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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部分

商门娇-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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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章 说好的领家法呢

    听不见茶汤沸腾的汨汨声响,也听不见茶舀轻敲茶船的叩叩脆响。

    只听得见风过回廊,帷幔高扬低落的飒飒破风声。

    陆念稚不是正煮茶自饮,刚才还捣腾得热闹,现下怎么没动静了?

    杜振熙捻着发僵的指节,放下笔按着算珠,抬头望向廊内。

    半起半落的帷幔后,陆念稚的身影时隐时现,风卷过帷幔再扬,露出他半倚紫檀案单手支肘的闲散姿态,斜托掌心的脸平和安宁,另一手懒懒搭在茶船边沿,手中还握着茶巾,却不见再有动作,不闻再有声响。

    睡着了?

    杜振熙微愣,转眼看向四角葱郁的花木,方觉日头高悬光影倾斜,她实在太敬业,闷头投入盘算烂账中,不知不觉间竟已过去半上午。

    耳中不禁回响起陆念稚“夸”她精神好,睡得晚来得早的话。

    当时懒得怼回去,此刻只觉好笑。

    所以说老狐狸就该乖乖认老,凭什么她偶尔怼他一声老人家,他还有脸故作委屈,抱怨她“嫌弃”他?

    不过是少睡几个时辰,就打起瞌睡来,可不是年纪大了么!

    杜振熙抿着嘴笑,摇摇头活动关节,重新低头按上算盘,指尖拨动算珠发出一声轻轻脆响,余音未散,就听风撞廊下风铃,渐扬渐亮的铃声直入耳中。

    叮铃铃,叮铃铃。

    声影模糊混乱的梦境重新浮上脑际。

    杜振熙蜷缩起手指,握拳撑着矮桌缓缓站起身,她抬眼再次望向廊内陆念稚,腿脚似自有意识一步一挪,无声越过厚而软的锦绣绒毯,踩上回廊,掠过头顶风铃,矮身钻过一重又一重帷幔,站定紫檀案一侧。

    她俯瞰案后,陆念稚似乎睡得很沉,对她的到来毫无所觉,轻阖长睫在双颊上扫下两排淡淡阴影,舔上托腮的长指,染得指甲修得整齐干净的指尖一半暗一半明,细碎光影忽而晃动忽而静止,竟令人观之只觉静好祥和。

    “一个大男人,一个老男人,睫毛倒生得比女儿家还长还翘。”杜振熙掐着袍摆轻轻蹲身,抱膝冲着对面黑猫努嘴,压低声音道,“我说得对不对?四叔这双瑞凤眼,生得也太魅了些。”

    她和黑猫之间隔着一个陆念稚。

    黑猫仿佛真有灵性,即听得懂陆念稚叫它小奇,也听得懂杜振熙没名没姓的喊它,它张嘴卷舌打哈欠,舒展爪子喵喵一声回应,随即百无聊赖似的歪头枕上小爪子,和主人一起打起瞌睡来。

    杜振熙吓的忙竖起手指抵着唇,嘘声示意黑猫别乱叫,错眼见陆念稚长睫一颤,眉心微陷似被扰了清梦,却全然没有半点被吵醒的迹象。

    这是真睡着了。

    杜振熙暗暗吐出一口气,无声失笑之余鬼使神差伸出手,点上陆念稚的眉心,轻柔替他抚平眉间皱褶,指腹随即缓缓向下,拂过他挺直的鼻梁,停在他的鼻尖上,顷刻间和他托腮的长指一般,染上长睫打下的阴影。

    杜振熙眨了眨眼,盯着她比他小一号的指尖,呐呐低喃道,“小时候听到的那些议论,倒也不算说错……”

    她幼时就常在前院出入,偶尔路过府里管事、外头掌柜聚头议事的花厅,总能听上几耳朵关于陆念稚的议论。

    无一不叹老天有眼,杜府虽然子嗣有毒,但多亏已逝的大老爷大夫人慧眼识珠,认下的养子陆念稚不仅于生意上天赋异禀,于人才样貌上也完美得无可挑剔,一点没拉低杜府子孙代代颜值。

    当时她也懵懵懂懂的想着,如果祖父祖母地下有灵,听到这话必定即放心又安心吧。

    科举选官尚且要看人相貌,生意场上交际来往,陆念稚这张脸同样加分。

    浓眉锐眼,笔挺鼻梁,略显丰而翘的唇。

    杜振熙的指尖顺着思路一再下移,若即若离的落在陆念稚的唇峰上。

    那晚在主阁楼二楼,她被陆念稚敲晕、明诚送来解药之前,只有她和陆念稚独处过一段不短的时辰,明诚那里问不出不妥,先行离开迟迟赶回的桂开,更加不知那段时辰内,她和陆念稚发生过什么。

    她对陆念稚做过什么?

