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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部分

太子妃花事记-第104部分

小说: 太子妃花事记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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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吱嘎、嘎——”晌午的风轻轻吹着,人还未近门,那门扇子却自己被吹开。这僻角里有能洞穿人心的幽魂,痴了狠了贪了绝了念想的都是爱。陆梨的脚步怎就像被魇住了似的,移不开,睇见那门内一道若隐若现的青蓝缎团领袍。身量拔高了许多,窄劲而修挺,面庞依旧是那样的俊逸而清削。此刻目光锐利地凝着手中的利箭,动作却是轻了,不再像从前的气势挥洒、顺昌逆亡之势,而变作单纯的消遣。
    陆梨站在外头,不自禁想起从前的光景。那时候不过十岁,听他说只不过一桌膳食的缘分,心伤得扑在他腰胯上求不要,他却强硬地把她推开赶她。如今她已长大,可够到他的肩头下了,但人面已相隔。死了的就是死了的,这宫墙下不会也不能再有那小太监,那太监也不会再回来。
    她就那样滞滞地站着,想看看对他温存体贴着的女子是谁,大抵也就了结了一桩惦记。
    “咻——”楚邹松开手中利箭,忽而瞥见墙外头站着一道陌生的影子。着水色的斜襟衫子,底下是烟紫的褶子裙儿,风一吹把裙裾轻簌,娇花聘婷。她的脸在风中恍惚,瓜子的下巴,肌肤却柔韵,眼睛那样专注地看着里面。怎就叫他心头默默地紧了一紧,他的动作不自觉便是一慢。
    小榛子从正殿里走出来,边走边闷声道:“爷,那小东西又找不见影子了,仔细跑前头去现眼。”走近了忽而压低声音:“外头有个姑娘正看着你。”
    那前头是端午祭祀,蠢狗去了前头,朝臣们大嘴一巴拉,不定又使父皇对自己心生多少愠怒。
    门外裙裾飘飘,那般安静,楚邹不自觉又睨了一眼。脑海里忽然晃过另一道镌刻的影子,像那光影变幻,又把走了的变了轮廓送回来,透过她看到另一道纤小的身条儿,乌瞳里饱含着对自己的怀柔。
    楚邹忽然有些烦乱,便只做不看见:“让它去,爱怎么胡闹我也管不住。”问可把老三生的那臭小子找着了?
    正说着,楚恪已小脸堆着委屈颠吧进来:“我来了,找你一回可辛苦哩。”
    叫了声四叔,蹲下来叫楚邹擦屁屁。楚邹习惯地掏出纸巾,皱眉拭了一把。靠得门中间近了,似是很鼓了十足的勇气再往外一望,那门外甬道上却已经空空。青灰色砖石拂扫轻尘,人已经不晓得几时不见。他便蓦然有些空落,却没有准备跟去门边看。
    皇帝把他幽禁在这座废宫里,一日不解禁,他便一日不跨出门槛。
    陆梨快步路过春花门外,边走边拭了拭眼角。
    姐妹们一回头发现不见了她,连忙回过头来找。叫“陆梨、陆梨。”陆梨连忙小跑着赶上几步:“诶,来啦。”
    小荣子挽着她手,关切地问:“你在做啥呢,在那头发的什么呆?”
    陆梨回头指了指,泰然道:“方才有个小孩儿迷了路,叫我给带道儿了。”
    众人听了不由惊呼,这春花门往咸安宫一带,不是死太监就是死宫女,听说里头前几朝都住着废妃和弃子。连忙道:“别不是个‘影子’,回去赶紧照照水盆子,仔细夜里头就跟来了。”
    吴全有打启祥门一路过来,身后跟着大师兄刘得禄,着一袭亮绸子的赭色曳撒,二十多岁面白精神。话不多,活干得利落,像得了陆安海的真传,各宫里的膳排得有条不紊,没哪个主子不夸,奴才们都尊他叫“大师兄”。
    听吴全有在前头问:“午门外的宴桌都布得怎样了?”
