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发为夫妻-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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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悔之余也暗下决心,等杜俏病好,一定要将浪费的光阴补回来。
到底是不惯赖床的人,林乾也只略躺了片刻就要起身。
杜俏将备好的衣衫拿过来,林乾掀开被子,露出那条断了半截的腿。
杜俏看了片刻,伸手摸了摸,“怎么伤的,还疼不疼了?”
林乾盯着她的双眸,淡淡地说:“中了毒箭,当时右手受了伤,用左手不得劲,砍了好几下才砍断,就留了这些疤。”
竟然是他自己砍的?
当时身边怎么没有人跟着?
他拖着伤腿是怎么找到人止血的?又是怎样强撑着活下来的?
杜俏想不出来,也不敢去想。
林乾扯扯嘴角,继续道:“回京都后,原本就在我屋里的一个丫鬟伺候我洗澡,我刚脱下裤子,她吓得尖叫一声晕过去了。你怕不怕?”
杜俏上前张开双臂环住他的肩头,“我不怕,就是觉得幸运。”
林乾探究般看着她。
杜俏笑着抱怨,“想嫁给你的女人那么多,若非如此,怎么能轮得到我?”
“所以说你傻,别人弃之如敝屣的东西,你却……”林乾不知该怎么说下去。
杜俏笑盈盈地接话,“我是傻人有傻福,不过你也别仗着腿脚不灵便就偷奸耍滑,你是我的夫君,得给我撑起一片天。”
林乾沉默会,突然眼睛一瞪,“不快点伺候穿衣,想把夫君冻死?”
杜俏抖开衣衫,他却不接,展臂将杜俏搂在怀里,“阿俏,以后咱们好好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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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王府西路宅子的一处院落,粉瓦灰墙,乌漆门扇,上面挂着三尺匾额,书有嘉木堂三字,门内青砖铺地,两侧盖着抄手游廊,廊下种了一排冬青,冬青上积雪尚存,映着碧绿的枝叶,生机勃勃。
一位男子负手站在游廊前,袍袖被风扬起,显得他挺直的背影越发清瘦。少顷,男子转过身来,脸上一张银色面具遮住了大半个脸庞,面具遮掩下的双眸却是幽深黑亮。
与他相向而立的是位十八、九岁的少年,少年穿青莲色细葛布长衫,头上插一根木簪,打扮甚是简单,可眉宇间却流露出天潢贵胄的骄傲,宛如天上红日,耀眼得让人不敢直视。
少年便是嘉木堂的主人,忠王世子楚寻。
“如此说来,辛大人是想要袒护武云飞?”楚寻拂一下树枝,抖落积雪无数,漫不经心地问。
辛大人淡然回答:“并非袒护,而是武云飞罪不致死,朝廷军饷供应不足,士兵要吃饭,有的还有家小要照顾。咱们不能让他们在前头杀敌护国,他们的家小在后头挨饿。再者说,不单大同,漠北一线不倒卖军粮的有几人?难不成把守城的将领全都定罪?”
楚寻笑笑,“辛大人这么笃定武云飞是单纯的卖军粮,而不是与鞑靼人勾结?”
“愿以项上人头担保。”辛大人唇角微翘,似是挂着笑意,可声音却冷肃坚定。
“既如此,为着辛大人,暂且相信武云飞一回。明儿上朝,我会亲自递上折子。”
辛大人拱手致谢,“辛某为驻边的万千将领谢世子高义。”
楚寻盯牢他的眼眸,突然启唇一笑,“辛大人很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
“哦?”辛大人挑高声调,“不知是何人?”
楚寻慢条斯理地回答:“是十年前,我跟随皇上去白塔寺游玩遇到的少年,据圆通方丈说,少年被仇家所伤,几乎丧命,躲在寺里避难。”
“命垂一线,”辛大人挑眉,“少年可救过来了?”
“圆通方丈曾说过少年前途无量,乃国之栋梁。既然前途无量,想必不会轻易死。”楚寻叹口气,“这些年,我一直打听他的消息,想结识一番。”
“既然国之栋梁,辅佐的必然是君王,世子肯定有机会遇到他。”
“我也是这么想,”楚寻点头,转而又道,“今天是腊八,宫里赏赐了腊八粥下来,辛大人一同喝一碗?”