    那些纷乱的梦境,到底是药效残留的幻觉,还是她神志不清造就的真实?

    烦人的梦境。

    简直烦死人了。

    杜振熙眉心微蹙,指尖一时没控制住力道,狠狠压上陆念稚微微抿着的唇瓣。

    指下触感绵而温,却和梦中感觉又不同。

    杜振熙后知后觉的一惊,抽离手指想收回手,腕间却突然叫斜刺里伸出的大手握住,人也跟着被不轻不重的一扯,险些被骤然加持的力道带进大手的主人——陆念稚怀里。

    “小七。”陆念稚眯着不知何时睁开的双眼,乍醒的嗓音略显沙哑,“你在干什么?”

    杜振熙叫他抓了个现行,原先握在掌心的茶巾脱落飘摇,悄无声息覆在二人几乎相抵的膝头间。

    “四叔!”杜振熙心口慌乱急跳一拍,满腔心虚险些藏不住,微笑中透露着尴尬道,“您醒了?我是不是吵到您了?我看您没了动静就进来看看。您怎么睡着了?难得浇出的好茶汤,倒白白放凉了……”

    对。

    她就是进来关心下长辈,顺便口渴进来蹭茶汤喝的。

    杜振熙表示没错事实就是这样,一面哑着嗓子假笑,一面探手去摸茶碗。

    庐隐居用的茶具,自然非无名居可比。

    触手沁凉,倒引得她真似口干舌燥起来。

    “口渴了?可惜,你今天是来领家法的,可没有茶汤好喝的份儿。”陆念稚眯起的瑞凤眼忽而弯出坏笑,托腮的手轻松制止杜振熙摸向茶碗的手,长指一收一翻,单手箍着杜振熙的双手往怀里又是一扯,挺拔身形转瞬居高临下,俯视半靠半坐的杜振熙,曼声道,“小七,你刚才在干什么?”

    他意有所指。

    分明早在她抚上他眉心时,就清醒了。

    偏还暗搓搓的装睡,暗中观察她的所作所为。

    此时此刻,二人圈起的狭小空间内,气氛不仅尴尬,简直羞耻!

    杜振熙被迫仰起的小脸倏忽通红,心口一下又一下,急跳如鼓。

    梦中人就在眼前,活生生的,清醒的,能说还会动。

    那双俯视着她的瑞凤眼中,倒映着她的模样,也倒映着她的黑眼圈。

    难道要放任梦境成魇,一晚又一晚的害她睡不安稳?

    她和陆念稚对门而居,在杜府这个同一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她还要面对他时心烦意乱到什么时候?

    有问题就要解决。

    不该藏着掖着,自寻烦恼。

    她才不要做自扰的庸人。

    杜振熙突然“恶”向胆边生,直直迎上陆念稚的目光,脱口问道,“四叔,那晚在主阁楼,我是不是对您做过什么不该做的事?我是不是……是不是冒犯过您?”

    话一出口,不觉艰难反觉轻松。

    砰砰急跳的心口渐平渐静。

    杜振熙底气暴涨,脸上红晕稍褪,语气越发放松而坚定,“我醒来之前老做奇怪的梦。昨晚也睡得不安稳,老梦见我、我对您做了失礼的事……”

    “什么样的梦?怎样算不该做的事?如何叫失礼冒犯?”陆念稚张口三连问,不见意外只见调侃,倾身逼近杜振熙几分,低声笑道,“你说得这样含糊隐晦,不如乖乖闭嘴,继续你方才被我打断的事,直接验证一下你的梦境?”

    怎么验证?

    杜振熙错愕,还来不及反问,就觉眼前压下一片阴影,噏合双唇覆上一片柔软。

    是了。

    梦中就是这样。

    她真的,亲了陆念稚。

    而现在,陆念稚正在亲她。

    蜻蜓点水的短短一瞬,杜振熙却仿佛被烙铁烫着了似的,瞪大双眼猛地推开陆念稚,一脸震惊地转不动脑子,语气几近颓丧,“四叔,我、我真的亲过您……”

    “想起来了?不过,没全部想起来。”陆念稚不以为然一勾唇,握住杜振熙捂嘴的手按到她身侧,另一手抚上杜振熙的脖颈,轻而易举捧起她恨不得埋进地缝的红润小脸,越靠越近,越说越低沉,“有一点,我得纠正你。你不止亲过我,还吻过我……”

    亲和吻有差别吗亲!