    便慢声打:“赶巳正就叫司设监帮着摆好了桌子,统共是十二道冷盘子,九道热菜,两盅焖锅,散桌后各人再拎二串粽子回去。稍后去英华殿瞧瞧,若是祭祀散了,儿子这就吩咐摆膳了。”
    吴全有赞许地应了声“好”,正待要抬头,却忽然看见前头过来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婷婷拔高的身条儿,肤若凝脂般白皙,眉间眼角、一颦一笑那般的叫他熟悉。他便忍不住凝住她的脸,步子渐渐慢下来,脑袋里是那冬日清晨下将十岁的她抱出宫门一幕。小小的,瘦得肩胛骨都能够膈手。
    想不到竟会在这里碰到,陆梨笑容在脸上一滞,顷刻又不察痕迹地低下头。熟悉的高瘦身躯,依旧穿一袭黑色刺绣精简的大长袍,许是爱思想,不过四年未见,两鬓竟已微露霜雪。精神头却还是奕奕的,蚂蚱腿儿步履若生风。
    陆梨默默地看着,心底不自禁怦怦跳。路过吴全有身旁时礼节地点了点头,在心里无声地叫了声“吴爸爸”。是不能相认的,死去的人不能再活。光阴一滞一停,忽而便融去了各自的堆里。
    “昨儿我又编出了新络子花样,回头几个都去我院子,我露一手给你们瞧瞧。”宫里头姑娘都爱编络子,编完的叫太监送出宫门卖,好卖得很,还能得些小体己。
    吴全有听见陆梨说:“好呀,看下午嬷嬷可有再排差。”
    声音银铃入耳,女儿青春掩不住,可真好听。又听见旁的宫女子叫她:“陆梨你可别再放我们鸽子了,回回只见你晃个脸就去练字。”
    他听到那声“陆梨”,骨凸的瘦脸上便露了笑,两鬓霜白也似得了安慰。自己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丫头,岂有会看错的道理,到底是姓了陆了。
    刘得禄可不识得长大的“小师弟”,见干爹千百年难得露一回笑,不由好奇:“干爹刚才看着什么了?”
    “哦,没,略有些眼熟罢。”吴全有应了他,脚步轻快向前几步。
    路过拐角弯,眼睛不自觉睇了眼那臭小子幽禁的咸安宫。猜都知道小丫头刚才一定又是去偷瞧了他……天作的孽缘,兜来转去怎样都拆不散。
    但他对楚邹却是没好感的,当年如果不是楚邹把尚是小麟子的陆梨哄去,那天晚上陆安海就不会去御膳房找人,也就不会帮着老郑去送膳。那小子竟还把丫头咬了,吴全有用脚趾头想都清楚,楚邹根本对小麟子没喜欢,不过就是自己心苦了找那小丫头使乱。那小子的性情吴全有看得很明白。
    所以这些年对着楚邹他是从来不关照的,刘得禄也恨楚邹,干脆便任着底下一众太监对他刻薄怠慢。
    只是想不到竟忽然又回来了,个蠢丫头,多艰难才送出去,回来做什么。吴全有空荡了多年的心,忽而又记挂起来,得多长只眼睛,仔细再由她叫那臭小子欺负了。
    刘得禄琢磨不透干爹心思,顺势看了眼楚邹禁闭的宫门,问道:“今儿可要给这位送些应节的粽子?”
    吴全有想了想,如今张贵妃掌着后宫之权,二皇子又立了偌大的军功,但皇帝却依然把他封了王,显见得是与太子之位无缘了。只怕是还在心里惦记着这个当年随龙的小四子。
    便应道:“给送两串新鲜的罢,不要把路子堵绝了。”不到最后,谁也猜不到谁是最后继承的那位。叹了一叹。
    刘得禄便有些不甘愿地应了声“诶”。他对师傅与小师弟的死一直耿耿于怀,对太子可没甚么好感。
    ……
    那天楚邹的晚膳便多了两提新鲜的肉粽,说是肉,其实多半还是豆干。但可把麟子高兴坏了,饭盘子摆在清冷的砖地上,它撅着个肥屁股,忽而把粽子这头咬咬,忽而转去那头咬咬,剩到最后了才舍得把中间那一小块瘦肉叼下。
    楚邹对它嗤之以鼻,修长手指掂着银筷,用得安静而清冷。心中却亦感意外,得有多久没有再吃过这样新鲜准时的热食儿。
    后来到亥时便下起了应节的大雨,琉璃瓦滴水下听雨声滂沱,风把烛火袅袅摇曳。他在旧梨木桌案上练字,笔墨于淡黄薄纸间游移,少年不知世情繁絮,写一手字气拔山河,如今却是宁沉稳重的。
    这样阴寂的雨夜,从他四岁起便开始难眠,睁着凤目整夜地望着天花,思绪总在殿脊下乱飘。从四岁那年的封后大典,到破院子里的丑兽风筝,到八岁时母后与父皇在坤宁宫里的低喘,又至十四岁的天崩地陷。十多年光阴却像走过了一世的岁月,外头的辽阔也看了,宫内的悲喜也尝透,不留下什么挂心的悸动。
    静悄悄的暗夜里传来外头小榛子的轻鼾。楚邹是不叫小榛子站在里头侍夜的,为着荣华散去后,只有他这样一个奴才忠心不弃,夜里便让搭了张床守在外面。还有小顺子,那龌臜的奴才今岁已二十九了,时而还会给自己送来些什么需用。