辛大人笑着拒绝,“腊八粥合该一家人一起喝,我这个外人就不掺合了。烦请世子爷代为向王爷告辞。”
楚寻满口答应,笑着送客。
出了忠王府的大门,辛大人长长地舒一口气,这样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试探来试探去的日子真无趣。倒不如……他的眼前浮现起易楚明媚动人的小脸,去看看她吧。
腊八粥合该一家人一起喝。
辛大人打马回到忘忧居,转而从汤面馆出来,心急如焚地朝晓望街走去。
临近济世堂,却放缓了步伐,警觉地四下打量一番,才慢悠悠地踏上石阶,撩起医馆门口的棉布帘子。
易郎中跟往日一样端坐在台面后头,他旁边的椅子上坐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男子戴了顶镶毛皮帽,穿着灰褐色杭绸长袍,长方脸,保养的很好,皮肤细白,左手中指上套了只碧绿油亮的玉扳指。
瞧这打扮,显然不是晓望街的住户,更像哪个显贵人家的管事。
中年男子看到有人来,朝辛大人躬身笑笑,凑近易郎中。
辛大人不动声色地竖起耳朵,听到男子有意压低的声音,“侯爷的意思是,夫人跟阿楚姑娘颇为投缘,想认个义妹方便走动,不知易先生意下如何?”
辛大人一愣,易楚最近走动的只有威远侯家,难不成是阿俏想认她做义妹?
真是胡闹!
第41章 蹭饭
阿楚是自己要娶的人,如果认了义妹还怎么娶,这不是乱了套了?
辛大人面色一沉,静静地站在门旁,等待易郎中的回答。
易郎中淡淡笑着,“能得夫人青眼是小女的福气,只是她自幼顽劣,没学过什么规矩,见不得大世面。再者她明年就要成亲,近段时日都得留在家中待嫁,也不好出去走动。”
管事为人圆滑,一听就知道易郎中是拒绝了,也不着恼,仍是笑着,“先生不必急着作答,再考虑几天。我先回去复命,明儿个辰初三刻来接阿楚姑娘可好?”
“可以,我让小女提早准备好,决不会耽搁行程。”说罢,起身送客。
管事冲易郎中作个揖,又朝辛大人笑笑,提着袍角出了门。
辛大人佯装不知何事,举起手里的纸包,笑道:“前几日喝了先生的好茶,昨儿我也得了些茶叶,拿来请先生品味一番。不知先生现下可有空,或者手谈一局?”
易郎中听了管事的话心里颇不是滋味,正想排解一番,当即将辛大人让进里面,又回头喊,“阿楚!”
易楚刚宰了条鲤鱼,正在给鱼刮鳞。
她今天起了个大早,熬了锅香稠的腊八粥,给隔壁吴婶子送了碗,又送了一碗到顾瑶家里。
正巧顾瑶的舅舅带了篓活鲤鱼,顾瑶挑了两条肥大的让易楚带了回来。
易楚打算中午吃一条,留一条养在水缸里等着过年。
听到父亲的喊声,易楚围裙顾不得摘,只洗了把手,就匆匆进了医馆。不曾想,刚掀开帘子就看到了辛大人——光洁饱满的额头,高挺笔直的鼻梁,明明生的俊朗文雅,却偏偏总是带着冷漠疏离。
可冷漠的神色在抬头见到易楚的刹那,就像冰雪消融般,变得温暖又和煦。
易楚的脸立刻红了,她欠身福了福,看向父亲,“爹,您找我?”
易郎中瞧见易楚的羞色,猛然醒悟到不该唐突地叫她出来,侧眼瞧见辛大人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的样子,暗中点了点头,拿过茶叶包,“杜公子带来的茶,你去沏两杯来。”
“好,”易楚答应着,心里却腹诽,堂堂锦衣卫特使,不去缉捕巡察,跑到这里献什么殷勤?
献殷勤?
念头刚起,便吓了一跳。
他之所以来这里的原因,还有比自己更清楚的人吗?
易楚拿着茶叶包,说不清是忧是喜,心里又有说不出的怨气。
若是他当真有意,为什么不堂堂正正地请了媒人来提亲?
这样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地有意思吗?
把她当成什么了?
易楚忿忿地烧开水,洗了茶壶,打开茶叶包。
茶香清淡绵长,就是她前几天喝过的那种。
这么好的茶,让他喝实在是可惜了。
易楚一时兴起,捏了几颗盐粒放进碗里,倒了些许开水,等盐融化,将盐水倒进茶盅,又续上茶水,放进托盘,小心翼翼地端进医馆。
两人正目不转睛心无旁骛地盯着棋盘。
易楚轻手轻脚地将未加盐的茶盅放到父亲面前,加盐的放到辛大人面前,微微屈膝,“公子,爹爹请用茶。”
易郎中先尝了口,称赞不已,“甘香不输龙井、清冽不次于云雾,不知此茶何名?”