    杜振熙眉头一皱,微启双唇顿时被堵了个严实,她不用再问,已然知道二者之间的差别。

    别差,相当大。

    辗转摩挲,唇齿交缠。

    是了。

    梦中确实是这样。

    她真的,吻过陆念稚。

    蜻蜓点水转瞬狂风暴雨。

    杜振熙本能闭紧双眼,随即醒过神来猛地睁开眼怒瞪陆念稚,触及他微微颤动的长睫,再无赞叹只有羞恼,一察觉被制住的双手上力道已松,就伸直手臂狠力推开陆念稚,又急又气道,“四叔,我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您、您怎么能……”

    “一报还一报。我怎么不能?”陆念稚顺着她的力道靠回椅背,回视杜振熙的眼中眸光晦暗不明,“现在,不好奇了?”

    堵不如疏。

    与其放任杜振熙胡思乱想,言行鬼祟还自以为别人看不见猜不到,不如他身力体行,教她认清事实解开心结。

    左右他也不是第一次,这样费心费力地教她如何为人处事。

    杜振熙惊呆了。

    所以陆念稚不是疯了,而是以身试法,解她疑虑消她烦恼?

    这般验证法儿这样的献身精神,确定不会太简单粗暴吗喂!

    说好的领家法呢?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杜振熙欲哭无泪,偏敢怒不敢言,空有一张嘴却无可辩驳,只大脑空白的愣愣答道,“好奇?不好奇。”

    她好奇个鬼!

    她好奇的是事情真相,而不是亲和吻的差别!

    杜振熙抬袖擦嘴,满口满心滋味难言,一时竟不知该揍陆念稚,还是该揍自己。

    陆念稚没疯,疯的八成是她!

    这副“嫌恶”模样,反而令陆念稚神色一松。

    “好奇害死猫。你没有因此生出不该有的歪念,就好。”陆念稚探手取茶舀,泼净冷茶,为彼此重新浇了两碗茶汤,推到杜振熙跟前,放柔语气道,“小七,确定你没有遗传到三哥的’喜好’,我也能放心了。不过,有些事,是该操办起来了。”

    有些事?

    什么事!

 第50章 他可能真的病了

    “老太太的心思,我明白。”陆念稚缓缓转动手中茶碗,垂头浅抿一口,轻吐着茶香不紧不慢道,“三哥前车之鉴,他去世时你五岁,已是记事的年纪。老太太就怕你有样学样,和三哥父子天性,将来走上同一条歪路。才对你从小就管得严,霜晓榭也同样严进严出。”

    江氏的心思,他根本不明白。

    也不可能明白。

    江氏对她管教得严,哪里是怕她遗传亡父男女通吃的“喜好”,把持得霜晓榭严进严出,哪里是怕她被丫鬟小厮引着学坏。

    不过是怕人多眼杂,一不小心就暴露她女扮男装的秘密。

    所以才要她从小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不过分依赖下人,不和下人过从甚密。

    除了桂开,竹开尚且不能进出霜晓榭当差,即便没有飘飘荡荡的帷幔,霜晓榭也确实孤零零得像座了无人烟的鬼屋。

    而桂开在,秘密在。

    即便桂开不在,秘密也仍在。

    陆念稚怎么可能明白。

    杜振熙心念急转,羞恼骤减疑惑反增,不解江氏对她的“严”,和陆念稚口中该操办起来的“有些事”有什么关系。

    “凡事不能过度。严,也该因时而变。”陆念稚轻放茶碗,长指点上杜振熙干捧着不喝的碗底,微微一挑将碗口送到杜振熙嘴边,赏她喝清香茶汤,送上解开她眼中疑问的答案,“我罚你不学好领家法,是一回事。你到了年纪该通晓男女之事,是另一回事。你将满十五,该置办通房了。”

    通通通通通房?!

    杜振熙咬着碗口怒呛茶汤,险些没喷陆念稚一脸。

    所以,陆念稚问她是否好奇,不是问她是否好奇梦境真假,而是问她是否好奇亲亲吻吻、男女之事?

    所以,陆念稚亲她吻她,不单是为了帮她“验证”梦境心结,也是为了试探她被亲被吻后的反应?

    反应不正常,只怕等领完家法,就该开始着手“治疗”她可能遗传了亡父的“喜好”。

    反应正常,则因材施教,宽一宽她和霜晓榭十几年不变的“严”,为她操办疏导人事的通房。

    老狐狸的思维,果然不是凡人能跟上的。

    陆念稚不顾身份、性别,做法虽然简单粗暴,但也算无私无畏,她是不是该谢他“以身教导”之恩?

    但是,通房是什么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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