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门娇-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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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嘴巴闭得紧,信封也封得紧。
说不得看不得,竟连明忠这样的心腹也防着。
什么事这么严重,需要这样保密?
陆念稚大感意外,皱眉取来裁纸刀,拆信的动作不由多了分郑重。
明忠忍不住瞥了一眼,见那人写的信黑乎乎挤做一团,笔力不足字体散漫显然才习字不久,就这水平还非要班门弄斧,顾不得露丑污了陆念稚的眼睛,可见事情有多不能对外人道!
明忠看不清内容,更不敢再私自窥探,只越发担忧地屏息凝神。
却见陆念稚越皱越紧的眉头倏然松开,俊雅的脸上竟露出一片茫然,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怎样?
明忠又急又忧,正犹豫着该不该追问,就惊奇的发现,他家四爷的耳朵突然绯红一片,连带着脸颊都染上了一片浅浅的粉。
多年的经验的和直觉告诉他,他家四爷突然耳红脸赤,不是被气的。
四爷这是……害羞了?
为什么!
明忠愕然。
陆念稚亦是满心错愕,声线飘忽地自言自语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原来,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那人连明忠都不敢说,神神秘秘的写了封狗爬字给他。
杜晨芭喜欢他,还一心想要嫁给他,闹得小吴氏误伤杜振熙,这样的秘辛别说那人不敢说,只怕连想都不敢想,宁愿烂在肚里带进棺材,也不敢主动泄露一丝一毫。
偏偏他让明忠去查去问。
那人得知内情后久无动静,他不问就不提,心智和行事可圈可点,不枉他当初选中了那人。
且西府不安分,他在奉圣阁夜宴后,就在西府安插了眼线。
明忠没能问出什么事,不单指撬不开那人的口,还包括眼线在内。
可见那人做事周全,多半将知情的眼线先行处置了。
陆念稚眉梢一扬,忽而兴味道,“原本安插在晨芭院中的线人,是不是不见了?”
“那人做局寻了个由头,把八小姐院中的线人摘出来了。”明忠本还怪那人自作主张,闻言便知这事正合陆念稚心意,不由心头一松,“拐了几道弯借着您名下管事的名头,把那线人支去闽南茶场,明面上是巴结上您的管事,买了条升迁路,放籍升了茶场掌柜。
实际那眼线出了广羊府后,就隐姓埋名往北地去了。我来给您回话前仔细查过,那眼线出城没多久,就报了个’半路暴病’,户籍上已经是个’死人’。等去到北地改名换姓,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再出现。”
手段绵和,没有赶尽杀绝。
那人若是心狠手辣,反而不好放心重用。
陆念稚缓缓颔首,亲手烧毁书信,白纸黑字舔着火舌转瞬成灰,衬得他微带笑意的语气略显明快,“花费了多少财物,你走我的私帐补贴给他。”
明忠哑然失笑。
那人拉着他笑嘻嘻求报销的嘴脸历历在目,转眼四爷真就如了那人的愿。
这也说明,事情虽诡秘,却不严重。
明忠担忧尽去,好奇更甚,抓耳挠腮道,“八小姐的院里,要不要我重新安排人进去?”
他倒不担心放走的眼线出岔子,能做西府眼线的人,唯忠心不渝。
问这一句,表示他已知症结在杜晨芭身上,顺便八卦究竟是什么事,是否需要他出面处理。
陆念稚难得噎住,生平第一次不知该怎么答话,长指掩唇干咳一声,神色古怪而复杂道,“不用。不过是晨芭胡闹,有些小儿女的家事牵扯上了小七。以后不必再盯晨芭姐妹那里,二哥二嫂院里的线人也一并撤了。”
只需盯着杜仁大吴氏和杜振益屋里。
明忠心领神会。
主子的家事,尤其是女主子的家事,万轮不到他们做小厮的插手。
他果断扼杀好奇心,收拾完烧成灰的书信,仿佛从来没办过这件有头没尾的差事般,转身就致力于重新安排手下眼线一事。
明忠水过无痕。
陆念稚却是心湖起涟漪,他起身进内室,不自觉哂然一笑。
他这个主子做得略失败,竟有拿话忽悠心腹下人的一天。
但不把杜晨芭的心思归类成小儿女胡闹的家事,难道还承认是女人对男人的情事不成?