辛大人走了一步棋方抬起头回答,“这是产自龙鸿山的野茶,因产量不多,每年不过两三斤,故而没什么名声,倒是口味极好。”说罢,端杯欲饮。
易楚见状,慌忙退出去,又觉得心有不甘,躲在帘子外面偷偷往里瞧。
辛大人捧杯闻了闻,正要放下,却又仰头“咕咚咚”喝了个干净,面色毫不见异样,就像原本茶水就该是这个味道。
易郎中笑道:“品茶合该心静,公子心急了。”
辛大人不动声色地朝门帘看了眼,脸上浮起无奈的笑容。
易楚被看破行迹,顾不得偷听,踮着脚尖回到厨房,看见灶台上的碗里尚有少许盐水,试着喝了口。
刚入口,立刻吐了出来,这盐水又苦又咸,真正难喝,易楚赶紧又喝下一大杯水,才去掉嘴里的涩味。
想来盐水兑着茶水也好不到哪里,也不知辛大人怎就能生生咽下去。
易楚不由懊悔,都快要成亲的人了,怎么每每在他面前行些孩童的顽劣事?
如此想便静了心,将鲤鱼收拾干净放进盆里,又将泡好的干豆角切成段,准备同清早买的肉骨头一同烧了吃。
今日是腊八,俗话说过了腊八就是年。
易楚早就打算吃点丰盛的,给今年开个好头。
眼看着午时将至,易楚生火起了灶,先将鱼用油煸了,再加进些老汤,灶坑里加上几块木柴,让汤慢慢地炖。另一口锅却是起了急火,将葱姜炒出香味,然后加入骨头,倒上酱油再炒片刻,放进豆角,加水,也是慢火煮着。
趁此机会,易楚捞出根腌黄瓜切成片,又拌了个红油笋丝。
没过多久,鱼汤炖成了奶白色,易楚切上把香葱扔进去,鱼的鲜味越发馥郁。
香气随着北风飘进医馆,辛大人腹中如擂鼓,饿虫馋虫仿佛同时被勾了出来。
他打定主意,一定要留下吃饭。
凭什么,阿楚做的饭,他不能吃?
饥饿的时候,辛大人脑子格外不好使,每走一步都经过深思熟虑,轻易不肯落棋。
终于,像是约定好一般,这边易楚灭了灶火,那边辛大人与易郎中以平局握手言和。
易郎中见正是饭时,殷勤留客。
辛大人装模作样地客气两句,跟在易郎中身后进了后院。
易楚惊得眼珠子几乎要掉出来,这人,原先是半夜三更乱闯闺房,现在倒好,竟光明正大地登堂入室了。
看来刚才的盐放少了,应该再往饭里放些黄连才好。
易郎中将辛大人让进饭厅,吩咐易楚,“杜公子在此留饭,你去打壶酒。”
易楚不情愿地脱下围裙,回屋换了件褙子,到前面胡同口打了一壶酒,放在暖窠里温了温,才送进去。
辛大人拱手致谢,“有劳易姑娘,这酒里没放什么东西吧?”
显然是说方才茶里的盐水。
易楚俏脸涨得通红,却死撑着装作不解地问:“公子想往里放什么?”
一双眸子明亮清澈,不见半点尘埃,就像是被猎人抓到的小鹿,望之生怜。
明明做了错事,却还做出一副无辜相。
辛大人既无奈又好笑,心底软得像水,酒未入口便已微醺,可他是深沉惯了的人,面上仍是淡淡的,“听说有人喜欢往黄酒里放姜片,也有在酒中放花瓣以取其花香。”
易楚偏着头,“我倒是头一回听说,以后倒可以试试看,这次事出仓促,还请公子将就些。”不经意瞧见辛大人含笑的双眸,心头突然就乱了,匆匆说了句“公子慢用”,回到了厨房。
家中有客,女子不能上桌,只能在厨房等着吃些残羹剩饭。
易齐脸色便不好看,嘟哝着,“是谁来了,姐也不事先留些菜出来。”
“之前来瞧病的,方才跟爹下棋,爹就留了饭。我事先也不知道,锅里还有鱼汤,要不你泡了米饭吃?”
鲤鱼很大,炖了半锅汤,还有不少鱼肉。
易齐盛了半碗汤,又捞了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