手,示意万事俱备,陈祺笑起来,便直起身,将衣襟袖口一吐,大摇大摆地走过门去。
  未曾想于宫墙下甬道中便转角撞上一人,仪仗銮驾,皆奢华尊贵无比,陈祺手足俱僵,猛一抬头,只见母后正立在跟前,未及分辨,便扬手“啪”地一记耳光打了下来!
  “竖子糊涂!”
  陈祺一耳光挨得眼冒金星,委屈起来,捂着脸哀哀叫道:“母后为何掌掴儿臣?”
  “你装糊涂?”皇后出身商贾世家,只念过几年私塾,但也晓得轻重利害之道,登时学起民间妇人一道来,一手揪住了陈祺耳朵,喝骂道:“我几时下了懿旨,请萧弋舟的人进宫喝茶?我没事得罪姓萧的作甚!若不是你见色起意,调戏不成,偷走我的懿旨私加凤印,这事都还有得挽回!”
  陈祺做的一切全没瞒过母亲,只好对方才望风此时藏头缩尾的小太监瞪了一眼——狗奴才,果真是你出卖我。
  皇后对唯一的儿子溺爱骄纵过了,如今教训,也晚了,她松开手,觑着陈祺道:“你父尚且要敬萧泊三分,请他观秋祭礼,逆子尔敢!”
  陈祺捂着脸揉着耳朵,憋闷道:“母后,事已至此,已无回头路了,您成全了儿子这一回不成么?”
  皇后挥袖,“不成!你闯下祸患来,倘若惹了那西绥世子,教你父皇给你擦屁……善后不成?从小你就这副德行!这一回,断不能让你一时儿戏,坏了你父皇江山。莫怪母后这回待你心狠,我已命人去放了那女奴,将她暗中遣送到秋祭军营,当送萧弋舟一个礼物,将此事,便揭过去。”
  倘若没有前不久,官海潮以美人换取那丑奴之事,皇后还未必肯为了一个没名没姓的奴隶出手,但既然是萧弋舟看重的,便不能轻易教儿子得逞了去。
  陈祺捂着脸,大气不敢喘一个,更不敢说上一句忤逆之语,唯恐母亲更怒,日后连凤宫里的女婢也不给他玩了。
  “母后教训,儿臣谨记了。”
  “记得才是,以后莫惹那萧弋舟,他在塞北以五千军力斩杀了敌军一万有余,是西绥军神,你父亲这几年横扫中原,那也只是中原罢了,可从没得罪过萧家。”
  皇后说着,食指往陈祺额头上一点,陈祺顺从地后仰了下,心里却依旧难受,郁郁不平。
  *
  鸽子飞入秋祭猎场外围军帐,萧煜亲自取了,走入白帐,呈给萧弋舟。
  拥着雪羽大氅的男人信手放下简牍,接了过来,将卷成筒的信纸拆开,登时面色阴沉,将信纸揉在掌心拍于案上。
  萧煜见世子动怒,心知不是好事,问道:“世子,可是驿馆那头出事了?”
  “好一个濮阳达。”
  萧弋舟嗤笑道:“敢对我阳奉阴违。”
  萧煜不敢捡起信纸偷瞧那上头写了些什么,但能让世子动怒,想必是濮阳将军自作主张了,萧弋舟将信纸扔给他,萧煜脸色不愉地看完,将信纸扔在火烛上烧了。
  濮阳达素来不喜公主,可惜世子不听他所谓逆耳忠言,在即将对胡人大胜之际,撤兵回转,一路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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