此时再想杜晨芭偷偷议论他外貌的话,又有另一番感受。
“恐怕在小七看来,宁愿晨芭喜欢的是小郡爷。就算小郡爷心有所属、亲事难办,也不是没有转寰的余地。”陆念稚再次拎着黑猫“促膝长谈”,全无之前的恍惚自嘲,瑞凤眼一亮一闪,“所以小七才一口一声赞小郡爷生得好,恨不得把我比下去?
所以小七忍着气闷,不是不敢、不会和我吵架,而是不能当着晨芭的面和我闹僵?他只是想我对他和以往一样的’好’。我对他越好,就越显得我对晨芭有多寻常,有多正常。
货比货得丢。小七和二嫂是想借着我的态度,让晨芭看清现实、知难而退。手段这样软和,到底是顾忌太多。小七做生意尚且不算游刃有余,到底是哪里来的底气,敢掺和进这样的事情里?”
他觉得杜振熙不自量力。
却半点不觉得自己厚此薄彼,对惊闻杜晨芭心思的震惊转瞬即逝,说的想的全是杜振熙。
“怎么会这样……呢?”陆念稚抬手捻耳垂,低头凑近黑猫,心口和耳垂一样发热,“她能喜欢我,我也能喜欢他,对不对?”
黑猫哪里晓得她指的是杜晨芭,他指的是杜振熙。
更不晓得陆念稚这一句明确指代的“喜欢”,夹带着怎样的决意。
只感知到主人心情飞扬,顿时喵一声,呲牙咬上近在眼前的鼻头。
于黑猫来说,这是和主人亲热,玩耍般的啃咬。
陆念稚鼻头挺翘,口感不错。
黑猫呜呜一声,咬得更欢了。
第82章 说好的保持距离呢
陆念稚顿时黑脸。
被猫咬了一口,难道还咬回去不成?
“小奇不乖。”他使着巧劲拯救自己的鼻子出猫口,黑着脸嘴角却翘得高高的,低笑着教训黑猫,“你咬我,我就咬你的旧主去……”
他又不是没咬过杜振熙。
只不过咬的不是鼻头,而是……嘴。
绮梦呼啸而出,在脑海中忽闪忽现。
陆念稚觉得耳朵烧得更厉害了,他咕呶着暗咒一声,没事找事似的晃着手指和黑猫玩耍,逗得黑猫急急舞猫拳,直打呼呼。
思绪随着上下晃动的手指,时起时落。
小吴氏外柔内刚,打的应该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主意,在事态尚可控制的当下,多半选择以退为进,既然决定暂时不出面,就不会对杜晨芭严防死守。
而杜振熙既然敢“帮忙”,必定会一帮到底。
那支送给他的簪子要想送到他“心坎”上,杜晨芭就不会闭门造车。
他不急着见杜振熙。
总有杜振熙带着杜晨芭主动找上门的时候。
“十三行的人其实没说错,我确实是只又刁又坏的老狐狸。”陆念稚曲指点了点黑猫的小鼻子,狠狠挠着黑猫的后脖颈,嘴角溢出坏笑,“我这样有心算无心,等着你的旧主送上门,是不是真的很坏?”
黑猫只觉得主人挠得好,眯着眼睛享受。
陆念稚也眯着眼笑,起身撇下黑猫,任由黑猫坠地打滚,抱头抱爪喵喵叫,扬声吩咐道,“把帷幔重新挂上。”
顿了顿又道,“老太太前两天送来的酸白菜收在了哪里?换小瓷罐装好,送进里头来。”
他披着风雨斜倚门柱,任谁都看得出他心情极好。
练秋和拂冬嘴里应声,心里嘀咕。
不是让把帷幔丢了吗?
怎么突然又要挂上了!
还好她们留了心眼,没敢真把帷幔当垃圾丢了,只收在山下库房里,抬抬脚就能办成差事。
至于前两天还说没胃口,今天又急着要尝辣白菜什么的,就更不值得奇怪了。
不是主子变化快,更不是主子吩咐得不清楚。
只能是做下人的不够机灵。
练秋忙冒雨去库房,拂冬转身进厨房,手下切着辣白菜,心却飘向二进院落,脑中晃着陆念稚的笑言笑脸,嘴角慢慢的往上翘起来。
杜振熙的嘴角却飞快的往下一撇,冲着重新飘扬着帷幔的二进小院偷翻白眼,一边腹诽陆念稚的行径捉摸不定,一边庆幸杜晨芭心境已改,至少不会再学陆念稚帷幔挂了拆拆了又挂。
否则迟早叫人看出不对来。
定睛见陆念稚支肘倚着紫檀案,手里把玩着杜晨芭做的汗巾,撇到一半的嘴角顿时一僵。
杜晨芭眼中重燃光彩,却听陆念稚笑道,“那天没细看,今天才发现,晨芭的女红好则好,太秀气了些。小七这样的年纪用着更合适。谁费汗巾,就给谁用去。”
转手将半篓子崭新汗巾送给了杜振熙。
论起送汗巾的事由,还是因杜振熙用他的汗巾而起。
杜振熙对陆念稚的讥诮语气习以为常,暗道也罢,不忍看杜晨芭再次黯淡的神采,上前袖起汗巾道谢,离得近看得清,目光落在陆念稚的脸上,奇道,“四叔,您的鼻子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陆念稚眸色微闪,歪头反问,“有脏东西?”