    彻夜不灭烛火已成习惯,那火光打造着他冷凉的身体,他又想起白日门缝里看到的那道娇影。忍不住便手伸到枕头底下,把那件白缎的薄衫抽出来看。
    夜风阴萋,那薄衫上溢散与白日一样的淡香。截断的绑带应该是补在了袜子上,胸前的缎面有点绷,他无意识地用拇指抚了抚,柔柔的质感。忽而又明白过来那绷的含义,顷刻又把手生涩地移开。从来对那个中之事不存兴趣,怎得竟有些奇怪漫想起来。
    后来那衫子便遮在了他脸上,不晓得什么时候竟沉沉睡了过去,一夜睡到了大天亮。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了,谢谢亲们的等待。
 
第119章 『拾壹』司花时节

日头从东望西,在紫禁城的苍穹上空金灿普照,打端午过后天气便日渐炎热起来。接连着小半月不曾落过一滴雨,人在宫墙下走路,那阳光炙烤着皮肤,像毛孔也要被热风吹得燃起来。
    上表的奏书从各地纷涌至皇帝的御案,今岁大奕王朝罕见干旱,湘西、云南一带听说地都晒得裂缝了。时值稻苗刚插播下去不多久,倘若天再不降下雨水,怕是今秋一过,到明年又是一场举国大荒。
    好容易耗损之战才结束,岂料到天灾**顷刻又接踵而来。四十二岁的皇帝楚昂端坐在养心殿“中正仁和”的牌匾下,手执着奏折静默不语。
    听钦天监正大臣魏清在台下道:“山西一带□□作乱,两广倭寇猖獗,眼下天若再降干旱,只怕更是平添惑众妖言。古训道‘东宫乃日’,意即太阳出升之向,这是天帝在告诏大奕。皇上当即之下应早日复立皇储,以稳王朝之根基矣。”
    下头站着几个阁老,闻言纷纷点头附和:“是啊,是啊。”
    “泰庆王数立军功,可堪东宫大任也。若皇上念及中宫之制,又或如九殿下聪敏仁爱,亦可为国之梁栋也,望皇上早下定夺。”
    “望皇上早下定夺!”一时个个抖袖子屈膝跪下。
    戚世忠着一袭暗紫阔袖蟒袍站在殿槛外,听到这句不由满意地勾了勾唇角。无论是那冲动易躁的泰庆王,还是敏感柔仁的皇九子,于他都是正中下怀的。但总之不能是那个骨子里伸张不屈的废太子邪。
    他保养得甚好,为了延年益寿日饮鲜认乳,已五十余岁的年纪却依然红光满面。微躬下身躯,拂袍走了进去。
    楚昂便正好转移了目标,问道:“谡真那边可有来甚么消息?”
    天钦皇帝因着幼年际遇,从来对人不亲不疏,即便是这十多年过去,戚世忠也未能深切地掌控他圣意。
    闻言谦恭地鞠了腰,上前递折子:“听派来的议和官说,谡真王愿以美人千计、五十年不战赎回完颜辰,宋将军没答应,仍旧转告了万岁爷的那句话。后来人便回去了,僵着呢。近日京城里倒是来了不少外人客商,卑职已经派人多布防守。”
    楚昂便吭了吭鼻子,千名美人换一个儿子,那完颜霍倒是想得出来。
    躲在高丽十多年的齐王楚曎,打隆丰一驾崩就认定自己的皇位被十一哥篡了。四年前的冬天万禧暴毙,便逮着这个借口,堂堂一名大奕王朝的皇嗣竟伙同鞑子来打自己人。楚昂这次非要用完颜辰之命换回齐王不可。但高丽那边迟迟推脱不答,听说高丽公主带着与齐王生下的三个小儿子,打大殿前跪下一哭,老高丽王就舍不得。
    楚昂默了片刻:“那就暂时耗着吧,完颜辰那边继续叫人严加看管着,防止节外生枝。”
    戚世忠应了一句“是”,抱拳躬身地退出去。
    楚昂这才转而对张福道:“替朕拟旨意,派工部准英、秦修明即日赴湘西云南一带治旱。至于山西邪…党,冯琛业已着人平乱,东宫之事朕自有定夺。”
    冯琛当年被贬去山西做了户部清吏司,短短四年过去,早已提至布政使,基本上肃王在那边是伸不进去手了。但冯琛是谁的人?当年可是帮废太子办了案的。
    酝酿了一肚子的苦口婆心,轻描淡写又被皇帝岔开去话题,朝臣们顿时有些不知所言——连差不多治好了眼睛的、最疼爱的皇九子也按捺着不立,这皇宫里能立的还能有谁?还不就是西北头那个把狗当太监养的废太子邪。
    哎,一个个便叹了口气,垂头丧脑地拂袖退出来。
    金龙藻井下光阴清寂,楚昂看了眼壁角一枚描花的旧瓷瓶,神思幽幽飘远。好似又看到十年前坤宁宫里那妇人在柜前涂抹的一幕,背影宁然怡然,他锐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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