“没有。”杜振熙摇头,忍笑道,“鼻翼上有两个小坑,红红的。”
陆念稚似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扬起下巴凑近杜振熙,“有没有破皮?冒血了吗?小奇调皮得很,咬了我一口。”
有意模糊被咬的时间,听着似新伤不是放任不理的旧伤。
杜振熙心里偷乐,怪道今天陆念稚没随身抱黑猫“隔离”她,原来吃了黑猫的亏。
陆念稚不是会虐小动物的人渣。
她不担心不见踪影的黑猫,暗搓搓幸灾乐祸,不忘一脸严肃的细看陆念稚的伤口,“没破皮,没流血。就是凹下去两点红痕,四叔,不疼吧?”
疼死陆念稚算了!
陆念稚仿佛看穿她的心思,皱着鼻子笑,“疼的话,你帮我吹一吹?”
小时候,他就是这么哄杜振熙的。
杜振熙闻言虎躯一震,双眼大瞪。
她才刚习惯陆念稚的冷淡,乍听故态萌发的调侃,居然有点适应无能。
偏二人离得极近,隔着紫檀案陆念稚在下,她撑着桌面在上,瞪大的双眸瞬间斗鸡眼。
陆念稚低声笑,竖起长指在杜振熙眼前晃,语调轻柔,“不吹就退远一点,这样瞪着眼睛你不嫌累,我嫌丑。”
这世上除了鸡,哪个斗鸡眼能斗得好看的!
她没鄙视陆念稚被猫虐,他倒好意思嫌弃她丑?
烦人!
杜振熙边吐槽边弹开。
没发现一旁杜晨芭脸色几变,片刻间红白交错,勉强压下心事涩着嗓音开口道,“四叔,簪子的图样定好了,您看看喜不喜欢?要是觉得哪里不好,我再改。”
巴掌见方的宣纸上,斜斜入画的簪子造型简洁,镶润玉嵌宝石,华而不奢清雅低调,足见杜晨芭费了多少心思。
陆念稚的指腹在簪身上游走,抬眼笑赞道,“以前不知道,原来晨芭的丹青也小有所成。不过……”
他话锋一转,目光也跟着一转,落在杜振熙束发的玉簪上,略带可惜的沉吟道,“簪子图样和汗巾绣样一样,秀气了些。我这样的年纪戴出去,没得叫十三行那些爷儿打趣我浮夸。给小七戴,倒是正合适。”
说着偏回头,点着图样揶揄杜晨芭,“这些天你叨唠的可不光是我。小七陪着你风里来雨里去,你要谢我这个做叔叔的,也该谢小七这个做哥哥的。可不能厚此薄彼,对不对?”
杜晨芭闻言赧然,泛红小脸一半羞一半愧,看着陆念稚的笑颜挪不开眼,答应得却爽快。
她一时没想到,此时得陆念稚提议,不犹豫更不吝啬。
却见陆念稚笑意微敛,沉声提点道,“不是说临摹了两幅图样?另一幅我没记错的话,原型应该和这一幅相似。我喜欢简朴些的,你也别费心添多余的装饰,重新勾一遍纹路,晾干墨迹正好一起送去金银铺。”
这样一来,满寄情丝的那一支改送给杜振熙,新定的这一支是陆念稚亲口点的,哪里能算杜晨芭的手笔。
但一个是她喜欢的人,一个是疼爱她的七哥。
心中再多遗憾和苦涩,也压不过杜晨芭对杜振熙的感激和依赖,只呆了一瞬,就扬起糯糯的笑应道,“我都听四叔的。”
笑脸映衬着穿透雨帘的淡薄天光,显得有些苍白。
杜振熙没作声,心情复杂的瞥了眼陆念稚。
寄托杜晨芭念想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